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各在走廊的两端,白辉穿了一件明显大一码的衬衣,衣摆虚虚地齐着腿,下面好像什么也没穿。
    沈卓毫无防备见着这一幕,一下愣在原地。只见白辉垂着头,一手扶墙,另只手牵着书房门把,脚步不稳地挪动了两步,把门关上了。
    此前沈卓与白辉也曾有过几面之缘,记忆里的白辉是个霁月清风般的人物。沈卓想不明白,怎么才短短两三个月的光景,曾经优雅得体的白家小公子竟会沦落至如此失态的境地。
    白辉也看到了他,脚下似乎迟疑了一下。沈卓先冲他点了点头,继而出于礼貌避开了视线,站在转角处没动,让白辉先行。
    在与白辉错身而过时,沈卓闻到了对方身上明显的酒气,由于他的视线避得很低,也无可避免地看到白辉双腿内侧蜿蜒而下的湿痕。
    白辉往下楼去了,沈卓手里提着那套来不及给出的礼物,心里的感受顿时复杂起来。这不像周朗夜一贯行事的风格,他想。白家是有愧于顾婵的,但与白辉无关。伤人可以,不能打脸。把白辉折辱成这样,就算置身事外如沈卓,也觉得看不下去。
    他在书房里见到的周朗夜却还是如常的从容自若,穿着浅灰色薄毛衣和休闲长裤,见到沈卓的第一句话是,“嫂子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宝宝一起回国?”,与方才所见的白辉判若两样。
    沈卓先与他闲话了一会儿,到了快要离开时,他问周朗夜,“你和白辉算是怎么回事?”
    周朗夜沉默了几秒,而后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就你看到的样子。”
    “我见着他从你书房出来......”沈卓欲言又止,他比周朗夜还大几岁,行事也沉稳,有些形容他说不出口。
    其实并非是周朗夜勉强白辉,以白辉如今的精神状态,周朗夜怎么也不敢轻率动他。只是白辉常常在晚上喝了酒,跑到书房或是健身房里,总之就是寻着一些并不适合做爱的地方有意地撩拨周朗夜。
    周朗夜也能揣到白辉的意图——既然周朗夜喜欢那个干净纯粹的少年,白辉便不会再让他得偿所愿。总之他们之间没有善始,最后也不得善终。
    但这些意思他没法向沈卓言明。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朗夜平声道,没有更多解释,只是说,“是我对不起他,这一点我不否认。”
    沈卓盯着周朗夜,一句尖锐的话已经滑到唇边,但又出于多年的友谊,他终是按下未提,只是摇头道,“你这一声“对不起”未免太傲慢了。”
    沈卓与周朗夜算是十几年的至交。这样带有指责意味的话,沈卓此前从未讲过。
    “以白家的现状,是没法和你对抗的。”沈卓的手肘撑在膝上,话说得很慢,“你要是喜欢白辉,至少要尊重他的感受。如果不喜欢,还是放人家走吧。白辉多大?二十二三岁是不是。我不了解娱乐圈,但是当演员吃的也是青春饭,作践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继续?”
    周朗夜不置可否地听着,对于沈卓的话既不辩驳也不应承。
    沈卓言尽于此,眼见着像是劝不动他,于是起身告辞。周朗夜也从扶手椅中站起,说“我送你下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穿过走廊,到了二楼的楼梯边,沈卓脚下忽然顿了顿。周朗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楼下正用投影仪播放电影,白辉蜷坐在沙发里,头发半湿,好像是洗过澡了。
    他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的是腰果杏仁一类的混合坚果。
    白辉先用右手伸进罐子里拿取,试了两次都失败了,于是换作稍微灵活些的左手,总算是掏出了一颗杏仁。
    沈卓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他动作的反常之处,下楼经过客厅时,和白辉招呼了一声,“白辉,走了啊。”
    白辉偏头看了沈卓一眼,淡笑,“慢走。”
    周朗夜送走了沈卓再回到客厅,拿起扶手上的毯子给白辉盖住腿,在他身旁坐下,把他搂到怀里。
    “我让沈卓给你带了一套昆汀的全集,一会儿你上楼看看。”
    白辉任他抱着,视线落在屏幕上,没有看周朗夜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
    周朗夜习惯了他近来的忽视与沉默,伸手从罐子里捻起半块桃仁,喂到他唇边,白辉张嘴吃下了。
    电影刚放了开头的部分,距离结局还剩一小时,白辉没到看完就睡着了。
    周朗夜没有扰醒他,就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感受着他恰好的温度,也嗅到他发丝间淡淡的清香。
    过了良久,他低声问白辉,“......会恨我吗?”
