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合的话含义很简单,无非是说秦风他爹受了九品中正制的好处,混了一个五品世家,你小子如今又来拆台,不地道。
    当然,也有暗指秦风诗可夺城的雅号名不副实的含义。
    秦风上次虽然当着众人的面作了一首诗,但实在太过偏激,传出去以后并没有让人心服。至于南陈那些诗词…大家都没见到,谁知道你小子是不是串通南陈君臣给自己加戏?
    这种可能虽然非常小,但总不是没有,有本事你小子就当众来一首能让人心服口服的,不然那什么诗可夺城还是拿掉的好。
    “走不走?”
    秦风感觉自己在吃了一个馅饼以后非但没有吃饱,反而把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全部勾起来了,就有些不耐烦地问杨勇。
    声音不高,但在这寂静的二楼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潘合眼中的怒火几乎能把秦风烧成灰烬。
    “江阳伯难道是怕了不成?还是说当初在南陈的时候…”
    话没说完,但意思…只要不傻的都能听出来。
    杨勇勃然大怒,喝道:“尔乃何人,胆敢在孤面前放肆!”
    秦风伸手拦住暴怒的杨勇,淡然道:“诗词文章不过小道罢了,于国于民毫无益处,这些学生倒还罢了,牛部堂身为礼部尚书,身负经纬之才,却如此看重诗词之道,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秦风同样没说话,但他的话却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扇在在场所有人的面上,甚至连杨勇这个喜爱诗词文章的太子都被波及了。
    尤其是牛弘,秦风的话说的很明白,这些学生们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堂堂一个礼部尚书,难道不知道做官和这些诗词文章没有一点关系,可你还跟着他们胡闹,居心何在?
    牛弘终究是忍不住了,起身呵斥道:“我辈读书人自当以经学为主,文章阐述圣人之言,诗词吐尽生平之志,如何就成了小道?江阳伯若是做不出来,我等自然不会为难与你,但你若是胡言乱语,老夫必不与你干休。”
    牛弘没有自称本官,而是用老夫自称,说明他不准备用官位来压秦风,而是以一个读书人的身份来辩驳,就算传扬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他以大欺小。
    终于撕开那张和善的面孔来了?
    秦风斜睨了牛弘一眼,本不愿理他,可杨勇大概觉得秦风是被自己强拉来的,却在此处处被针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就想和牛弘辩驳一番。
    如果今天杨勇和牛弘开撕的话…不论谁胜谁负,只怕杨勇都少不了一顿收拾,名义也很简单,藐视大臣足够关他一个月禁闭。
    如果这事和他秦风没关系的话,他肯定乐得看热闹,甚至巴不得杨勇这个杨广最大的竞争对手被收拾,可杨勇是想为他秦风出头,那这事他就不能忍了。
    秦风伸手拉了一下杨勇的后襟,止住了他即将爆发的脾气,大喝道:“纸笔伺候!”
    掌柜一愣,杨勇充满期待,同时略带凶狠的眼神便瞪了过来,吓得掌柜立刻捧了文房四宝过来,还没忘记亲自给秦风磨墨。
    秦风提起笔来,目光环视一周,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就可以笔走龙蛇。
    “啪!”
    随手一丢毛笔,秦风淡淡道:“诗词小道,秦某非不能,实不愿耳!今日兴之所至,还请诸位品鉴。”
    说罢,秦风拉着杨勇扭头就走,说不出的潇洒。
    秦风前脚刚走,一个胆大的学生就凑到了那张桌子前,不过只看了区区一眼,他的脸色就有些发绿。
    “念啊!”
    潘合着急了,在他看来,这是秦风急于脱身所以胡乱作了一首,如果不能趁着秦风还在就揭穿他的话,效果可是要差上不少。
    那学生回头看了一眼,可在潘合凶狠的眼神下,只得硬着头皮念了出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这是什么开头,不应景也就罢了,还不知所云。”
    “那可未必,说不定江阳伯是被揭穿之后怒发冲冠呢?哈哈哈。”
    “江阳伯这是江郎才尽了,还是本来就…欺世盗名?”
