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警告她:“少接触,少打听。”
    春蕊性格里一部分的“独”,是平常工作交际应酬养出来的,“君子不党,小人成群”,难免一个不小心便落下了口舌之祸。
    “我知道了。”宋霏羽极听春蕊的话,她一直都羡慕春蕊身上那份孑然的孤傲感。
    “你经纪人知道这事吗?”她一转话头,又问。
    “瞒着呢。”春蕊说:“连小婵也不知道。”
    宋霏羽说:“小婵一心向着你,应该不会乱说吧。”
    春蕊从不怀疑小婵的真心,但有现实情况:“主要是苏媚老套小婵的话,我怕万一。”
    “也是。”宋霏羽明白春蕊的用意,再开口,语气变得泼辣,一音一调皆是对苏媚的讥讽:“你那个经纪人正事不会干,炒作一把好手,这要是让她知道了,可还得了,一定会趁机搞一波热度的。”
    一言指出春蕊担心和害怕的,春蕊也是无奈,乱显烦躁地搓搓脸:“圈里的感情有时候沾杂太多东西了,不是个人能左右的,我不想团队因为利益撕破脸皮,最后和严老师闹得无法收场。”
    宋霏羽感同身受,但她作为春蕊的知心人,更多的站在春蕊的立场为她着想,她说:“师姐,你也别处处为他考虑,自己也要擦亮眼睛,别被骗了。”
    “知道。”春蕊理性尚存。
    宋霏羽默了一秒钟,淡淡道:“送你一句话。”
    春蕊问:“什么话?”
    宋霏羽说:“你曾经送给我的话。”
    春蕊拧眉,表示疑惑。
    宋霏羽道:“男人有钱,底线就会变低,随之,人格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陡然想起这句话说出的场景,春蕊笑了,嘲讽她:“放心吧,我即使被渣,伤心欲绝,也不会去跳海的。”
    “坠海——!坠海——!”提及往事,宋霏羽炸了毛,气急败坏挽尊:“拍摄意外!”
    “真的吗?”春蕊坏死了,逗她,“我不信。”
    宋霏羽气得嗷嗷叫,最后旁边的经纪人忍无可忍,嫌大庭广众下丢人,夺过她的电话,挂断了。
    这晚,春蕊看了部电影,熬到半夜才睡,依旧没等到严文征,翌日,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阳光洒了满屋。她伸着懒腰,溜达到客厅。
    茶几上,一壶煮好的陈皮茶冒着袅袅热气。
    春蕊瞧着,怔愣片刻,茫然四顾,随后透过落地窗,瞥见院子里有一道瘦劲的身影,她跨步挪到窗前。
    养了几天,膝盖已经能弯曲自如。
    院里不知何时多了几盆花,是茉莉和三角梅,花开得正艳丽。
    严文征捏着喷壶,优哉游哉地给它们喷水。
    他一身白t搭宽松的西装裤,简简单单,却魅力十足,沐浴在明媚的夏日,竟让春蕊不由生出岁月如此静美的感叹。
    春蕊支着下巴,趴窗棂兀自欣赏了会儿,学着译制影片里的翻译腔,搞怪道:“哦!我的上帝!我是在做梦吗?我看到了谁?严先生?是你吗?这个时刻你竟然在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严文征循声回头,隔着斑驳的日影望她,她眉眼清澈,唇角含着浅浅的笑,一股轻灵,一股童心未泯。
    不可名状的,有暖意遍涌全身,严文征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里了。
    他走近她,说:“看出来,你确实无聊了。”
    春蕊瞬间减了几分生机,蔫蔫道:“我的无聊已经挂到脸上了。”
    “那换衣服吧。”严文征说,“带你出去。”
    “今天没有拍摄了吗?”春蕊问。
    严文征说:“休息两天。”
    春蕊抿起嘴唇,端作思考状,“是为了我特意赶出两天假期吗?”
    严文征笑起来,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领情了。”春蕊爽快道:“去哪儿?什么样的场合?”
