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雪客不介意,不若叫我相公便是极好的。”只因这人,迟早都会入了他们林家谱,现在不过就是那时间问题。
    “林大人倒是好大的脸,不,我应该是叫你柳笛才是。”谁知,她听到了也不恼,而是话锋一转。
    “你认出我了。”林拂衣对于她能猜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反倒是这时间比他所想的,不知要提前了多少。
    “柳笛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比如这林大人居然不甘寂寞的跑到了那等下贱的烟花之地当那等伺候人的下贱人,若是我早知道林大公子喜欢这样的,当初就不应该同我那位好皇弟求情才是,省得还破坏了林大人成为那等一掷千金难求一夜的日子。”
    “何来的解释二字,雪客既是都问出了口,定然心里头是早已将罪名给我钉死了才是,又何来的那么一问。”
    林拂衣接过她递过来的酒,却并不急着饮下,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神色变化,更不愿错过那一丝一毫。
    “林大人久久不喝这酒,难不成是倒是我在里头下了药吗。”时葑夺过对方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继而重新塞到了他的手中,红唇微扬的讽刺道。
    “啧,我倒是不知,林公子何时也成了这等瞻前顾后的贪生怕死之辈。”
    “我这不是担心若是我比雪客先走一步,到时难不成还要让雪客守活寡多年吗,这样我可舍不得。”
    林拂衣看着手中她刚给他满上的酒樽时,目光还往那装酒的白玉薄胎缠青梅壶里多扫了一眼,担心那会是个一半带毒一半无毒的阴阳酒壶。
    “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林大人想得可真是美,不过你若是死了,我定然是极为开心的,更恨不得放两大串鞭炮的那种开心。”
    林拂衣仔细端详了那酒壶许久,见没有多大异样后,加上这酒杯她先前也用了,不由低下头将那杯中酒饮尽。
    “如此,雪客可满意了。”
    “自然是满意至极,不过林大人也别光顾着喝酒不吃菜啊。”见人将酒饮下后,时葑反倒是比先前更为冷漠几分。
    “我还以为雪客会等这菜凉了后才想起来呢。”林拂衣刚用手中竹箸给她夹一块肉时,手脚忽地僵硬发寒,眼前发黑,随即整个人轰然倒地。
    此刻的他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便是一个傻的。
    原先的酒壶无毒,那酒杯和酒水亦是如此,可他前面起疑她会在酒樽边缘下毒,故而用的是她刚才喝过的那个边上。
    可谁能想到她竟是将毒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等饮酒的时候,那毒便沾上了酒杯边缘,而他生性多疑,此番竟是死在了这个多疑上,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知这酒,林大人喝得可还满意。”
    眼眸含笑的时葑看着这被药倒后的男人时,心脏中那缕犹如毒蛇一样的藤蔓则开始不断地肆意生长,繁衍。
    那锋利的匕首则一寸寸的滑过男人的脸,下颌,最后停留在那脆弱的脖间,甚至她的动作还往下用力,刺破了那一层皮,那艳丽的血珠也冒了出来。
    “林大人可真是好本事啊,若非在下提前留了个心眼,说不定这人早已再次成了那等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只因她可是在对方一进来时,便闻到来了一股似曾相识的迷香,若非她先前将这个户牖大开着,说不定此时躺在地上的人就得换成她了,不过好在这一次老天爷终于选择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说林大人长得那么好看的一只手,要是不切下来当收藏品不知有多可惜。”
    脸上带着狞笑的时葑,就跟今日心情极好一样,继而将那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男人的手腕处,在狠狠切下。
    手腕处不止连着筋还连着骨头,加上她选的刀并不是很利,这一切下去,就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怎么都难以再往下半分。
    气得她直接抬起脚,重重的碾压着男人的手掌,听着男人难以隐忍的痛呼声时,脸上笑意变得越发狰狞,似要发泄她前段时间所受的折磨与黑暗。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要不然对你而言就是一个解脱。我会折磨你,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比如先将你的手指和脚趾头一根根剁掉,在把你的耳朵鼻子全部割掉,舌头拔出,最后把你装进一个罐子里,在扔进猪圈里,你说可好。”
    林拂衣一直冷眼看着他那血流不止的手腕,还有那被踩得因疼痛而卷屈起来的手,脸上则浮现出一抹在诡异不过的笑,神色却同往日无二。
    好像她折磨的人不是他,更像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若是一只手便能让雪客解气,即便是舍了又如何。”
