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八十大寿前三天,楚凡为寿宴的事忙前忙后,比他儿子楚贵平都忙。
    老村长为村子付出一辈子,没办过一次生日,于情于理楚凡都要为他好好办一次。
    楚贵平为人子也想为父亲办个像样点的,与楚凡一拍即合,但他到底不是个细心的人,粗枝大叶的,连流程都记不住,楚凡干脆全揽下了。
    楚凡给老村长办得隆重,从邀请函到地点布置菜品准备,处处细节想得周到。
    村里其他人也同样重视老村长大寿,他们每次出海回来打捞上来最肥美的海鲜都会送到厨子家作为寿宴食材。
    老村长不想这么张扬,可又拗不过村民们的好心,更拗不过楚凡。
    因此楚凡和程扬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这几天里,程扬可以说是村中最清闲的一个,每天什么也不做,抱着猫混日子。
    程扬乐得自在,楚凡就没那么好过了,一边要忙老村长的寿宴,一边要抽空给程扬做饭,每天两头跑,连和程扬多说句话的空闲也没有。
    当然,即便是有,程扬也不理。
    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缓和。
    楚凡每天热脸贴冷屁股,要说一点情绪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楚凡能忍,比任何人都能忍。只要忍耐没到极限,楚凡就不会爆发。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对程扬只能软着来。
    到了老村长生日这天,渔村里热闹非凡。
    室外空旷的沙滩上,村民早早搭起了舞台、凉棚、桌椅板凳、挂上五色彩灯。
    到了晚上彩灯一亮,小孩子踢着皮球在桌椅板凳间追逐打闹,不远处就是露天灶台,锅里炒着热辣的小龙虾,爆炒的烟香四处弥散,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味。
    宴席没开前,村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以前这么大操办的还是婚宴,可自从楚凡当了族长,就再也没有婚宴了。
    小渔村的结婚生育率极低,七年间只有三对异姓情侣结婚,生育了五个新生儿,算上楚深回村时带的两个孩子,渔村里只有七个小朋友。
    这七个小朋友,一直由楚栎教他们读书识字。
    泽村有个老传统,没开席前,楚家人都会先自娱自乐打上几把牌。
    程扬听说能打牌,就来了。他最开始在小辈们的牌桌上打,小辈们因沉船一事对程扬很是感激,但不久前楚凡的禁令让他们不得不躲程扬远远的,实则心里非常过意不去。等楚凡解了禁令,他们就开始向程扬示好,人都是有慕强之心的,程扬年纪轻轻什么都懂又长得好看,小辈们总是会不自觉地靠近程扬听他吩咐。
    所以程扬要打牌,即便小辈牌桌上人已经够了,也会有人主动起身给程扬让位。
    程扬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又酷又拽的模样,谁也不让着,小辈们一个个都快输没底裤了,但为了程少爷开心,只能硬着头皮打。
    楚小五在输光最后一元零花钱时,哭丧着脸看向程扬,说出了牌桌上另外三人的心声,“老大,你玩够了没啊?”
    程扬眼皮子抬了一下,扔了手里的牌,站起来往别的牌桌去,“不打钱的,没劲。”
    显然还没打够,又换去了别的牌桌打。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扬打遍了每个牌桌,把楚家人赢了个遍,他来前准备的袋子都快塞不下钱了。
    但这些钱加起来其实没多少,村民们玩的小,大概能有二百。程扬懒得数,这是他估算出的数字。可在这样贫穷的小渔村,这些钱在村民眼里不是小数目,他们盼着赶快开席,不能再让程扬赢了。
    有的年纪大点的想赖账,程扬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去他们口袋里抽钱,同时还补一句:“这点钱就赖账?至于么?”
    基于金钱观的不同,在程扬看来赢的这点钱还不够他冰箱里一瓶水贵。
    终于熬到开席,牌桌上的楚家人才松了口气。
    上菜期间,老村长由楚凡搀扶着出来,他先是上舞台讲了一番话,然后非要每桌都走一遍挨个谢过。
    小渔村人不多,一共才放了七桌。
    老村长每到一个桌前,桌上的人都会拿出礼物送给老村长,有人送鸡蛋有人送水果有人送补品,送物的远多于钱,毕竟钱在村子里太稀罕了。
    轮到程扬所在的饭桌时,几个小辈都递上了自己的贺礼。
    楚凡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程扬,笑吟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送到老村长面前,“这是扬扬给你的,提前放在我这了。”
    老村长正要接,程扬忽然推开楚凡手臂,把刚才赢得满满一兜子钱挂在老村长手上,开口:“这是我送的。”
    程扬当着楚家人的面,当场拒绝了楚凡的好意,一点面子也没给楚凡留。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
    楚凡僵笑了一下,对老村长说:“那您就收着吧,扬扬的心意。”
    老村长看了看程扬又看了看楚凡,在心里叹气一声,收下了钱。
    楚河在隔壁桌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骂程扬不识好歹。
    最后一道菜是牛肚锅,每个桌上都要上一锅。
    楚凡扶着老村长往下一桌走,端着牛肚锅的厨师走在楚凡身后,就在楚凡经过程扬身边时,厨师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皮球,脚一滑手一松,皮球向前滚去,满满一锅红油泼向楚凡。
    楚小五叫道:“小叔小心!”