    白辉睡得愈发沉静,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周朗夜反而感到一点心安,他觉得这样就好了。他并不想知道真相。他在爱里或许不如白辉曾经十分之一的勇敢,总是在权衡、掂量、计算得失,以至于落得两败俱伤。
    但他可以给白辉提供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作为补偿。白辉可以一生衣食无忧予取予求,周朗夜会签署协议,保障他拥有世人羡艳的一切,永远活在纸醉金迷的梦里,当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
    可惜事情并未朝着周朗夜预计的方向发展。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能像一株花草一样被关在园圃之中。
    长期的限制自由以及背负与家人利益相关的枷锁,让白辉处于一种身心压抑的亚健康状态。
    周朗夜眼见着白辉的精神每况愈下,命人在英国预约了圣托马斯医院的知名心理医生,定在感恩节后带白辉去看诊,也想顺道让白辉在欧洲旅行散心。
    周维琛突然登门造访那天,距离他们的出行还剩不到三天。
    周朗夜这天有个紧急会议没能按时回家,秦阿姨在门禁系统里认出了周维琛,开门让他进屋。
    虽然知道周家兄弟之间并不敦睦,但这位好歹是周氏正牌的大少爷,秦阿姨也不敢怠慢,请他到客厅里坐下,说,“周先生刚才打过电话回来,说要晚些到家,还请您稍等。”
    周维琛此番上门是想让周朗夜给自己一些资金上的周转。求人的事情不好办,尽管他觉得憋屈窝火,还是只能放下身段亲自上门向周朗夜求助。
    秦阿姨给他端了茶水,周维琛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坐着,没过一会儿,从后院走进来一个人,见到周维琛时也愣了愣,继而叫他,“维琛哥。”
    白家与周家自从父辈起就有交情,白辉自然是从小认识周维琛的。
    也不知怎么的,周维琛见着白辉这一瞬,心跳突然漏了拍。
    大约是被周朗夜圈禁得久了,白辉身上少了曾经的锐意张扬,眉目间多了些厌世美人的清冷疏远。他头发留得略长,蓬松卷翘地随意散着,耳后别了两枚发夹,身穿一件针织外套,双手笼在袖中,因为衣衫宽松,愈显得双肩与腰身不盈一握。
    周维琛常年混迹于脂粉堆中,环肥燕瘦照说都见过,白辉的模样却让他一下怔住了,喉结随着干咽动了动,才说,“小白啊,原来你也在家。”
    白辉这种身份,见着故人尤其是周家的故人,难免觉得尴尬。
    他本想着简单寒暄一句,就上楼独自待着。没想到周维琛出声叫住了他,笑着同他说,“这么久没见了,怎么就着急要走?”
    秦阿姨又来送茶点,见着白辉与周维琛像是相识,于是询问白辉,“我准备下班了,您觉得我需要留下来吗?”
    白辉知道她的小儿子快要考研了难免急着回家,就冲她点点头,“没事的,你去吧。”
    秦阿姨颇为感激地同他道了“明天见”,匆匆拎包出了门。白辉仍然与周维琛保持着距离,说,“周总很快回来,你再等一等吧,我上去给他打个电话。”
    周维琛突然起身走了几步,有意地拦住了白辉上楼的路,带着一种不怀好意地气声对白辉说,“别急呀,他不回来,我可以陪你......”
    白辉先是一愣,旋即就要挥开那只意图不轨的手,没想到反被周维琛一把握住了。
    周维琛感到掌心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愈觉燥热,忍不住顺着那几根纤细指节摩挲起来,嘴里说着,“哟,戒指都戴上了,这无名指不是戴婚戒的意思吗...?周朗夜许诺你什么了,你这么不计名分地跟着他?”