    严文征说:“公共场合。”
    “那我更得打扮得漂亮点,可不能被人比了下去。”说着,春蕊转身,步履轻快地往房间走。
    严文征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垂眸回神,再次浇起花来,竟觉得这些花悄然间又绽开许多。
    约莫一刻钟后,严文征一歪头,联想到什么,将喷壶搁置在花架旁,拍拍手中灰尘,抬脚进屋。
    才在玄关换了拖鞋,只见春蕊从房间出来,与他对上视线,说:“刚想喊你呢,回来的真是时候,严老师,帮个忙。”
    她套了身皮衣棕色的吊带裙,开叉收腰的设计,长至脚踝,主要是为了遮腿部的伤疤。
    裙子穿起来略显复杂,尤其后腰的拉链让她力所不能及。
    严文征心有感应,默不作声走到她身边。
    自觉的,春蕊一只手捂着胸口,背冲向他。
    这次,严文征不想看也得看了。入眼一片雪白,是年轻而紧致的皮肤,加上锻炼和节食的缘故,一双漂亮的蝴蝶骨清晰可见。
    “你真的是……”严文征无语又无奈,撩开她的头发,嗓音沉沉道:“不知避嫌的。”
    春蕊赧颜,却理直气壮反驳:“是你邀请我来你家的。”
    严文征视线落在她的腰窝,捏着拉链往上一提,瞬间,她人由衣冠不整变为着装规整。
    告诫她:“我好歹是个男人。”
    春蕊羞涩归羞涩,嘴硬归嘴硬:“可我把你当成男朋友。”
    话掺了蜜,甜糊了严文征的脑袋,严文征轻声嗤她。
    “又不接我的话。”春蕊瞪他:“那你让我来你家到底为了什么。”
    严文征依旧避而不答,抬腕看表,催促道:“赶不及了,时间快到了。”
    春蕊不满:“怎么还有时间限制!”
    严文征说:“所以得快点。”
    车换成了一辆越野性能极好的路虎揽胜,春蕊坐在副驾驶,一路兴致勃勃地看他开,直至行驶到话剧艺术中心门口,泊了车,恍觉不对劲。
    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侥幸地问:“严老师,你不会就是来带我看话剧的吧。”
    “嗯。”严文征锁车。
    春蕊:“……”
    她不干了,白期待一场浪漫的约会,赖着不走:“我知道我的业务能力有待锻炼,但磨练专业素养的事,能不能先放一放。”
    严文征只好折步回来牵她,也不卖关子了,解释道:“全老师的剧团今天在上海巡演,是第一场,理应来打个招呼。”
    “哦。”春蕊瞬间气焰湮灭了,念叨他:“早说嘛!”
    并肩进了礼堂,春蕊察觉两个人均是两手空空,问说:“怎么也没提前准备一束花?”
    严文征语气熟稔道:“全老师今天不缺花收。”
    “不缺也是别人送的。”春蕊辩理:“我们来看戏,礼数要周全。”
    严文征挑挑眉,突然十分怀念当初那个摆脸装高冷的春蕊了,他安抚她:“放心吧,你跟着我来的,全老师不会挑你的毛病。”
    这话顺心坎,春蕊舒坦了,安静地由他拉着走。
    拐过一个侧门,严文征给全德泽的助理去了个电话,稍等了片刻,助理出来迎。
    助理跟他已经很熟了,亲切地喊他一声“哥”,随后出示证件,领两人步入后台。
    后台各房间挤满了人,化妆的化妆,换衣服的换衣服,在为演出做着准备。
    春蕊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有种回到大学艺术节的错觉。
    此时,全德泽站在甬道尽头,与剧目的制作人聊着感受。
    助理先一步跑到他身边,提醒道:“全老师,你方才还挂记的人来了。”
    全德泽侧头,视线先落到了春蕊身上,吃惊又好奇,道:“我看到谁了啊这是。”
    严文征揽着春蕊,微微推她一把,示意她打招呼。
    春蕊忙笑着,一哈腰道:“全老师,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全德泽与她说着话,却用问询的目光看严文征。
    严文征点点头,算是无声交流。
    全德泽似懂非懂的,移回视线,瞧着春蕊吊着右手臂,问:“你受伤了?”
    “笨人做的笨事,别提了。”春蕊一语带过,以小辈的姿态关心长辈近况,“您杀青后怎么没好好休息一阵,反倒跟着剧团跑巡演。”
    “这次主要有一场示范演出,教学性质的。”全德泽说:“而且这段时间天气好,再过段日子,盛夏了,我就不演了,年龄上来后,不服老不行。”
    春蕊点点头。
    全德泽热情地问:“你俩买戏票了吗?没买,我找人安排。”
    春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求助严文征。
    “出去等会儿我。”严文征捏了捏她的手骨,嘱咐她:“我跟全老师聊两句。”
    “好。”春蕊跟全德泽道别。
    一直等她走远,全德泽疑惑:“你俩这是?”
    严文征迟疑后说:“等这两天确定消息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好。”严文征做事,全德泽放心。
    “戏我就不看了,急着带她去个地方。”严文征不藏掖,“祝您一切顺利。”
    全德泽啧了声:“意思是单纯过来打个招呼呗。”
    严文征笑了下:“晚上让彭凯招待您。”
    “你去忙你的,招待这事不牢你费心了。”全德泽说:“我就问你,来北京的日程什么时候安排?”
    严文征满脸写着拒绝。
    全德泽教训他:“结交人脉这种事情,不喜欢也避免不了的。这两年,电影节电影展的颁奖倾向,你又不是瞧不出来,你在国内一直拿不到像样的奖杯,不觉得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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