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最主要的两个目的,静嘉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她之所以如此选择……静嘉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她摸着自个儿的大肚子,略有些纠结。
    她不是感觉不出皇帝对她日益深厚的感情,甭管是罗礼愁白了头,还是叫敖乐这个隐卫头子几乎成了她的奴才,都能叫静嘉感觉出皇帝对她的不同。
    更别说原来皇帝看人时,眸底总不自觉带着几分冷意和审视,如今面对她时,也都消失不见,只变成了纵容和深情。
    静嘉说自个儿心窝子暖,不是说谎,她确实有几分感动,可更多的还是惶恐,她昨天跟皇帝说的话也没说谎,对她来说,孩子、宝赫甚至杜若都比皇帝在她心里的地位重要。
    她不是不能继续瞒着,只若不说开,等有一天皇帝自个儿发觉,也许心里的缝隙就要变成一刀两断的深渊,那又是九五之尊,没人知道天子一怒会发生什么,静嘉赌不起。
    所以她借着这个好时候,干脆将话说出来,也好提前叫皇帝有个准备,别……别继续沉迷下去,她回报不起。
    她也不怕这会子皇帝就恼羞成怒,反正她怀着身孕呢,甭管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还是她因为有孕情绪不稳定胡说八道,都是能缓和的理由。
    静嘉她知道自己给不了皇帝想要的感情,她从小便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只相信自己,她没办法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任何一个人,可想到将来她和皇帝会渐行渐远,皇帝过往对她的好便止不住浮现在脑海里,叫她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和纠结。
    于是接到圣旨后的好心情也跟着打了折,这一日用膳时候她总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魏嬷嬷等人都觉得是万岁爷说不来储秀宫叫主儿伤心了,不敢多说话,只伺候的更仔细了些。
    实际静嘉倒是也没一整日都难过,她这肚子比别人都大得多,自然也累得多,她平日就是个懒的,这才看着更没精神些。
    等用过晚膳,她强打着精神略走了几圈,便嚷嚷着要去睡觉,好不容易不用伺候万岁爷了,挺着大肚子走动怪难受的,她还不如多睡会儿。
    只是不等她睡熟,迷迷糊糊正想着给孩子起什么小名儿呢,突然被还带着几分寒气的拥抱吓得一个机灵。
    “朕就知道,朕不来陪你,你会难过!你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就是吃准了朕舍不得你。”皇帝嘟囔着凑在静嘉耳畔亲了亲,声音无奈中还能听得出有些不好意思,“朕偷偷陪着你就是了,真是拿你没办法,等孩子生出来再收拾你!”
    静嘉:“……”有本事你无奈的时候,声音里别带着笑啊!
    第107章 朕会与你同行(一更)……
    静嘉被突然靠近的怀抱凉的抖了一下, 听见皇帝说这话,静嘉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眼眶子有点发热。
    皇帝在她耳边轻叹了口气:“朕都来跟贵妃娘娘服软了, 娘娘还不打算原谅朕?”
    “万岁爷, 您明知道……”静嘉的嗓音略有点沙哑,只是她没说完, 就叫皇帝给打断了。
    “朕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子。”皇帝圈着怀中娇软的力道稍稍大了点,却注意着不会让她不舒服, “朕也是自小在虎狼环伺的环境中长大, 说句实在话, 甭管是身为帝王还是单纯从朕的性子出发, 我也轻易信不得别人。”
    “刚认识你的时候,朕就发现了, 你冷静,警惕,眼底有种随时都能豁出去连命都不要的狠劲儿, 对朕来说是再好用不过的棋子。”皇帝说话一直轻缓平稳,也没避着自个儿黑暗的一面, “那时候朕更多是冷眼瞧着你为了往上爬拼命, 教你再多都是为了更好的达成目的。朕曾利用你, 任由你受伤, 那时候的我们, 没什么不同, 满心肠都是算计和针锋相对, 朕感觉得到。”
    “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或者说一开始朕就下意识放了太多关注在你身上,慢慢的朕开始舍不得你拼命, 舍不得你拿自个儿算计别人,甚至舍不得叫你受委屈,不知不觉就丢了心。朕很清楚帝王专情对大清并无好处甚至麻烦颇多,朕也曾挣扎过……只是在这方面,朕与老百姓也没甚不同,心窝子里的翻江倒海,半分由不得人。”