    白辉两手旧伤未愈,使不上劲也挣脱不开,周维琛体格高大,又仗着与白辉独处一室四下无人,对于周朗夜夺权的恨意和对白辉的色心这时一同起来作祟。他不知廉耻地直接抱上了白辉,不干不净地在他耳边喷着热气,“周朗夜是不是器大活好,操得你舒服得离不开他了!?你试试我的,我让你更爽。”
    就算白辉保持镇定也没用,周维琛色迷心窍,力量大得惊人,拖着白辉走了几步,把他重重摔在沙发上。整个人随即压了上去,一手去摸白辉的腰,一手揪着他的头发意欲强吻他。
    舌头带着唾液在白辉双唇和侧颊上舔过,继而又辗转到眉心,白辉痛苦欲呕,奈何身体虚弱无法对周维琛对抗,男人伸舌进入他口中的一瞬,被他狠狠咬了一口。周维琛发出一声痛呼,带着满口咸腥的血气一下坐起,抬手就给了白辉一个巴掌。
    白辉被打得耳中轰鸣眼冒金星,周维琛不依不饶地骂他,“你他妈就一个给男人操的贱人装什么清高呢?哪天周朗夜不要你了你还不得再找个金主上床?”
    说完就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掐咬他的敏感处,发狠似地摆弄白辉。
    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感知却无法变得模糊,初冬阴冷的暮色涌进房间,白辉眼前一片灰暗。他被周维琛紧紧压制在沙发中,无论如何反抗也看不到一丝脱身的机会。
    周维琛那两只四处游走猥亵的手,像毒蛇一样缠绕着白辉,带给他不能摆脱的折磨和屈辱,令他几近窒息。
    第49章 脸已经毁了,你应该没兴趣了
    秦阿姨出门前炖了一锅马蹄羊汤。周维琛找上门时,她把马蹄和和萝卜留在了料理台上,先去给周维琛应门,后来又忙着伺弄茶水点心,忘了把余下的食材投入慢炖锅中。
    这时她已经走到小区岗亭处,掏出门禁卡的同时想起那盆还没下锅的马蹄和萝卜,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折返回去。毕竟每个月五位数的薪酬不能白领,要是周先生晚些时候回到家中,见着一锅半成品的羊肉汤,秦阿姨自觉交代不过去。
    她自己带着钥匙开门,还没走进玄关,就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似乎还夹杂着白辉呜咽般的咒骂。
    秦阿姨做事颇为警醒,听着那声响不怎么对劲就没有冒然进去,轻手轻脚走了两步,隔着玄关的隔断看清了客厅里惊人的一幕,吓得一个趔趄。
    周维琛已经把白辉的衣服全脱了,手下还在拽扯他休闲裤上的系绳。白辉因为反抗激烈,又被他扇过一次,嘴角渗出了血渍,可是还没放弃挣扎。
    就在周维琛埋头在白辉颈间舔吻他的脖子时,倏忽听见门口方向传来一声,“再不松手我要报警啦!”——分明是秦阿姨的声音。
    白辉反应极快,趁着周维琛闪神的一瞬,抓起茶几上的一尊水晶雕塑,照着周维琛的额头猛击过去。
    周维琛猝不及防被打中太阳穴,可惜白辉手上全无力气,能够拿住雕塑已是不易,这一下虽然迅速,却几乎没有造成伤害。
    但是秦阿姨的突然折返也把周维琛吓得不轻。他回头去看,只听见玄关那头涌入呼呼风声,似乎是大门敞开了,而秦阿姨已经跑到了屋外。
    这片小区大都是带有花园的独栋小楼,每栋之间相隔有些距离,并不是那么容易向邻居求助。秦阿姨常年在大户人家做事,多少晓得些分寸,知道自己今日所见之事不能冒然报警,否则丢的是周家的脸面。
    她于是站在门口,扬着声叫,“你快出来吧,周先生可心疼小白了!被他撞见你就脱不了干系了!”
