“不然呢?”陆吾抬了抬爪子:“你看我这四只爪子能帮你好好抹药吗?”
    “抹药?”妙心诧异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那我、我……”
    我屁股上的伤呢......她说不出口。
    陆吾见她面上飘起两片红霞,咧开嘴洒笑道:“放心好了,你全身上下的伤口都是仙尊亲手给你抹的药。一天抹三遍,一遍抹个把时辰,着实是费心照料。”
    妙心一听,脸红得似在烈日下暴晒多时。
    抹药必然得褪下衣裳,赤条条地在仙尊面前一躺就是个把时辰,一天还得躺三遍,哪儿都看遍了……
    这般联想,她连耳根都羞红了,揪着袖口,急囔囔:“随便抹两下完事,抹恁久做甚,又不是绣花!”
    “你不懂仙尊的用心良苦吧。”陆吾费劲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若不仔细点,药效如何渗透肉骨之中?你的伤口颇有些深,若非如此,能好得这么快?”
    它话里真假参半,趁她原本就因醉酒而稀里糊涂,陆吾便胡诌八扯了些。
    妙心心绪正乱,又羞赧不已,无暇细思,便将他的话全信了,也觉得它所言在理。
    仙尊乃掌管地界的仙官,对万物素有慈悲怜悯之心。救她约莫与救一只猫狗没甚区别,抹药也不过如此,即便将她身子看了,在他心中也惊不起一丝涟漪。
    这般想,妙心才释怀许多,可又莫名增添几分失落。
    妙心思绪难理,即抛脑后,不再多想。
    放眼广阔林野不见仙尊,遂问:“怎不见仙尊?”
    “怎么?”陆吾笑问:“之前你躲他都来不及,现下心生感动,便惦记他了?”
    “我没有躲……”妙心哪会承认,颇为诚恳地说:“劳烦仙尊三番五次救我,我起码得当面道谢。”
    陆吾意味不明地将她一看,忽伸出一条尾巴,遥指西边的山头:“他在西山的另一侧。若是见着他,就说是你自己在岛上瞎走乱晃,莫要出卖我。”
    见它话里神神秘秘,妙心抬眼眺望西边,就是一座苍翠繁茂的青山,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妙心应下话,即刻御风飞去。
    *
    不消片刻,掠过山顶,西山背面之景赫然跃入眼帘。
    妙心愕然停在半空,怔怔看着下方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厚重得像铺盖在山林的积雪,将整面山体遮掩得瞧不出一分山色,就连草地也被尽数淹没。
    阳光下的山茶花纯白又干净,散发莹白轻柔的光晕。轻风拂过,舞动白色的波浪,层层递进,绵延不知尽头,如同盛开在山间的浩瀚花海。
    妙心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久未回神。
    天界不乏爱花怜花的神仙,却未曾听说哪位仙家会痴狂到为喜爱的花种满整座山林。
    她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山茶花。
    不对……她见过一次,在被陆判官重伤后,那个有铃铛的诡异梦里。
    梦里的花海虽然没眼前这般浩大广阔,却也是她所不曾见过的规模。
    折丹仙尊竟比她还喜爱山茶花?喜欢到整面山林连一点余地都未留给其他花草。
    带着疑惑的妙心定睛看去,在纯白的花海中找到那抹高大的藤色身影并不难——仙尊就伫立在花海中央,他正背对这边,没什么动静。
    妙心这才起步,御风在花海上方飞了会儿,终于找到个离他不远但能落脚的位置,毕竟不能踩伤了仙尊精心养的花。
    待小心翼翼地落在地面,她欲抬步穿梭花丛。
    “待在那别动。”折丹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声音不大,却一字字地清晰传入她耳中。妙心急忙刹住脚步,抬头望去,他依然背对着她。
    “仙尊?”她试探地唤道。
    “就待在那里,我会去找你。”他仍未回头,声音如方才那般准确无误地传至她耳内。
    妙心辨出他用了传音的法术,并非开口说话。她好奇地张望,也不晓得他为何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却仍听话地待在原地。
    等待的时候着实无聊,见这花开得比妙乐斋的还要好,她的手指开始不安分起来。起先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而后低头嗅了嗅。
    咦?怎么没香味?
    她又侧身嗅闻另外几朵,皆闻不出山茶花固有的馨香。
    妙心狐疑地站起身,对着满山花田,迎风深嗅几许,果真没有花香。此处山茶花如此繁茂,怎么半缕花香也闻不到?
    妙心正费解,忽觉脚下异动。她低头看去,视线穿过下方花丛,就见丝丝缕缕的莹白细线正从土里钻出来,攀附她双脚往上爬。
    妙心着实吓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她赶忙抬脚要蹬开这些诡异之物,可这细线像黏在她身上似的,越聚越多,越缠越快。她只好御风起飞,却不想这些丝线异常坚固,紧紧绑住她双腿。她脚似在这土里扎了根,动弹不得。
    眼见它们已经攀到了腰侧,妙心无法,又担心贸然出手会毁了花丛,连忙高声求救:“仙尊!这土里有东西缠住我了!”