    静嘉眼眶子里的湿润终于是被烫得由雾霭化作水流,一滴滴蔓延出来顺着眼角落入枕间,不是委屈,只有几分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缘由的心疼。
    皇帝轻轻吻在静嘉发心,声音越发温柔:“感情的事情谁说都做不得准,总有人付出多一些,朕不敢保证一辈子都甘之如饴,尊贵如朕,也少不得为了惦记着你打自己的嘴巴,所以朕给不了你一辈子的承诺。在朕还能做主的时候,给你尊荣,给宝赫地位,给我们的孩子铺路,是为着将来哪怕朕不爱了,你也能尊荣一生,朕是这么想的。你看,朕也没你想的那么好,甚至连男子的卑劣都提前算计到了,你也不必害怕……”
    “皇上……”静嘉艰难翻个身,眼泪汹涌着落在皇帝衣襟,叫她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您明知道我怀得是龙凤胎,我就是为了孩子算计你,算计别人,哪怕吵架,都是为了提前打算好,哪怕将来露了馅儿,也将过错算到您身上,我不值得……”
    “宁宁……”
    静嘉捂住皇帝的唇,哭得几乎浑身发抖:“我从懂事开始,曾经对额娘抱过希望,额娘扔下我走了。阿玛跟我说他会叫我这个安国公府嫡女尊荣一辈子,可转眼他就任由继母磋磨我,玛玛说会护着我,扭脸儿却叫人给我下药,只为了叫弟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依靠她。我从小就习惯了将所有人都算计在手心里,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宝赫,一点点的错都有可能让我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我停不下来,我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算计对我来说跟喝水用膳一样几乎融到了骨血里,这样的我不值得万岁爷心悦……”
    “傻宁宁,咱们是一样的人,朕不介意你算计。”皇帝失笑又心疼地替静嘉擦拭眼泪,“你若是变了模样,朕反倒要不习惯了,即便你不能信任朕,朕愿意等,朕也可以做给你看,咱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角逐纠缠,想想朕就心生欢喜。”
    静嘉只摇头,哭得更厉害了。
    “你愿意跟朕说这些,不就是心疼朕吗?”皇帝似是哄着静嘉,又像是诱惑她一般,声音轻得仿佛羽毛蹭在人心尖,“试试又如何?朕给你机会后退,大不了朕多走几步,朕并不用你做什么,若你心疼朕,受着不好吗?”
    “不好!不好!我不要……呜呜……”静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烦躁,委屈,甚至气急败坏,她将这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昨天跟皇帝吵闹她哭得大声,这会子用尽全部力气,她声音却小得门外都听不见,只是能看得出她气得厉害,燥得厉害,她知道皇帝会包容她的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所以才能放心冲着皇帝发火。
    是的,她知道皇帝心悦她,越是这般她才越是害怕,她这样一个坏东西,哪怕对着心窝子都掏给她的,也少不得算计和防备,她不值得皇帝的心悦,她怕自己浑身的刺伤了这个为她付出良多的男人。
    静嘉能接受自己是个狠心的,能接受因此没人会真心靠近她,却接受不了别人毫无保留的对她好。
    不管是宝赫还是杜若,她都拼了命的想回报他们,保护他们。哪怕是淮骏,她对淮骏没有任何感情,也为他心甘情愿叫自己算计,在心里唾弃自己到冲着皇帝哭,更别说这是皇帝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她心悦的人啊,她替他心疼。
    皇帝倒是比静嘉更明白她为什么哭,他心里有几分高兴,便由着自己的心意允吻掉静嘉面上的眼泪,品着那份苦涩,都仿若添了几分甜滋滋的味儿。
    他更温柔得吻住静嘉的唇,这个带着安抚性质的吻,叫已经哭得没力气的静嘉,抽泣着软软靠在他身上。
    “再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也没有人比你更懂我的心思,咱们这样的人,哪怕失去一切都能活得好好儿的,还有比这个更坏的吗?所以你不必害怕,有我呢。”皇帝一下一下轻轻捏着静嘉的后脖颈儿安抚,“你是我孩儿的额娘,也会是天下之母,咱们乃是天作之合,试试好不好?”
    静嘉还想摇头,可没来得及动作就叫皇帝又一次吻住,待得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分开,皇帝才轻笑出声,耍无赖似的一下下啄吻在静嘉面上:“你不说话朕就当你答应了,不许再哭了,仔细伤着眼睛和肚儿里你那两个宝贝。”
    静嘉:“……”她真的不是个好人,这位皇主子是真狗,她不是为了他好吗?