    楚凡下意识回头看,红油扑面而来,程扬皱了下眉。
    楚凡一惊伸手去挡,千钧一发之际,楚河冲过来搂住了楚凡,滚烫热辣的菜汤尽数泼到了楚河背上,楚河痛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你傻不傻?冲过来干什么!快!我带你去冲凉水!”
    楚凡说着拉起楚河就走,临走前目光怪异的看了眼距离自己最近却不动声色的程扬。
    不仅楚凡,连楚小五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老大没有拉小叔一把,明明那么近,只要拉一下小叔就能躲过去,楚河也就不会受伤了。
    面对楚小五的眼神质疑,程扬冷冷地看向他,楚小五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宴席外,楚河坐在椅子上,脱下了上衣。好在今天他穿的正式,没像往常只穿着背心。
    楚凡将凉水浇到楚河通红的背上,给他抹上烫伤药,“还好,不严重。”
    楚河捡起一根小木棍在沙地上划道道,问楚凡,“小舅,你和程扬还没和好啊?刚才他都没救你。”
    楚凡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别问这么多没用的,涂好了,我回去了,你在这晾一会儿。”
    “小舅!”楚河不依不饶的问:“他都不救你,你喜欢这种人干嘛?”
    “这不是你该问的!”
    楚凡扔下这句话,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回到宴席。
    宴席上程扬没在,饭才动了一半显然还没吃完。
    “小五,程扬呢?”
    楚小五啃着鸡腿,指了指舞台后面,“好像往那边走了。”
    楚凡到舞台后找程扬,舞台后是片海滩,他刚走出去就看到程扬和顾缘坐在一起。
    顾缘将一本书递给程扬,伸手拍了下程扬肩膀,然后用自己酒杯碰了碰程扬的酒杯,二人有说有笑。
    楚凡胸膛剧烈起伏,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他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了。
    楚凡再次回到宴席,坐到了程扬位置旁边,一言不发倒上了酒。
    楚小五以及桌上小辈可从没见过楚凡这种模样,浑身低气压,板着脸,眼睛里死气沉沉。
    没过多久程扬端着空酒杯回来了,楚凡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拿起酒坛就给程扬杯里倒满了酒。
    程扬看向楚凡,皱了下眉。
    楚小五赶紧打圆场,“今天老村长寿宴,大家高兴,多喝点没事的!”
    好在程扬不讨厌这酒,他之前喝了两杯觉得味道不错,本意也是还想再喝。
    楚凡跟着喝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和程扬满上。
    程扬瞧出了楚凡的不对劲,想是喝多了耍酒疯也就没理他,喝完这一杯摔了筷子走人。
    楚凡看着程扬离去的背影,气得又喝了一杯。
    等楚凡喝足了走后,楚贵平和他媳妇急匆匆的来到桌前,拎起酒坛子摇了摇,见里面酒空了,急忙问楚小五,“这酒谁喝了?”
    楚小五啃着鹅大腿,“就小叔和程扬喝了,我们没喝。”
    楚贵平瞪了媳妇一眼,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你说说你,怎么能把大补酒和普通酒搞混呢!好在就他们俩喝了,要是一桌子人都喝了,你说得多危险!”
    楚贵平媳妇支支吾吾的问:“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楚贵平揉揉太阳穴,“这酒超过两杯绝对受不了的!公牛喝了都能撞断圈门去找母牛!不过没办法了,希望他们吐几口,能好点。”
    楚凡回去的路上,浑身发热,脑袋发热,哪儿哪儿都发热,他只当自己是被气的。
    回到家中,程扬已经躺在被窝里了。他背对楚凡闭着眼,双颊微红,身体燥热,喘息急促沉重。
    楚凡见程扬喝完了酒就躺在床上舒服的大睡,自己却要睡硬邦邦的沙发,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今天强忍的怒火,在酒精的激发下一下子爆发了。
    他怒气冲冲掀了程扬的被子,扑到程扬身上,双手死死抓住程扬肩膀,怒道:“我难受的要死,你凭什么说睡就睡!程扬,你看不到我的好!今天眼睁睁看着我被烫,这都算了,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和顾缘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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