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夜空之下,长宁在睡梦中唤着萧璟的名字,卫渊清被她惊醒,这几日他为了照顾长宁,一直留宿在紫宸殿,可她心头惦念的却始终是萧璟。
    长宁胳膊一动,忽而醒了过来,见卫渊清正凝望着她出神,原来方才只是梦而已。
    “什么时辰了?”
    卫渊清为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刚过子时,你明日还要上朝,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许是因为身孕之故,长宁这两日身子犯懒,可一躺下,便会陷入噩梦之中,她又想起那时梦见长平剑上染血的景象,萧璟自刎而死,她心头悸动难安,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可她总觉得是长平的人劫走了萧璟。长平这样恨萧家,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
    转眼便过去半月,萧璟音讯全无,长宁却放弃寻找,长宁密信杨毓,命她随时接受调遣,一旦同云州开战,务必前来驰援。
    佩兰倒是担心长平的手会不会伸到边关去,一旦她买通了杨毓,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杨寰还在她手中,杨毓不敢不从,为人母之后,她才明白爱护子女之心,杨毓也不会例外。
    长宁精神不济,便将一些朝堂上的事交给卫渊清代她处置,他不敢接此大任,也并不熟悉朝中事务,长宁便手把手教他,又让他放下心来,此事不会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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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彦将萧璟眼前的棋盘推开,他见不得萧璟这般淡然的模样,“我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皇帝已经不再找你了,她还找了人假扮你,从大相国寺提前回宫。”
    萧璟看着门的方向,“你若是坐不住,现在就可以离开。”
    庄彦冷笑道:“其实你心里在乎吧,但可惜,你的陛下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了。”
    萧璟起身越过他,和衣躺在榻上,庄彦站在床边,恨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上次骗我之事,我还没同你计较。你要知道,这儿是云州,不是夏都,没有人会纵着你!”
    庄彦甚至没有看清萧璟是如何出手的,他已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萧璟凉声道:“一路上你点我那么多次,便是个傻子也该学会了。”
    庄彦还要呛声,萧璟却在他眼前伸出手指来,示意他再多话,点的便是他的哑穴,庄彦只能住口。
    萧璟侧过身去,他并无睡意,只是想静下心来想一想,他没有因为长宁不再找他而伤心难过,而是在思拊长宁的心思,她定是已经猜到自己在云州,所以先发制人,到时候长平拿他来威胁时,长宁便不会与他相认。那接下来,她又会做什么呢?
    长宁将木云砚召进宫来,开门见山道:“朕记得你对云州颇为了解。”
    木云砚道:“是,臣上次去云州时,借着寻欢作乐的名义,将云州大大小小的教坊逛遍,还让人绘了云州详细的地图。”
    长宁问道:“那你可清楚公主府的布局?”
    木云砚摇了摇头,不过转念一想,又道:“臣有法子得到公主府的消息。”
    又过几日,庄彦似乎颇为烦躁,萧璟随口问了一句,庄彦坐在他面前,道:“这两日殿下一直在宴客。”
    若是宴客,怎么会惹得庄彦如此不满,萧璟心中有数,说了句:“这是她们女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庄彦一拍桌案,“可这两日却总有教坊的人上门,污秽肮脏,实在碍眼得很。”
    原来竟是因为嫉妒,萧璟问了句,“是不是长平又有了新宠?”
    这话说进了庄彦的心里,“她身边也有出身良家的公子,作什么非要亲近那些欢场中的男人。”
    萧璟是有些了解长平的,尚在宫中时,她身边的通房便多是美貌纤细的少年,庄彦这等英气的相貌并非是她的喜好。
    可正说着,便听见外面传来喧哗之声,男子怒道:“我可是你们殿下请来的,不过是因为这府院太大,一时迷了路,你们也不必这般推搡吧。”
    下人听见他这般说,十分为难,便主动赔罪道:“公主吩咐过,这儿不许外人随意进出,我们也不是有意得罪公子……”
    那人像是消了气,声音渐渐远去,庄彦嘀咕几句,“不知羞耻的东西,竟还闯进门来了。”
    萧璟饮着茶,神情若有所思。
    第117章 营救   紫宸殿,木云砚将云州之事悉数禀……
    紫宸殿, 木云砚将云州之事悉数禀报给长宁,道:“大公主近来常唤些心腹到府中宴饮,臣买通了几名教坊中的公子, 虽然未探得太多机密之事,但大公主显然并无主动进犯的打算。如果陛下这个时候贸然出手, 臣怕她会借机反抗, 到最后陷陛下于不义。”
    木云砚说的这些也正是长宁所担心的, “如今只能先按兵不动。”
    木云砚又想起一事, 禀道:“有一名公子借着机会在公主府中打探一番,却发现其中有一处院子颇为古怪,安排了侍卫把守, 还不许旁人靠近。臣在想,君后是不是便被关在这里?”