    “朕心之所向,你再清明不过,任前方荆棘遍布,朕会与你同行,你若真心疼朕,就别再拒绝朕,好不好?”皇帝抵着静嘉的额头,笑着道。
    静嘉抬起已经哭肿的眼皮子看着皇帝,那双向来冷清的深邃眸中满是期盼和温情,一点点若温泉流淌进人心间,惊起一波又一波涟漪,心笙摇动得叫她再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大着肚子也确实是体力不济,哭了这么会儿脑仁儿都疼,叫皇帝安抚几下,她心里的枷锁松了些,蓦地就困乏到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静嘉一反寻常模样,天不亮就突然惊醒过来,皇帝已经不在了,她伸手摸了摸旁侧,还带着微微温热,他应该刚走不久。
    “什么时辰了?”静嘉沙哑着嗓子问道。
    当值的半夏轻声回话:“回主儿,三更刚过,时辰还早呢,您再睡会儿?”
    静嘉心知皇帝是偷偷过来的,总不好公然叫人知道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脸,他该是三更不到就起身回乾清宫,准备好去上朝。
    她紧了紧被子,心底暖暖的,还带着几分清甜,唇角微微上扬,她没再说话,比往常更安稳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便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主儿,您先用点子早膳?”洗漱过后,杜若笑眯眯过来问,她从半夏那儿知道万岁爷夜里过来了,觉得主儿心情肯定不错,这才挂上了笑模样。
    静嘉确实心情挺好,懒洋洋笑着点头:“我饿得很,叫他们快些。”
    “诶!”杜若清脆应上一声,丝毫不担心御膳房敢不尽心。
    好歹主儿如今是贵妃,肚儿里还揣着娃,再急着拜高踩低的也没有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实则御膳房岂止是不敢找死,论拜高踩低,储秀宫这门槛儿只有更高几分叫他们小心再小心伺候的,万不敢有一丢丢怠慢。
    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御膳房有时候反要比别人知道的清明些,毕竟一日三餐谁也少不得吃喝拉撒不是?
    昨天孙起行就鸟悄找御膳房总管敲打过了,这三更时候林守成又过来一趟,叫今天不许给上牛羊肉,说是太医交代,怕上火。
    实际上是皇帝叫林守成亲自问过程太医,怕静嘉哭多了,甭管是心下突然松缓,还是哭得体乏,确实容易虚火旺。
    御膳房总管叫这两翻敲打,敲得恨不能将储秀宫里的主儿当祖宗伺候。
    刘福算计着主儿差不多正常醒来的时辰,提前半个时辰过去吩咐的时候,门口迎客的小苏拉,一口一个爷爷叫着,连里头掌案都叫刘哥哥,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压着自己,没飘到半当空去。
    过去御膳房对储秀宫里出来的也是客气,恭敬,却也没有这般谄媚,刘福回去路上抿唇忍着笑,一个劲儿嘬牙花子。
    回去就跟魏嬷嬷偷偷念叨:“御膳房那些势利眼,怕不是将咱们主儿当菩萨使?”
    “浑说什么呢,主儿展扬,宫女儿我会看着,苏拉那头你可给我盯紧了,包括你在内,谁要是骨头轻了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我拿簟靶子过来给你们好好醒醒神,醒不过来就都挪出去。”魏嬷嬷冷着脸道。
    刘福喏喏应下,这也不敢飘了,夹着尾巴赶紧去后头敲打。
    这是早上的事儿,等静嘉起身,没过一盏茶功夫,御膳房就直接派了六个板板整整的苏拉,提着食盒扛着黄布包袱过来了。
    早上又要吃好,又不能吃得油腻,御膳房总管下了心思,将素局、荤局甚至百合局的掌案都叫过来,好是整出一桌子色香味儿俱全的早膳来。
    甜粥、咸粥、素粥都有,主食用上好的后臀肉并着冬笋蘑菇和一丢丢的虾肉提鲜,做了六个春卷摆成了吉字不封口,寓意吉利享不完。
    小菜则是把万年青用吊了两天的高汤烫过,碎碎切了淋上辣椒油放在四方豆腐挖出来的豆腐箱子里,这叫金翠满堂。