    “啧,想不到林大人还真是那等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典范,既是如此。”
    可是这一次,还未等时葑用力将那刀子摁下去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房门倏然被人推开,随后一把锋利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原先的刀剑在顷刻间,已落成了那等阶下囚。
    “你在算计我!”猩红着一双眼的时葑紧咬着牙根,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阴冷毒蛇。
    “何来的算计,本官这不过就是礼尚往来。”
    林拂衣起身接过剑雨递过来的白色粉末和纯白帕子止住了他的伤口,同时也在无声的传递着一个讯息。
    他先前压根就没有被药倒,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假象,一个诱她入局的假象,甚至是不惜以自己为局。
    “夫人的手上还拿着这把匕首,也不担心会伤到自己。”
    林拂衣的两只手,一只鲜血淋漓,一只则被踩得断裂几根手骨节,可这人仍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将她手中匕首给夺下来。
    “原先我还想着要去何处寻雪客的,谁知道雪客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撞了上来,甚至还给我布置了那么一个好机会。”
    男人带着鲜血的手,满是温柔的抚摸上那张即便怒不可遏,仍秾艳到了极点的脸。
    “不过此番下定论可有些言之过早了,毕竟未到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咬破舌尖的时葑侧过脸,阻止了这恶心之人的触碰。
    在她话刚落不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走来。
    “雪客,你不是说定好了包厢后会等我一起进来的吗,怎么你就先进来了。”进来的人不是他人,正是楚琳。
    只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敢布下这鸿门宴,自然也给自己留了后招。
    而大周朝人也在八月份的时候,迎来了一个轩然大波。
    二月份被驱赶出皇城的施大人,谁知那么摇身一变的成了驸马爷,并且太平公主还求了旨意,说是此生非君不嫁,若是父皇不予,她便绞了头发去庙里头当姑子去。
    而这爱女成痴的楚王又岂能不愿,那夜还将那位施大人叫进了御书房里头许久,听说就连那里头的灯都亮了一宿,也不知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长安长安   八月十三,晴。……
    八月十三, 晴,辛丑年,丙申月, 癸巳日。
    宜娶嫁, 祭祀, 招赘, 纳婿。忌上梁,破土, 安葬。
    楚王次女太平公主于今日出嫁, 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绕城一圈,街洒艳丽花瓣与那官府新铸铜钱, 端得满城热闹至极。
    因着担心公主婚礼上会有贼人趁机作乱引起慌乱, 还特意派了御林军围守街道两侧,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大婚当天, 着一身朱红金丝绣并蒂莲喜服,头戴紫金缨冠,腰别朱瑾胭脂点雪带, 更衬得人如芝兰玉树的时葑站在门外, 不时听着那些昔日同僚恭维之话, 甚至一个不经意间的眼风扫过去后,还不知惹得多少未出阁的姑娘家脸颊爬上红霞。
    毕竟这位新晋驸马爷在为探花郎时, 就不知勾得多少女子春心动荡。
    因着驸马爷家中无人,就连一些原有的规矩都免了不少,甚至还请了不少当初同僚前来帮忙。
    此时坐在花轿上,手中托着一个红果的楚琳却明显焦虑得有些坐立不安,只因她那个梦里的场景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那人………
    不, 她想她这一次,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可是等喜轿马上就要到公主府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动|乱,并且其中的一匹马还受了惊,扰得前面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乱了起来。
    “来人,有刺客,快保护公主。”一声起,瞬间惊起千层浪,更给今日的大喜之事蒙上了一层银灰纱幕。
    “快来人啊!有刺客。”
    坐在花轿中,紧咬着嫣红唇瓣的楚琳知道,来了,梦里也是那么一个时间点,甚至………
    不,她不敢在回忆起梦中的一切,她想,这一次肯定会有不同的转折点。
    “公主小心。”正骑马赶来的时葑见到有一刺客朝楚琳所在花轿中持剑而去时,迅速的抽出腰间软剑朝其挡住。
    很快便与那蒙面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原本四处分散的黑衣人也在此时聚了过来,原先井然有序的街面上也彻底的乱成了一团,若非还有御林军在把控着全场,说不定此时就要发生人踩人的践踏事件。
    黑衣人下手的角度刁钻而毒辣,更招招往她要害上劈去,加上众多她寡,没一会儿身上便不知添了多少细碎伤口。