    长宁怔住,“你说的是真的?”
    “臣也只是猜测, 毕竟那公子没有亲眼见到。”
    长宁立刻道:“事不宜迟, 你立刻知会在云州的下属,让她们想办法, 不管是不是真的,在长平还未察觉之前, 先去探一探那院子。若是之后要与云州开战,必要先把君后救出来。”
    木云砚拱手道:“陛下放心,臣自当倾尽全力。”
    木云砚话音刚落,卫渊清便走了进来, 长宁许他可无诏自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长宁现下正在议事。
    木云砚拱手向他行礼,卫渊清轻轻颔首,温声同长宁道:“臣侍来的不是时候, 望陛下恕罪。”
    长宁道:“无妨,有些事已经吩咐过了,木爱卿着手去安排吧。”
    木云砚行礼之后告退,卫渊清将食盒中的点心取出,摆在桌上,柔声道:“宫中做了些点心,都是新的口味,想到你喜爱甜食,便带了些送过来。”
    长宁却是先关心起黎奴来,卫渊清笑道:“已经送了一份过去了,不过她还年幼,牙都未长全,不敢让她吃太多。”
    长宁想到小丫头撇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又轻轻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脸上的笑意敛了去,孩子的父亲如今音讯全无,她忧心如焚,实在没什么胃口。
    但又不想看见卫渊清失望,随意用了两口,卫渊清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思,问了句:“君后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长宁想到木云砚禀报的那些,依她对长平的了解,若是长平派人劫走了萧璟,将他藏在公主府便是极有可能的。但即便面对的是卫渊清,长宁依旧没有透漏出丝毫消息,只是道:“总会找到的。”
    卫渊清自然希望萧璟永远都不要回来,但看见长宁如此伤神的模样又心疼不已。只能将后宫与朝中之事打理好,让长宁少费些心思。
    卫渊清走到长宁近前,轻声言语,仿佛怕打扰了她,“这两日为你腹中还未降世的这个孩子准备了些小衣,虽然不知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不过那颜色淡雅,应该都能穿得。”
    长宁注视他许久,自从她当了皇帝,从没有哪一刻真正依靠过旁人,可看着眼前的卫渊清,她不得不承认,若是当初她没有做皇帝,没有同萧璟成婚,她或许会同卫渊清这样的男子举案齐眉吧,如今宫中能撑着她的担子,让她歇息片刻的人,怕也只有卫渊清了。
    “让你费心了。”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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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被人惊扰之事,就像是湖面的一丝波澜,寻常无奇,而自那之后,萧璟便没有再遇到过。长平倒是来过,对他也如座上宾一般,可她越是这样,萧璟心里越是防备,正如她所说,父母之仇如何能说放下便放下,长平向来睚眦必报,她此刻和善,怕也是在压抑心头恨意。
    而和庄彦相处不少时日,萧璟倒是觉得他性子单纯,并不知道太多是非,只是长平先入为主,才让他信了不少。
    庄彦待在萧璟身边自然不是为了帮他解闷,而是在看管他,可他年纪尚轻,萧璟有时一整天都不愿说一句话,庄彦憋闷不已,也会想着溜出去玩一会儿。
    只是他跑出去没多久却又回来了,脸色也十分不好,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茶盏挥到地上。
    萧璟靠坐在小叶紫檀交椅上,抬起眸光,凉声道:“你只管拿这些东西泄愤,反正花的都是你家公主的银子。”
    庄彦此刻听不得他提起长平,“关你何事?我替她做了这么多,摔几个茶壶茶杯怎么了,连那些下贱的伶人都可以在府中来去,我偏要摔!”说着便又将桌上仅存的一个茶盏丢在地上。
    萧璟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看来他在这里发泄是因为争风吃醋,“什么伶人?”
    庄彦发泄完,又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就是那些教坊中的男人,上次还跑到咱们院子里来打扰,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不就是因为模样生得好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璟对他这番话无言以对,毕竟长平还未娶亲,这整个公主府中,没有一个男人是正经的主子,庄彦也没什么资格动怒。
    庄彦说完,将视线落在萧璟脸上,又往他身上打量,他的眼神像是在审视桌上的花瓶,萧璟浑身不自在,道:“你我都是男人,你乱瞧什么。”
    庄彦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若是长成你这副模样就好了,虽然武功差得很,但脸还过得去。”
    萧璟闻言冷笑一声,“你若真长着我这张脸,只怕长平早就把你杀了。”
    庄彦道:“你上次骗我之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萧璟将书卷放到一边,站起身来,他迎着光而立,庄彦望着他的背影,听他缓声道:“你只说我骗你,为何不去计较你的公主是如何骗你的。”
    纵然刚生了长平的气,庄彦言语中依旧护着她,“你胡说些什么,公主才没有骗我。你敢说你不是为了皇帝而设计陷害了她?”
