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礼低笑一声,冲那人眉梢一扬:“你偷错人了,傻逼。”
    那人迅速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柑橘香在人群里也能闻得清晰。
    没有烟草味。
    时盏莫名一句:“今天你没抽烟。”
    闻时礼搂着她,头微微低着,饶有兴致道:“想看我抽烟?”
    “......”
    时盏正想否认说不是时,他又凑得更近,语气愈发没个正行,玩味慵懒地逗她:“是不是觉得叔叔抽烟的时候很迷人?”
    时盏撞进他风流的眉眼里,就想着,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他这样蛊惑过。
    可她不会。
    时盏维持着平静,推开他自己站好,再次把身份证递过去:“收着。”
    他还是不接;“放你包里,结束后给我。”
    “好吧。”
    收好身份证,拉上包的拉链,时盏刚要把包跨在肩膀上的时候,手里突然落了空。
    时盏茫然地抬起头。
    就看见闻时礼极自然地把单间挎包拿过去,挂在自己脖子上,黑色包身在他小腹位置微微摆动。
    任旁人一看。
    他们就好像一对交往多年的情侣。
    时盏盯着他。
    注意到她的视线,闻时礼话里带着几声笑,腔调愈发慵懒起来:“别这么看我,我以前没给其他人背过包,这种待遇,就你一个人有。”
    时盏一本正经地回:“那我谢谢你。”
    “嗯。”闻时礼吊儿郎当地笑着,拉着她胳膊往前走,“谁让你是叔叔最宝贝的小朋友。”
    “......”
    时盏忍了忍,没开腔。
    闻时礼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她的脸色:“怎么又把脸拉着,哪里不开心。”
    时盏严肃地看他:“你怎么叫我的时候,总带着‘小’这个字,我不小。”
    “行吧。”他摆出那副下作到坦荡的姿态,目光玩味地扫过她身前,“大千岁?”
    时盏直接挣开他,表明不满。
    自己都二十多岁了。
    还成天被叫小朋友。
    像什么话。
    真就越想越不开心。
    一个被忘掉的“小千岁”也被他天天叫。
    闻时礼重新拉着她的胳膊:“人太多,待会儿走散,再说——”
    他转头撇她,笑得漫不经心:“在我面前,你不就是个小朋友么。”
    时盏:“也对,毕竟你那么老。”
    “......”
    闻时礼:?
    你那么老。
    ...那么老。
    ......老。
    短短几个字,在嘈杂喧闹的游乐园里,像魔音似的环绕在闻时礼耳边。
    或许别人说他,他并不会在意,但偏偏从她口中说出来,字句便带上强大的杀伤力。
    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闻时礼较真起来,拉着时盏站住不走,人流里,将自己的脸送上前:“再看看?哪里老,我都还没有皱纹。”
    时盏没想过他会较真,也杠起来:“年龄摆在那不是么,身份证上我都看见了,几几年的来着,一九七——”
    没说完,被男人捂了嘴。
    “哦。”时盏扒下他的手:“年纪大还不让人说?”
    闻时礼似笑非笑道:“操劳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
    两人目光撞上。
    时盏不想就他“年纪大”和“不显老”的问题再扯,顿了会,平静地转开话题:“现在到游乐园里了,你想玩什么?”
    “我买的两张通票。”
    “?”
    “全玩一遍。”
    “......”
    时盏迟疑好几秒,不确定道:“真要把游乐园项目全玩一遍?”
    “怎么?”男人懒懒抬眼,“不想在游乐园玩,那想和叔叔去哪玩?”
    游乐园项目有四十多种,就算赶通告似的,一天也玩不完。
    真的太多太多了。
    而且,有些热门项目,比如过山车海盗船这些,还要排队。
    时盏开始讲道理:“闻时礼,我们玩不完那么多的。”
    闻时礼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反倒问起她来:“那怎么办呢。”
    时盏思考几秒,说:“这样吧,你把你想玩的排个顺序,我们一个一个玩,玩到晚上九点闭园,这样总行吧?”
    闻时礼看着她的眼角,沉默一会儿后,同意:“好。”
    “那现在,”时盏转头,看向那些五花八门的游乐设施,“你现在想玩什么?”
    闻时礼视线落在两人正前方上的摩天轮上:“我们坐那个。”
    两人到摩天轮处排队。
    前面人很多,周围也很吵,有夫妻带小孩儿的,有结伴而行的闺蜜,不过更多是两两成双的情侣。
    闻时礼站在时盏身后,看着摩天轮:“小千岁。你听说过一个美好的传说吗。”
    时盏:“什么?”
    “相爱的人在摩天轮顶点接吻的话。”他的语速变慢,“就会永远在一起。”
    时盏点头。
    点过头后,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扭过头看他:“待会儿别乱来阿,我会生气的。”
    闻时礼没有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蓝天白云中的五彩摩天轮,低低回答。
    “我知道。”
    -
    长达四十分钟的排队后,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坐到单独的箱体里。
    上来前,在检票处买了瓶水,闻时礼拧开递给她,“喝点。”
    时盏接过。
    仰头小口喝几口后,把水递回给闻时礼,他非常自然地对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下了嘴,喉结上下滚动。
    “......”
    两人相对而坐。
    脚底踩着的部分是透明的,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下面如蚂蚁般细小的人头,一颗一颗,不停地在移动。
    摩天轮缓缓启动。
    沿着顺时针方向,一点一点地上升。
    干坐着有些无聊。
    时盏主动和闻时礼搭话:“怎么想来游乐园玩。”
    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别扭,云淡风轻地笑着说:“小时候,见别的小朋友经常跟爸爸妈妈来游乐园玩,就羡慕得很。人总是对自己没得到过的产生渴望,那时候我做梦都是去一次游乐园。”
    时盏默默听着。
    竟有些感同身受。
    她小时候也没来过游乐园。
    再细细追究的话。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沉默几秒。
    又听他接着说:“有一次没忍住,偷偷溜进游乐园躲起来,等到闭园后,我悄悄爬上不会动的旋转木马,内心得到巨大满足,哪怕那次回去后又被我妈一顿毒打,但我不后悔。”
    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游乐园。
    路过都不曾有。
    像是一个禁忌,一个未愈合的疤,在心底成为年深日久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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