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车上余椿木说的关于他的“艳遇”,不觉好奇,从手指缝里偷看他。
    骆加礼仍旧半弯着身,衬衣荡开一个口子,从胸肌到人鱼线,一览无余。
    她脑海中跳出来“包养”两个字,心想,怪不得那富婆会有此想法,这样的绝色谁碰到都会忍不住吧。
    舔了舔唇角,她好奇问道:“后来呢?”
    “什么后来?”
    “那个富婆后来是怎么放弃的?”
    其实这件事他都忘记了,要不是余椿木主动提出来,就算是现在,也只留下一个依稀的印象。
    任谁都不愿意去刻意记下这样一段“黑历史”吧。
    “忘记了。”他坦诚道。
    向茄眨了眨眼,“真的吗?”
    “不是因为类似的事情太多,习以为常了吧?”她开玩笑道。
    骆加礼先是一愣,过后几秒反应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听这语气还挺期待她吃醋的?
    “我只是好奇。”向茄偏不遂他的愿。
    这姑娘跟别个还挺不一样,骆加礼略有些失望的撅了撅嘴,半撑着身俯望她,“我都准备好哄你了。”
    向茄笑的抱着肚子满床滚,“你想的美,我才不要给你表演翻醋缸的绝活呢,让你以后有取笑我的把柄。”
    骆加礼失笑,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屁股,“起来换衣服,和我去医院。”
    向茄收住笑,楞了楞。
    “要见你家人吗?”她反应过来,迟疑问道。
    骆加礼揉了揉她的头,“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该知道的总得让他们知道的。”
    “别紧张,”他抱起她放在床沿边,看着她低头穿鞋,“不是还有我在吗?”
    “好。”向茄顺从点了点头。
    *
    骆加礼接到消息说,骆振良醒过来了。
    他也是斟酌了许久才决定带向茄去见他们。
    本来还想着不用这么急,骆轻眉的话提醒了他。
    正因为他是骆加礼,是骆振良现在唯一的独子,单凭他个人,无法抵抗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势力。
    无论联姻或者回公司,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如果只能保全一个,他选择保全向茄。
    到了医院,病房里,骆轻眉、李忆,还有几个其他的亲戚朋友都在,医生细致检查着病人的各项指标。
    骆加礼领着向茄进去,屋里的人目光都转了过来,吃惊、惊异、不可置信,等等等等。
    有那么一刻,骆加礼后悔带她过来了。
    她不该承受这些。
    但向茄默不作声地握住了他的手,宣示了两人的关系,也告诉他,她永远和他站在一起。
    当着众人的面,李忆没有给太难看,只是瞪了眼骆加礼,脸色很臭,全程都在打量着向茄。
    李忆身上的强势和萧岚的不太一样。
    向茄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可能最根本的区别在于,萧岚毕竟是她的母亲。
    血浓于水。
    但李忆对骆加礼表现出来的感觉,却更多的是带着愤怒和怨气。
    这里,好像只有骆轻眉是真心疼骆加礼的,别的人都像是戴着面具,假惺惺的。
    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也是。
    向茄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他生存的这个弱肉强食的竞争环境。
    和骆加礼比起来,她以前的那些难过和无助,都不算什么了。
    至少她还算幸运,在赵菊芬和向大海家里体会过了真正亲人的爱,和家的温暖。沈家虽然压抑,但萧岚还算疼她,也给了她最大的自由,沈意晖虽然讨厌,但还不是无可救药。
    和骆加礼这种无望挣扎的处境,亲人却如仇人一般的敌视,好过太多太多了。
    历经了这次京市之行,她对骆加礼不再停留在表面,更懂得他,也更能感同身受了。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她想,如果她是一个源源不断的发光发热的光源体就好了,这样的话,在黑暗来临的时候,便能抱住他,给他很多很多的温暖和光亮。
    这一刻,她忽然生出这样的决心——
    她要拯救他,拉他出来,永远离开沼泽丛生的黑暗。
    不管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想这么做。
    检查完了,为了让病人好好休息,医生请骆加礼和李忆出去谈。
    骆加礼不放心把向茄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带着她走出去。
    到了外间,医生语重心长道:“骆董虽然苏醒了,身体还是很虚弱,工作尽量少做,我的建议是最好退休下来,如果还是按照以往的工作强度,后果不好说。”
    李忆表情沉重:“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对她点了点头。
    不会儿,骆轻眉也出来了,她看了眼骆加礼,走过去轻声安慰着李忆。
    气氛凝重。
    向茄感受到骆加礼出了手汗,她抬起头看了看他,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骆加礼进去陪了会儿骆振良,向茄也没闲着,帮着忙东忙西的。李忆和骆轻眉进来了,屋里的气氛又低了几个度,向茄莫名其妙感到紧张。
    想了想,她还是走过去,礼貌叫了声“阿姨好”。
    李忆看了眼她,问:“听说还在上学?”
