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在府中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叶老爷就有事出门了,据说是要处理生意上的事,等过一段时间后才会回来。
    他不在,清芷就有了离府的机会。平素叶夫人也经常出府与别家的夫人聚集在一起闲谈,而叶老爷因不想让她担心,也没与她细说关于卓堇阳告诉他的事,因此清芷出府的过程很顺利,基本没遇到什么阻拦。
    这次清芷没带上连环,独自一人去往了溶云城中央的地方。
    降昼楼就在离凝碧湖不远之处,但相比于那边的热闹喧嚣,这里显得极为寂静清幽。
    清芷踏入了这片诡秘的地方,此时除了她之外,周围并无其他人,安静得令人心生恐惧,空气中唯有她轻微的脚步声。
    清芷在这座高大宏伟的楼阁前停了下来,她伸出手,指尖触上了面前的朱红色大门。
    “重锦?”她轻轻唤了一声,然而却无人回应。周侧依旧寂静无声,唯有风过枝叶传来的飒飒声响。
    她再度打量了一下周围空寂的环境,神情有些犹豫,但不过一会儿,她转过头来,手上微微使力——
    “嘎吱——”
    出乎她的预料,本以为推不开的门却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
    清芷进入了楼阁中,然后随手把门关上。
    楼阁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旁侧悬挂着几盏明黄色的宫灯 ,灯光显得微微朦胧,似乎将周围的一切笼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轻纱。
    她环顾了周围一圈,发现这里很宽敞,就像是一个精美宽大的房间一样,装饰华丽,纤尘不染。
    只不过有些不一样的事,旁侧的墙上贴满了明黄色的符咒,上面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除此之外,桌上、椅子上还摆放着一些违和的物品,比如铃铛、玉像、宝剑之类的东西。
    “重锦?”清芷再度唤了一声,这次却仍是没有人回应。
    她轻轻蹙起眉,沉思了一会儿,便转过身,欲将关上的大门打开。
    只不过这次却没像之前那样轻松,朱门纹丝不动,她用了这个身体最大的力气也没能打开它。
    最终清芷放弃了这个做法,转回身朝着里面走去。
    她无意往地面望了一眼,却见到地板上画了一些黑红色的线条,交纵回环,曲折奇妙,似乎组成了一个法阵的模样。
    她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踏上了面前的木质阶梯。
    楼梯旁侧也挂着一些灯,因此这里并不显得黑暗,不多久,她来到了二楼。
    这里与下面一样,也是一个房间的模样,只不过装饰却不同,但那些宝剑符箓之类的东西仍然存在。
    清芷来到了四楼之后就感觉到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她拿出手帕捂住嘴,难受地咳嗽着,胸口一阵窒息。
    她一手扶着墙壁,支撑着身体的站立,过了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正当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缥缈低柔的声线。
    人随声至,重锦一身精致宽大的华服,长身玉立,微靠在楼梯旁边,眸间含着几分笑意地看她。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清芷看到他出现,神情显出几分意外,又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连忙解释道,“我并没有说过不来。”
    “那为何过了那么久才来呢?”重锦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说完之后才一怔。
    她来与不来关他何事?不来那岂不是更好吗。
    “这段时间,爹担心我出门遇上不测。”她低眉应道,“所以我才……”
    “能遇上什么不测?”重锦不以为然,就这溶云城,哪里有什么危险,若说有,那一般也只能是因为他。
    他吗?重新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讽刺的情绪。
    “我也觉得是他多想了。”清芷微微一笑。
    “随我来吧。”他睨了她一眼,语气却是轻柔的,转身上了楼梯。
    清芷本以为还要与他走上许久,却没想到仅是上了一层阶梯便到了目的地。
    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了地板上,有风无声横过,带来几分凉意。
    清芷微微眯起眼眸,望着前方的凭栏,从这里,她甚至依稀可见底下溶云城的景色。
    这里是顶楼。
    只不过,作为溶云城最高的楼,顶楼哪里是只走了几层楼就能到得了的?