    冷菜则是从咸鸭蛋里挖出来一个个蛋黄球,用蜜水和鸡蛋和的面粉裹了,过油炸一遭放凉,这叫玉落珠盘,再配上百合局精心腌制出来酸津津的小黄瓜,酸甜辣都齐活儿。
    豆腐箱子和蛋黄球都不好拾掇,看着不算奢侈,确实真真用上了心思。
    静嘉瞧着这摆放都跟画儿似的早膳,比以往用料不见更贵重,却明摆着精致许多,她心里边有数,这胃口不免就更好了些,除了咸粥没动,其他都进了不少。
    “赏御膳房。”用完膳静嘉懒洋洋扶着肚子起身,吩咐道。
    御膳房这头接了赏,高兴不高兴另说,好歹是松了口气,人面上不免就带出几分来,叫别人看到了眼里。
    “小主,御膳房对储秀宫伺候的可还殷勤着呢。”墨贵人的贴身侍女柳翠跟主子嘀咕。
    墨贵人眼神闪了闪,嘴上却是不以为然:“即便御膳房看碟子下菜,那位肚儿里不还怀着皇嗣嘛,等孩子生出来你再看。”
    柳翠想想也是,便没再多说,可墨贵人却想法子将信儿给传了出去。
    等她接到家里的回信时候,都已经过了元宵节,泰平携家人一起回京述职,等皇帝重新给安排职务,这阵子没少跟京中的展扬人家来往。
    墨贵人收到的信儿里只有简单几个字:“若有福得信,福寿绵长,共襄盛举,是为佳话。”
    这信儿若是叫别人看见,倒也没什么,左右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还都是吉利字儿,只墨贵人从小被家里人培养,自然有几分深思在,没多会儿就明白了阿玛的意思。
    有福便是咸福宫,福寿通安康,乃是寿安宫的康太妃,共襄盛举不就是孩子出生后?成为佳话自然是死人比较容易成为流传中的佳话。
    这是叫她想法子将贵妃仍然大权在握的弊端与勤贵人互通有无,两个人联起手来,甚至可以请康太妃出面,趁着孩子出生的时候,叫贵妃仙逝。
    墨贵人仔细想了想,没急着动手,她先趁机会往寿安宫拜见了几回,康太妃见过她一次后,便再没露面。
    墨贵人觉得这康太妃未必如阿玛所说,会帮着墨家,她将信儿带给泰平,扭头拉着定常在跟勤贵人和丽贵人等亲近起来。
    等到了龙抬头时候,几个人关系已经比别人都要亲近的多了。
    祯常在觉得丽贵人这些时候不太对劲,过去丽贵人是个胆小的,总在她跟前念叨着贵妃怎么怎么好,该怎么讨好贵妃。
    可这阵子柔妃也不怎么跟贵妃来往后,丽贵人提得就少了,龙抬头时候大伙儿聚在一起品龙须饼时,丽贵人甚至都开始感叹起来。
    “贵主儿什么地方都好,生得也好,就是福气不够,眼瞧着就要生了,双生子……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祯常在没应这话,扭头就叫自个儿的婢女将话给储秀宫传了过去。
    她一个小岛上来的郡主,家学便是以和为贵,看准了大腿扒住绝不后悔,她才不管贵妃是不是吉利呢,没听说有半道儿换大腿的。
    不看看古往今来墙头草有几个好下场的?
    过了几日亲近的婢女问真不后悔,祯常在对着自己人说话还是要更实在些:“银子都扔出去大几百万两,我爹也要肉疼,我本来榜着贵主儿还稍微和缓些,一想到要放弃,想想扔出去的银子,我这心窝子疼得恨不能去死,反正都是死,我干嘛要后悔。”
    静嘉的身孕已经有八个多月了,都说双胎没有足月生的,刚进八个月程太医便带着两个医女日日驻守在储秀宫,晚上医女跟着人一起坐更,就怕静嘉早产。
    叫太医说,若是七个多月没生,最好是能挺到九个月出头再生,八个月不说吉利与否,总叫人心里不那么舒坦。
    静嘉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平时都注意得很,这会子进出都是两个人扶着,半点大力道的活计都不叫她沾。
    可听敖乐禀报完祯常在那边的话后,静嘉实在没忍住,笑倒在软榻上,没过多会儿,她突然僵住了。
    “杜若……”静嘉声音有点子发颤,“快去叫医女,叫魏嬷嬷和接生嬷嬷过来,我……我估计要生了。”
    一开始静嘉还以为自己是笑尿了,孕妇难以启齿的时候多,静嘉脸皮子比常人厚,也都习惯了。
    可没听谁说笑尿了是突然就屁股底下湿一片的,静嘉这才知道是羊水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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