    向茄点了点头,双手交握着,垂着眼没敢去接对方压迫的视线。
    “怎么认识的?”李忆继续问。
    骆加礼走过来,将向茄拉到了一边,“有你这么盘问的吗,她又不是犯人。”
    李忆瞧了眼骆加礼,“你能把人带到我跟前来,我就不能问一句?我问我的,这儿能有你什么事儿?”
    骆加礼歪身靠墙,嘴角勾着讥诮的笑意:“我就算不带过来,您就不会自个儿查了?不定明儿个人户口簿都给您寄到手里。”
    骆轻眉怕两人吵起来,连忙打圆场道:“伯母,小三子都这么大了,感情的事儿他自己能拿捏,咱就不操这个心了。”
    边说着边朝骆加礼使眼色,让他可以走了。
    骆加礼不含糊,拉着向茄往外走,李忆心里气不过,对着他背影说道:“你别忘了你姓骆,生来就是要为这个家牺牲的,联姻的事儿我早跟你爸敲定了,过阵子等你爸身体好了,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骆加礼走到门口,身形一顿,同时僵硬住的还有向茄。
    怔了怔,他头也不回地带着向茄大步离开了。
    第79章
    向茄跟着骆加礼上车。
    车开一路, 他没说去哪儿,向茄也没问。
    上了高架,路边楼房逐渐稀少, 视野变得开阔,不远处依稀看见了连绵起伏的山黛。
    是到了郊外。
    向茄突然有预感, 他要带她去骆天麟的墓碑,有些惊讶。
    果然,车子在公墓园停下。
    蔚蓝的天空之下, 青翠的草坪上,整齐排列着一望无际的墓碑。
    骆加礼视线从窗外转回来, 看着她说:“我大哥葬在这里,带你去看看他。”
    向茄点了点头。
    两人下车,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晴朗的秋日, 空旷而幽静。
    向茄跟在骆加礼后面,低头注视着脚下延绵的石阶,层层叠叠的墓碑静默在这片孤寂之中, 安静的仿佛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事实上,“他们”已经消失。
    叫不出名字的鸟站在树梢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她仰头望了望天,这天顶像是被雾霾遮住, 连阳光也穿透不了。
    十八年人生, 这是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的时候。
    第一次是在爷爷的葬礼之上, 是她第一次模糊的开始明白死亡的含义。
    后来, 她忘了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如何让一个孩子直接明白死亡的意义,便是让他触摸亲人的遗体。
    还记得那年,小姑在爷爷的遗体边哭的快昏过去,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大人也是会哭的。
    小姑拉着她的手, 把她拉到爷爷的面前,对她说:“看看爷爷吧,看看他吧,以后你就再也没有爷爷了。”
    于是,年幼的向茄睁大眼睛盯着爷爷看,看着深蓝色的中山装,剃到发根却还是能窥见斑白的头发,爷爷枯槁的容貌,深深的,刻入脑海。
    不敢遗忘。
    以后,她再也没有爷爷了。
    对于才不到十岁的孩童来说,她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背后深刻的意思,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记住爷爷。
    甚至,那时候,连眼泪也未曾流下一滴,有些茫然而呆滞,只知道“死了”,就是离开的意思,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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