    这其中的缘故,估计只有重锦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清芷想着,若真要她从最底下的楼层走到这里,估计累死都走不到一半。
    没想到他还挺细心,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这里的构造较为奇特。”也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解释般与她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看上去是信了。
    重锦坐到了檀木桌前,拿起一颗白子,百无聊赖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她问。
    “难道你想站着?”他随口反问了回去,“如果你想,那我也不介意。”
    既然能坐着,又为什么要站着。想到这里,清芷便坐了下来。
    “重锦,平时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你住在这里很久了吗?”
    “对。”
    “可这里不是禁地吗?你为何会住在这里?”她好奇问道。
    “你想知道?”重锦抬起头,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他倒是没想到她的问题还挺多的,倒是与以往的表现有些不一样。
    “我只是好奇,”她低声说着,“我听表哥说,这里是进不来的,想要硬闯入这里的人,全都……”死于非命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重锦也知道她所要表达的意思。他心中不以为意,那些人只要不多管闲事,不来打扰到他,那就一点事都没有,若是扰了他,呵。
    “传言而已。”只不过,对于她的疑惑,他却是这样解释。
    “传言?可是……”
    “可是什么?你看,你也进来了,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
    这话很有道理,清芷眉心舒展开,看上去也不再纠结这回事。
    两人闲谈间,重锦一边在摆弄着棋子,清芷观察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是在与自己下棋吗?”
    重锦轻轻摇头,片刻想起了什么又点了一下头,“也可以这样说。”
    闻言,清芷微微歪头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观察了一会儿棋局,半晌才道:“重锦,这是一盘死局,没办法解的。”
    “没办法解吗……”重锦的语气有些迷茫下来,念着这几个字,过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了什么,唇畔扬起了一抹森冷的笑意。
    “那你说说,若是置身于这样的境地,该如何做?”他忽然问她。
    “这……”简直强人所难。清芷蹙眉,“可是,为何要让手下的棋子走到这一步?”
    下棋虽总有输赢,但眼前这局势也太过被动了些,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翻盘的可能。
    “不如,你来陪我下一盘棋吧。”重锦放下了手中的白子,语出惊人。
    清芷这回是真的感到惊讶了,她垂眸沉思了一番,眼中情绪复杂,瞬息万变。半晌,她唇角轻轻扬起,轻快道:“好。”
    “只不过……”她停顿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很有可能会输哦。”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闻言,重锦一怔,片刻后,他轻轻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清芷选择了刚刚他拿着的白子,冲他一笑,“开始吧。”
    重锦垂眸,淡淡应了一声。
    ……
    一颗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流逝,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黑子白子交相辉映,颇为赏心悦目。
    只不过,此刻重锦脸上的那丝漫不经心已经消失无踪,他看着底下的棋子,神色隐隐带着一丝阴郁。
    清芷将手中的白子放了下去,轻声道:“你输了。”
    的确输了,他看着已经陷入颓境的黑子,手指轻扣了一下桌面,微微眯起了眼眸。
    见他久久未语,清芷眉梢浮起一丝担忧,迟疑道:“抱歉,我……”
    “不。”重锦突然出声,他抬起头注视着她,一反方才阴沉的模样,唇角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你做得很好。”
    莫不是气疯了?听他这样说,清芷反而更加担忧了。
    “我并未骗你。你赢了我,我反而更为高兴。”他目光扫视过棋盘,她的确出乎他的预料,在下棋这一方面,他刚刚竟不是她的对手。他记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棋艺都不差,可现在却……
    “叶清芷。”他忽然唤道。
    “怎么……”清芷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若你以后有时间,可以陪我下棋吗?”
    “这当然可以。”她淡笑着点头。
    “多谢。”重锦起身,朝她笑道。
    “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仅仅是下棋这一件小事而已,何须道谢呢。”清芷却是这样回答。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重锦眼尾一挑,意有所指,只不过心中却对朋友这个词不以为然。
    听他这样说,清芷也想起了自己之前面对他时的表现,似乎经常对他道谢。
    她也随着他起了身,只不过或许是坐了太久,顶楼上风又太大,被吹刮了许久,身体有些僵硬,她刚刚离开了座位,脚下便有些软,一个不稳,身体顿时向旁边倒去。
    只不过这一下却是没摔倒地上,反而落入了一个寒凉的怀抱中。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眸。
    重锦一手将她揽住,微微低下头看她,眼眸幽深,面容之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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