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今日朕要你一句实话,凤祥宫走水与你是否有关?”乾德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
    柳嫔身子一僵,果然是这事。
    她张口就要喊冤,“妾身……”
    “你最好想清楚,朕不想陪着你耗费时间。”乾德帝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对着柳嫔,他真的太累了,一连串的打击,他甚至不想再看见柳嫔。
    “……”柳嫔咬紧唇瓣,随即额头触地,“罪妾有罪,只是这事和瑞儿是无关的,他那时还小,还请圣上莫要牵扯上他,这事都是罪妾所为。”
    罢了罢了,再如何狡辩又有何用呢?连也琴都背叛了她,她又能如何挣扎呢?孤立无援罢了。
    只求别连累两个孩子。
    “所以你是承认了?皇后哪里对不住你?她如此贤德,对六宫向来公平公正。”乾德帝已没有力气再动怒了。
    “哈哈哈,公平公正?是啊,她太公平公正了,连错处都找不到。”柳嫔笑了起来,仿佛癫狂一般。
    赵薏多公平啊,公平到所有人都说她是贤后,柳嫔也想过用其他的法子除了她,可是找不到机会啊,眼看着太子越来越得圣上的疼爱,是百官翘首以盼的储君,为了瑞儿的日后,她没办法啊,她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冒险却立竿见影,这不,之后太子再不得圣上欢心,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的瑞儿就是太子了,如果不是长宣郡主回京,此时她的瑞儿已经是太子了,她也是皇后!
    赵薏与她一同长大,同是燕京名门闺秀,柳家的地位分明比赵家高,可是先帝却择了她为太子妃,而她只能为太子嫔,终其一生都是妾室,在赵薏面前低一头。
    赵薏生的儿子才满周岁就被立为太子,而她的瑞儿分明也很好,为何圣上就不多看看瑞儿呢?
    赵薏该死,和她争的人都该死!
    “你太让朕失望了,蛇蝎心肠,枉费朕多年另眼相看。”
    大概谁也想不到,乾德帝的后宫能出一个谋害国母的妃嫔吧。
    “这一切都是罪妾做的,罪妾认了,与瑞儿还有舞阳无关,他们也是圣上的孩子啊,求圣上宽恕,罪妾愿意一死,偿命。”
    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办呢,似乎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
    从正阳宫出来,虞姝的手被贺云槿握着,在这五月的天,都要出汗了。
    她不敢开口让他松开,她知道殿下一定很难过,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殿下才六岁,许是如今连先皇后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了。
    更可恨的是,柳氏和豫王不仅仅害死了先皇后,还继续欺压殿下,让殿下受了这么多苦。
    恶事做尽,难道他们都不会良心不安吗?午夜梦回,真的能睡得着吗?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吧。
    “殿下……”进了东宫,虞姝才开口,“你别难过,圣上不会放过他们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孤瞧你比较难过,眉头都皱成小老头了。”贺云槿低头用另一只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动作温柔如春风。
    反倒贺云槿的眉眼间不见多少愁绪,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也琴也是他一手安排的,自然不会难过,只会痛快而已。
    可她却因为他的事,担忧的不行,生怕他难受。
    “殿下还有心情开玩笑。”虞姝咬了咬红唇,她的星眸盈满了水色,难受的都要哭起来了。
    “若孤告诉你,其实很早之前,孤就知道柳贵妃是凶手,你可信?”
    可是贺云槿说完这句话,虞姝哭的更凶了,眼泪霎时滑落,吸了吸鼻子。
    如果很早就知道,那说明殿下承受了比现在更多的痛苦。
    殿下不仅不能为母后报仇,还要日日看着仇人风光,一日一日的走上高位。
    更甚至要忍受仇人的羞辱,欺凌。
    殿下这些年,到底过的什么样子的日子?
    在这样的境况下也能成长至此,殿下受过的苦楚,她都无法想象。
    虞姝想想便忍不住酸了眼眶。
    贺云槿松开她的手,双手捧着她的粉颊,指尖摩挲着眼角,“别哭,不是高兴的事吗?”
    虞姝轻轻地摇摇头,眼里水光盈盈,“一点也不高兴,我一想到殿下受了这么多苦,我就想哭。”
    过早的知道仇恨并不是好事,宁愿被骗着,也好过知道仇人在眼前却杀不得,动不得,还得看着仇人风光。
    “哪里苦了,这不是遇到你了吗?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欺负你了呢。”虞姝的眼泪像是抹不完,一滴一滴的往外涌,把贺云槿的指尖都打湿了。
    虞姝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灰蒙蒙的,看不清殿下,她想起了梦中的殿下,没有虞家的支持,梦中的他,又是如何登上高位的呢?
    “好了,乖些,再哭下去旁人该笑话了,明日就传出孤欺负未来太子妃的谣言。”贺云槿笑着揶揄,有她为他难受,足够了。
    已经有路过的宫人往这边看了。
    虞姝破涕而笑,晃了晃脑袋,挣扎开贺云槿的手,不害臊的扑到他怀里,眼泪全部蹭到他的胸前,声音闷闷的,“殿下,我好像又更喜欢你一点了。”
    贺云槿摸着她的脑袋,“就只有一点吗?”
    虞姝闭着眼睛比了一下小拇指,“就一点点哦,殿下要继续努力!”