    萧璟的话一针见血,“若她心思纯澈,如何会被我利用?不过是自己沉迷权力,意志不坚罢了。”
    真要论辩起来,庄彦哪里是萧璟的对手,萧璟奉劝他几句,“你最好少参与你们公主的事,将来免得脱不开身去。”
    庄彦觉得荒谬,道:“你是不是还要我全都听你的?”
    萧璟却说:“我们两个人的话,你都不必听。”
    庄彦听不明白,可却认准了长平真正喜欢的是萧璟这等博学多识的男子,他自觉学不来那些教坊做派,便将每日晨起习武之事放下,和萧璟一般认认真真看起书来。
    可他看不了多久就有了困意,在桌上趴着都能睡下,萧璟常让下人将他送回去。
    夜间,萧璟一向浅眠,听得屋顶有青瓦翻动的声响,立刻便醒了过来。他仔细听着,可没多久那声音便消失了。
    萧璟披着衣服坐起身来,忽而门被推开,几名黑衣人闯了进来,萧璟不知这是敌是友,正犹豫间,却听他们压低声音道:“君后,我等是木大人的属下,奉旨前来相救。”
    萧璟并不确定他们的话是否是真的,可在这里留着也是坐以待毙,他决定冒险一次。萧璟跟在那几人身后,方才那声响消失之后,他们应是去解决了门外的守卫,如今只要能避开院外的人,或许便能逃出公主府,也就有机会离开云州。
    可萧璟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庄彦竟有梦游之症,他忽而推门出现,迷迷糊糊唤了一声,惊动了外面的守卫,那几人顿时如临大敌,护着萧璟便要□□出去。
    守卫持剑赶来,与那几人打做一团,木云砚为了稳妥,避免打草惊蛇,并未找过多人来营救,这几人身手虽极好,但此刻毕竟是在长平府中,双拳难敌四手。
    萧璟跟在一人身后,正要逃离出去,庄彦却将剑抵在了萧璟的脖子上,“你若再敢向前一步,我便不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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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璟没有如愿离开,但长平还是大发雷霆,更是撕去了原本伪善的面目,将守卫狠狠处罚一顿,连庄彦也未能幸免。
    长平走到萧璟面前,讽刺道:“原来你还没死心,看来这些时日我是白费口舌了。”
    萧璟如今也不用费心思与他周旋,直接道:“若要我放弃逃出去,你不如先放弃造反,不然就不要说那些废话。”
    长平大笑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举兵反叛之日,定要先杀你祭旗。”
    “好啊!反正你早就想杀我,前年祭拜先帝陵,便是你派的刺客吧。你索性直接阵前杀了我,看看究竟是夏朝的兵士群情愤慨,还是你的。”
    长平被他这话气到,指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冷冷吩咐:“连一滴水都不许给他,我看他还能硬到何时!”
    这次之后,长平虽没有将他换到别处,可却加派了人手看管。等萧璟再见到庄彦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庄彦将点心递给他,又端了茶水来,萧璟将他手中的东西推开,庄彦顿时恼怒,“因为你我才挨了这板子,不忍心看你饿死,这才送些吃的过来,你若是不识好歹,直接撞到墙上,一了百了。”
    萧璟连看也懒得看他,他靠坐在椅子上望着夕阳,如今他已经离不开云州,活着还是死了,根本毫无差别。
    第118章 错许   庄彦扶着腰,盯着他看了许久,到……
    庄彦扶着腰, 盯着他看了许久,到最后见他实在固执,也只能推门而出。
    就算是萧璟想死, 长平也不会让他如愿,郎中为萧璟诊过脉, 又为他开了些补身的汤药, 萧璟不喝, 长平便命人强灌进去, 萧璟虚弱地靠在床上,长平沉着脸道:“你若是死了,这整个屋子的人都会为你陪葬。”
    萧璟像是听到笑话一般, “长平,你在云州这两年怎么越发蠢笨了,这屋子里的下人与我何干?莫说是他们, 我巴不得云州上下皆为我陪葬。”萧璟有意激怒她, “当年我为了阿若算计了你,难道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长平胸口起伏着, 忍着怒火,“我一直对你还算礼遇, 看来倒该让你领教领教公主府的地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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