    话音刚落,四下猛然刮起大风,妙心被这刀子般的风割得直眯眼。
    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身子陡然一轻。她再睁眼,人已至半空,仙尊正抱着她飞离那片花海。
    她急急往腿上看去,方才那些缠住的丝线已消失不见。
    “那着白色丝线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仙尊目视前方,简短回道:“根。”
    妙心更为不解:“山茶花的根不是这样的。”
    仙尊微低头,目光带着几分笑意:“我并未说这是山茶花的根。”
    妙心从未见他笑过,这略带轻松的淡笑冷不防落在她眼中,打在她心头,怦怦直跳。
    妙心忙低头,佯装看景。
    ***
    妙心不便继续打扰,谢过仙尊,便要离开方壶岛。
    陆吾将皮皮虾叫来,与妙心道:“它心生恶念伤你,仙尊已罚它暴晒三日,如今该领你的罚。”
    皮皮虾跪在妙心身前赔礼道歉罢,便乖乖伏地等她开口。
    妙心哪敢罚仙尊养的虾,见它已经受过惩戒,便叫它往后莫再无故伤人,潜心在大泽修炼。
    皮皮虾正然感激涕零地磕头,陆吾却不满地摇摇头:“不行不行,仙尊罚它暴晒三日已是从轻发落,你这也未免太轻了。”
    皮皮虾一听,两眼泪汪汪,又要哭。
    妙心想了想,便问:“你会飞吗?”
    皮皮虾老老实实点头:“不仅会飞,还能遁地下河、潜海穿山。”
    妙心惊喜地点点头,转身问仙尊:“可否罚它做我的坐骑呢?”
    “坐骑?”陆吾指着这只硕大的虾精,险些笑出声:“你确定要这虾驮着你在三界遨游穿行?”
    “有何不可?”妙心反问:“三界飞禽走兽皆能作为坐骑,有仙以鲤鱼为坐骑,虾为何不可?”
    陆吾被她驳得语塞。理这么个理,只是一位女仙骑在虾上未免太......夺目。
    折丹见她确有此意,便问它是否愿意。
    一不用受罚,且有仙尊同意,皮皮虾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万分愿意!”
    不多会儿,一只巨大健壮的皮皮虾驮着一位婀娜翩翩的女仙,在云霄之中自由飞翔。
    *
    望着空中消散的身影,折丹才撤了视线,神色陡然严肃:“你不该叫她去西侧。”
    陆吾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仙尊何苦一次次折磨自己?再不收手,恐怕整座方壶岛都不够仙尊种花。”
    折丹抿着唇,良久未言。
    陆吾趴在地上,叹道:“等到你们赌约结束,她便会恢复记忆,也早晚会发现那满山的山茶花究竟是何物。届时她会气恼仙尊作弊,还是会嘲笑仙尊胆怯?”
    折丹脑中闪过她古灵精怪的模样,自嘲道:“大概会先恼怒地骂我一顿,再将我狠狠地嘲笑一番吧。”
    “既然如此……”陆吾抬眼,一针见血地说:“仙尊何必强撑这剩下的时日?为何不愿承认自己早就败了?”
    早就败了吗……
    折丹再没回话,拢起的眉间似压着重重阴云,暗沉下来。
    第三十九章 他如今已是我夫君,你怎能……
    今日正迎西海龙女大婚, 就连天庭也是瑞气喷薄、漫天祥光,处处洋溢喜庆之色。
    天上盘旋着九十九只七彩飞鸟,飞鸟绕成大圈, 口中衔着长长的彩缎,彩缎末端交汇成一颗足有尺把宽的夜明珠, 正是西海龙王赠予天庭的接亲喜礼。
    马蹄声不绝于耳,只见八匹雪白的天马在半空飞驰而过, 背上的缰绳长长地系着后方灿灿夺目的金车。
    轻纱羽幔间, 隐约可见身穿大红婚袍的新郎坐在马车内。
    下方的仙子们仰头望去, 只是匆匆瞥见那俊色美姿,目光皆被牵了去。
    天马矫健的飞蹄笃笃远去, 掠起层层云涌,荡过渺渺雾纱, 眨眼消失在红霞满天的西天门。
    仙子们悄悄私语——
    “风神果真是清佳出尘, 静静坐那儿就似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也难怪西海龙王大悦, 连西海的宝贝都拿来献给天庭了。”有仙夸赞。
    “若能得到如此貌美贤婿,又是九尊之一,谁不欢喜。”
    “西海龙女可真令人艳羡。”还有仙羡慕不已。
    “好看是好看, 偏偏是个喜新厌旧的大渣男!”上方陡然插来一道格格不入的奚落声, 语气悍得很。
    仙子们转身一看, 只见一只硕大的虾头正停在头顶,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尖叫着慌忙后退。
    退两步才瞧见虾头上站着的女子,素净的白袍将她冷峻的面容衬得更为严厉,一副要绰家伙干架的样子。
    “仙尊!”仙子们连忙低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妙心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你们往后选夫君可得擦亮眼睛, 莫要三观跟着五官走。要是选个品行不正的男人,吃亏在后头。晓得么?”
    “晓得晓得!”
    “仙尊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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