    “好,孤再继续努力,走了,回去。”贺云槿笑揽着她回了云梧宫。
    当日,柳嫔被废为庶人,豫郡王和舞阳公主求见圣上,皆被拒之门外,两人在正阳宫外,跪了一日一夜,只得来了圣上赏赐毒酒的圣旨。
    乾德十五年,五月,仲夏来临,郁郁葱葱,万物皆是生机盎然的模样,而风光了十几年的柳贵妃在那日黄昏饮尽毒酒。
    “柳氏,殁了。”
    第94章 第一更 日后有你教导孩子们就足够了……
    谁也没有想到, 只是因为一场大雨导致的莱漳大堤塌毁,不仅仅查出了莱漳知府仲滨贪污受贿等罪行,还牵扯出了永康侯贪污工程建造款, 更是加害朝廷命官, 罪无可赦。
    最重要的是,随着豫王的倒台, 柳丞相的致仕, 柳贵妃身边的婢女揭发了十一年前的旧案。
    先皇后被害一案,因此柳氏被赐死,柳家诛三族,九族子弟三十年之内不能参加科举……
    柳家,从前那个在燕京最风光的存在, 仿佛随着柳氏的死, 成为了一抔黄土,随风散去。
    可是柳家的闲话, 众人却是津津乐道, 茶楼酒馆若不说上几句,仿佛都跟不上众人的步伐。
    随着柳氏之死,朝堂的格局也发生极大的变化, 工部就不必说了, 原先追随柳家的不少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与冷落,近几年, 怕是起不来了。
    其中虞姝知晓的就有大理寺卿瞿志勇,因和豫郡王有勾结,暗中误判几个案子,构成冤家错案,由此, 瞿志勇直接下了大牢,大理寺卿这一位置就被空置了。
    “话说,既然瞿志勇是豫郡王的人,为何上次查宁王的事要躲回老家,真是奇怪。”上次宁王刺杀她的事,还没了结呢,只是线索断了,断了的线索,也总有一天能接起来。
    “不想得罪宁王,又不想拦着我们查宁王,而蒲嘉佑不是豫郡王的人,也不是宁王的人,据孤所知,蒲嘉佑谁也不靠,所以蒲嘉佑查出来,宁王只会把这事怪到我们头上,而不是豫郡王头上。”
    “那他算盘打的还挺精。”虞姝扔下手中的棋子,“不下了,老输。”
    贺云槿说要教她下棋,虞姝起先有兴趣,过了一会就不好玩了,殿下都不让着她。
    “棋艺不精,更应该多练。”贺云槿把她扔下的几颗棋子放回原位。
    “不好玩,我又不爱下棋,管它精不精,殿下的棋艺都这样厉害了,日后有你教导孩子们就足够了。”
    虞姝捧着花茶抿了一口,等她话落,才明白过来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如今怎的也动不动就把孩子们挂在嘴边啊?
    分明她和殿下还未成婚呢。
    顿时有些羞臊,余光瞥了殿下一眼,正见殿下用饱含兴味的眼神望着她,连忙低头喝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姝儿已经很想要与孤有孩子们了。”贺云槿特意把“们”字咬重,有孩子还不算什么,有孩子“们”才是重点。
    “殿下闭嘴!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虞姝放下茶盏,“我得去找元元玩了,殿下自个玩吧。”
    虞姝的背影似落荒而逃。
    引得贺云槿的笑意更深,姝儿越来越有“自觉性”了。
    原来,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妙的事,终于是感受到了。
    等等,贺云槿抬手蹭了蹭额角,为何他要说“终于”呢?
    仿佛是上辈子求而不得,这辈子终于得到了的感觉。
    “殿下,赵大人求见。”杨材进来,搬入东宫之后,杨材就总理东宫的大小事宜,这也是从前母后留下的人。
    “嗯,请到书房,今日郡主到东宫用午膳,记得准备郡主爱吃的膳食。”贺云槿起身,桌上的棋子散落,他不必再精心的收拾,自有人会收拾好放归原位。
    “是。”其实殿下不说,东宫的三餐也都是备着郡主喜爱的佳肴,大概殿下自己都未曾发觉,郡主喜欢吃的许多膳食,殿下也十分喜爱,这大抵就是爱屋及乌吧。
    赵寅从外边进来行了礼坐下,“殿下,如今大理寺卿,工部,都缺人,不知殿下可有合适的推举?”
    既然把豫王的人拉下来了,那自然是得换自己的上去。
    “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推蒲嘉佑上去吧,他看着是个正直公正的,大理寺需要这样的官员。”
    “殿下与蒲嘉佑有来往吗”赵寅和蒲家,可从未打过什么交道。
    “舅舅,我们只推举合适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只要愿为百姓做实事,愿为大燕有贡献,不会被收买去做些劳财伤民的事,孤都可以容下,日后整个朝堂都是孤的,用不着这个时候推举自己的人上去。”
    贺云槿并不想把大燕变成他的一言堂,就像姝儿所说,当帝王的,还是要广开言路。
    “而且是孤推上去的人,难道还能跟了别人?”贺云槿既然提议蒲嘉佑,那就说明已经调查好了这个人,不会靠向谁,他也不傻。
    “殿下说的是,是微臣狭隘了。”
    “舅舅言重,孤知舅舅也是为了孤着想,只是我们不应当和豫王等人一般,若不然,就没什么区别了。”
    贺云槿是想光大大燕,而不是毁了大燕。
    “微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赵寅心中有些感慨,如果薏儿知道殿下是个这样好的孩子,想来也能瞑目了,历经千磨万难,也没有长歪,真该庆幸。
    若是殿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赵寅也不知该不该支持他上位了。
    “舅舅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好些歇息。”
    “倒是不辛苦,如今也不必去豫郡王面前作戏,轻松了许多,那殿下,宁王的事……”
    “不急,若是宁王没有动静,且先等孤与郡主大婚之后再说这事。”
    贺云槿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大婚,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也好,过几日就到殿下纳征吉日,虞府没有长辈主持,可是叶府会前往?”
    “叶老国公会在虞府主持,舅舅随孤一道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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