    紧咬着牙根的时葑将那欲行到花轿旁的黑衣人提刀砍去时,冷不防左侧来了另一个黑衣人朝她横劈砍下,使得她只能先放弃了那花轿上的黑衣人,并将藏在袖中淬了毒的飞镖朝人飞去,手中软剑则迅速的刺进最近的黑衣人胸口中,那喷涌而出的血更是飞溅了她一身。
    等她准备往那花轿中奔去时,只见那花轿帘子已然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挑开,那沾了血的雪白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阴寒。
    “小心。”
    正当黑衣人提剑朝被吓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的楚琳下手时,手上动作比大脑快一步的时葑将手中剑飞掷
    刺进黑衣人的心脏口。
    而她的身后,也被另一个早已埋伏多时的黑衣人用剑刺进了胸膛。
    那拔剑而出的血飞溅了不少地方,不止是染红了她身上的喜服,连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皆是被血染得更添艳靡之色。
    “公主,好在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而此情此景,竟完全同楚琳梦中见到的相互重叠,使得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何为梦,何为现实。
    “雪…雪客你不要死啊!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来人快请太医过来!”
    原先公主的大婚之日,因着驸马爷为救公主遇害而拉下了序幕。
    听说驸马爷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更听说那血染红了那鲜红的金丝喜服,连带着一时之间都令人分不清,到底是那染了血的喜服更红,还是那沾了喜服的血更艳。
    原先在大理寺中处理事物的林拂衣在得知她遇害的那一刻,便抛下了手头的一切急匆匆赶来。
    连带着今日的风吹在脸上时都觉得格外寒风刺骨,可更冷的还是那颗心。
    特别是当他见到那一盆盆从屋内往外端出去的血水时,不但骨节攥得泛白,掌心抓得瘀紫成团,一颗心也彻底跳到了嗓子眼上,手脚非但僵硬,还泛着丝丝寒意。
    他不敢去想,那个时候的她有多么绝望,甚至是当那刀剑刺进她胸口时,又有多么的疼。
    只因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是一个极为怕疼之人,年少时被人无意间推倒在地,都会泛起一片青紫,即便过了许久都不见消。
    他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好像久到连脚都有些麻意了,久到连月亮都移至半空,久到连那忙前忙后的太医和学徒也离开了,方才动了动那僵硬的躯体,朝那挂着大红喜字灯笼的檐下走去。
    可是等他打算推门进去的刹那间,倏而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什么,就连欲伸出去的手都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等他推开门后,虽闻到了满室的浓重血腥味,以及那缠绕至鼻间挥之不去的药臭味,还有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人时,内心深处却在浮现出一个不可能,却又是那么贴合实际的念头。
    等他走过去,掀开那锦被时,只见里头俨然躺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虽说有着一张如出一辙的脸,可那平坦的胸口,无一不是在诉说着这非真货。
    若是这里躺着的不是她,那么真正的她又去了哪里?还有身上的伤口是否处理妥当了?
    “难不成林大人不知道在进来时要学会敲门的吗,若是在碰见我在里头更衣可如何是好。”
    从暗道中走出的时葑还穿着先前的那件沾血喜服,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一点,其他的都和平时无二。
    “时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要是稍有不慎怎么办。”林拂衣见她完整无缺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心里无疑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更多的是那升腾而起的后怕,以及对她以身犯险的怒意。
    “你下次行动之前能不能不要总是拿着自己冒险,我不是说过了我会帮你的吗,为什么不就不愿意相信我一次。”
    “我不需要。”何况有些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就代表着她越安全。
    有时候靠别人倒不如靠自己,不是一直有句老话说得好,叫靠山山会倒,靠树树会倒,更别说是这等言而无信之人。
    “还有我已经帮你想到了躲过今夜洞房花烛的法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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