    这个开头算不上出彩,甚至有点不知所云,所以在场众人都毫不留情地嘲讽了起来。
    秦风和杨勇已经被牛弘拦住了,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他牛弘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那学生回身用祈求的眼神看了一眼众人,不过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以为此人是在同情秦风,所以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潘合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牛弘的步伐则有些不稳。
    老子二十岁就是堂堂江阳伯,你们算个锤子!
    更重要的是,秦风的逼格贼高,区区一个伯爵而已,和尘土没啥差别,你们这些人年轻人可不要空耗大好光阴哦。
    如果是一个白发苍苍,功成名就的老者来说这话,大家一定会觉得很有感触,可秦风这个小年轻…众人都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五胡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潘合的脸色有些发白,刚才他和牛弘还说什么诗词乃圣人经意,可人家秦风考虑的是洗雪五胡乱华的屈辱,这是一个量级吗?
    “驾长车,踏破于都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突厥血。”
    听到这一句,前方已经是楼梯口了,牛弘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阻拦秦风就是一个错误。
    他自己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诗词吐尽生平之志,可听听人家秦风的志向,那是直接踏平突厥牙帐所在的于都斤山,和人家一比,他们那些志向不是笑话是什么?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听到这最后一句,牛弘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秦风这是想把被胡虏搅乱的大地重新收拾一遍?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礼部尚书,牛弘可明白,最后这句正是杨坚的毕生梦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以后…
    秦风回身,微微拱手道:“牛部堂还请留步,希望今日文会能有名篇留下,如此秦某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小子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牛弘看着杨勇忍笑的面孔,开口就想讥讽几句,可说什么呢?
    秦风这首词一出,注定今天其他的诗词都将黯然失色,他牛弘就算能舌绽莲花,说得秦风掩面而逃,可诗词压不过人家有什么用。
    况且他堂堂一个礼部尚书,又有大儒的名头傍身,最后却用这种办法对付一个年轻人,明天上朝还不得被同僚笑话死?
    而另一边的潘合早就不敢露头了,只是躲在人群中喝着闷酒,如果秦风趁势要他也作诗一首的话,他可没能够匹敌秦风的水平。
    况且今日他被秦风轻飘飘的几句话搞得阵脚大乱,最后想坑秦风一把还没成功,反被重重两巴掌扇来回扇了个酣畅淋漓,,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大兴城,今后还有什么脸面立足,更别说去教授什么学生了。
    “秦风!”
    出了鸿鹄楼不远,几辆马车停在路边。
    其中一辆马车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小小的面孔,眉眼弯弯道:“秦风,我还没吃午饭呢。”
    秦风脸上残留的一点冷笑顿时荡然无存,他笑眯眯道:“阿五也没吃吗?那正好,我们到天上人间吃饭去。”
    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这一刻在秦风的眼中,杨阿五和挥舞着翅膀的,小天使没有任何区别。
    “好呀,好呀。”似乎是因为秦风病重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杨阿五格外高兴道:“赶紧走,赶紧走!”
    杨勇站在原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吃货自顾自地聊了几句之后,秦风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就走,顿时有些傻眼。
    你们就这么走了?
    那我呢?
    秦风两三步的距离,秦风突然回头,杨勇心中安慰不少,想着秦风总算没把自己给忘记的时候…
    秦风突然挥了挥手手道:“殿下方才可是吃了不少,暴饮暴食可对身体不好。”
    杨勇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确实已经饱了,甚至有点撑,可…那是天上人间啊!
    一想起天上人间的美味,杨勇心中就充满了怨念,本来还对鸿鹄楼的掌柜被秦风挤兑有些同情,这下也荡然无存了。
    “殿下,我们…”
    侍卫统领见杨勇在原地楞了半晌,忍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
    没好气地瞪那侍卫一眼,杨勇翻身上马,喝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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