    周维琛一张脸上神色几变,手里握着从白辉那里夺来的雕像,最终没有再对白辉动手。
    他捡起地上的外套,咬牙切齿地穿上,临走时不忘扔下一句,“总有一天你要落在我周维琛的手里!”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秦阿姨不敢与周维琛正面相接,远远地退到车库一角,直到看见对方开着黑色保时捷扬尘而去,这才一边掏出手机打给周朗夜一边小跑进屋,继而牢牢锁上了门。
    白辉已经不在客厅里了,茶杯水壶洒落了一地,沙发周围已是一片狼藉。
    接电话的人是助理陶芝,秦阿姨在客厅里转着圈,声音有些发抖,“请周先生接个电话吧,家里出事了,小白可能受了伤。”
    陶芝吓了一跳,一听到白辉的名字,半点不敢怠慢,从她那头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在通道里疾走,同时又问秦阿姨,“伤到哪里了?你叫救护车了么?”
    秦阿姨支支吾吾不敢尽叙详情,好在不出半分钟,这通电话就直接交到了周朗夜手里。
    秦阿姨如蒙大赦,刚听见周朗夜沉声说“喂”,她立刻就道,“周先生,您哥哥刚才来了一趟,我、我因为到了下班时间就先离开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小白动手......小白的衣服也被他扯破了,不知道有没有受其他的伤,总之您快回来看看吧。”
    -
    会议立刻就解散了,周朗夜沿途连闯了数个红灯,以最快速度开上青屏半山,每隔几分钟就打给秦阿姨,问她,“现在怎么样?”
    得到的答复始终是,“还在卧室里,没有回应也没有出来。”
    周朗夜进门后甚至来不及换鞋,径直上了二层,秦阿姨识趣地避到一旁,把空间让给他们。
    周朗夜先是克制地敲着门,与屋内的白辉商量,“辉儿,我回来了,你开门让我进来行吗?”
    然而无论周朗夜如何哄劝,始终不得任何回应。他不敢再耽搁时间,起先考虑要踹门而入,又怕响动太大惊吓到白辉,而后决定从书房翻窗到卧室的阳台,再进入室内。
    秦阿姨担心得不行,跟在周朗夜身后亦步亦趋地劝她,“周先生这太危险了,掉下去可怎么办?您把司机叫回来让他试试吧……”
    周朗夜平日里常做攀岩一类的运动,书房外的空调挂机距离卧室阳台不到两米,对他来说不算棘手。他脱了鞋袜,翻出书房窗台,先在建筑外墙的凸起处撑住一只脚,继而抓住阳台护栏,得以顺利翻进阳台。
    卧室里漆黑一片,与之相连的浴室却传来淅沥水声。周朗夜心跳得很快,他一贯是奉行理性至上的无神论者,这时却在心里一再地祈求上天保佑白辉安然无恙。
    浴室里同样没有亮灯,玻璃围起的淋浴房已被雾气遮掩,白辉蜷坐在瓷砖地上,衣服全湿了。花洒往下冲着水,他将头埋在手臂里,凝固一般坐在水花四溅的角落里。
    周朗夜进入淋浴房,先关了花洒,然后屈膝蹲下,慢慢去摸白辉一直埋着的脸,“辉儿,你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白辉顺着他的手劲抬起头来,那张脸上呈现出一种周朗夜此前从未见过的空洞的、失焦的神情,好像蒙着一层虚幻的雾。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传达,却让人无端觉得一阵寒栗。
    周朗夜捞了一条毛巾把他裹住,又小心翼翼地摸索他的身体各处,想检查一下他的伤口。白辉的一侧脸还肿着,一只耳廓受了伤,乳/尖也留有血痕。周朗夜将他抱紧了,紧得像是要揉碎在自己怀里,继而又低下头去吻白辉的额头。
    不久便听到白辉冷静地回应,以一种缺乏起伏的声线说,“没事,秦阿姨回来了,周维琛没做到最后一步。”
    说话时似乎是看着周朗夜的,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那种冷静异乎寻常,仿佛一个没有心的人在描述别人经历的事情。
    白辉拒绝家庭医生上门看诊,也拒绝进食,上床以后裹紧了被子安静地躺着。周朗夜直觉他没有睡着,却也不敢惊扰他,就一直守着床边。后来实在熬得太累了,才在白辉身旁和衣睡了一会儿,直到一声清脆的裂响忽然将他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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