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又弹了几弹,某种感情即将破壳而出。
    她轻轻往后拽了拽手,尚自流回首问道:“是我走太快了吗?”
    出乎祈安预料,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只有关心和隐隐的兴奋。
    祈安摇了摇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尚脸上的喜悦又增加了几分:“送你生辰礼。”
    尚自流会轻功,带着祁安穿越重重树林,来到镇外一个山谷中。
    山谷外荒凉又人迹罕至,谷内却别有天地,一踏入谷中,眼前便映入一片花田。
    繁花如锦,妖娆成趣,美得不似凡间之景。
    祁安一时看傻了眼,还未分清所见是真是假时,便被尚自流搂着腰,带着跃至花田中央的一棵参天大树上。
    尚自流轻轻扶着她,手指向某一处,说道:“看,那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祁安放眼望去,只见偌大的花海中,成群的蝴蝶煽动着翅膀,从远处而来,飘然落足在花田间,随后组成了几个大字。
    祈安生辰快乐
    那一瞬间,祁安体内的血液似在上涌,热了她的眼睛和鼻头,喉头亦是哽了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她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问尚自流:“你是怎么办到的?”
    “秘密。”尚自流端得高深莫测,而后侧过脑袋,下巴抵在了祁安的额头,轻声道,“祁安,以后我都会给你过生辰,会待你好的。”
    祈安心跳不已,脑中一直绷着的的弦猛地断了,她忽然理解了友情和亲情之外的另一种感情。
    原来,她喜欢尚自流。
    而且,他好像也喜欢她。
    一意识到这点,她就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回应,慌乱中转移了话题道,“你生辰在哪一日?以后我也给你过。”
    尚自流缓缓道:“七月初六。”
    祈安默默在心中记下,却又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日子。而后忽然猛地一惊,想起了前几日那老道士说的话,心头纵生起不安感。
    她克制着内心的震颤,抱着侥幸心理问道:“你之前说过,你并不是失忆,而是离家出走。那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尚自流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却还是回道:“只有一个妹妹。”
    无父无母、有一妹妹,七月初六……这些都对上了!
    她脸上羞意顿散,面色苍白了几分。
    她仍不甘心,咬牙又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老道士?”
    “不认识。”
    这三个字,让祁安彻底死了心。
    既然他们不认识,那道士自然不会知晓这些私密之事,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她的孤鸾之命也是真的。
    尚自流见她不吭声,下巴挪开了些,看着她下垂的睫毛,问道:“怎么突然提起道士?”
    “没什么,今天遇到一个老道士,给我们算了算命,生辰这些都算准了。”
    尚自流在魔界时就听过,凡界有些得道者能够知天命,因此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接着她的话问道:“那他还给你算了什么?”
    祁安的背脊僵了一瞬,再抬起头来时,已掩住情绪,“其他就没了,我把他当作骗子给赶走了。早知道我就再问问他我之后的命运了。”
    尚自流不疑有他,牵起她的手,说道:“知道又如何?命这一事既未发生,便做不得数,我从来不相信这些。”
    祁安笑了笑,“是啊,做不得数。”
    可是,她却不敢拿他来冒险。
    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花海,祁安感动之余,只剩苦涩。
    十七岁生辰,她开窍的这一天,是她至今为止最开心,却也是最绝望的一天。
    第17章 第 17 章
    对于祁安信命一说,陌清不置可否,只是道:“我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什么?
    祁安皱了皱眉,对上陌清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心不由地紧了紧,油然生起一种埋藏在心底的事,都被铺开陈列在他面前的错觉。
    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眼神,转向月老,说道:“既然这儿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她还心心念念着赶紧把转正手续办完呢。
    说着,她扶着桌子起了身,才将将站直身子,就听月老了然道:“你是要去司职部吧?这不着急。”
    祁安僵住了动作,她有这么好猜吗?
    陌清瞧见她神情呆滞,笑着替她解了惑,“方才你来之前,我正听几位说着,他们说你平日没什么喜好,只对打工一事尤为专注,转正更是心头第一大事。”
    被看穿心思的祁安一时有些尴尬。
    陌清往她这边倾了倾身子,又道:“成为正式仙官,无非就是有固定的收入和灵丹,但我刚刚问了,以你的仙龄,得到的灵丹最多只有二十年的修为,而且还没有自由。”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我替你想过了,这份仙职于你而言没什么前途,我给你介绍其他职位,每天吃喝玩乐,灵丹不限,六界法器随你挑,位尊俸禄高,你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觉得如何?”
    祁安微愣,天界有这么吸引人的仙职,她怎么不知道?
    但经陌清如此一说,她还是心动了下,不禁好奇问道:“什么工作?”
    陌清嘴角的弯度深了几分,“魔界的魔尊夫人。”
    陌清讲得轻松,似是玩笑话一般,但眼神过于真挚,让祁安那厚了百余年的脸皮热了一热,也让身旁的仙官们牙口酸了一酸。
    祁安愣了半晌,方不自在道:“不了,我觉得这份仙职就挺好的。”
    “是吗?”陌清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没有丝毫不悦,缓缓靠回椅背,喃喃道,“那真是可惜了。”
    祁安本想接话说不可惜,顺势责斥一下他那骗人的卑劣手段,再试试能不能改变一下他的想法,看看订婚一事是否有转圜余地。
    然而看戏者实在太多,就算是顾及着彼此双方的面子,这种事也不能当众摊开讲。
    她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同陌清单独说会儿话,天帝身边的神使踏进仙宫,“魔尊……”
    神使只吐出二字,就一眼瞧见了祁安,那一瞬间,他那张例行公事无表情的脸,立刻冬去春来,百花齐放,灿烂地在俊俏的脸蛋上挤出来了步念娇同款褶子。
    他望着祁安,像是见着了归家的游子一般,激动得差点儿要红了眼眶,“祁安仙子,你总算醒了!”
    祁安与这位神使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如此关心自己,不禁感动万分,果然天界还有真情在,这位神使真是位良善的好神仙。
    她正想回应一下他的关怀,就见神使却三步并两步,走到陌清面前,声音恭敬中又充满着急切,“既然祁安仙子已经醒了,魔尊可以跟随小神去见天帝了吧?”
    祁安一脸疑惑,月老偷偷同她解释道:“神使来请魔尊移驾天帝那儿,请了几回了,但魔尊担心你,执意等你醒了再去。”
    月老看了眼正在和神使说话的陌清,又道:“魔尊在你房内守了许久,我们刚刚好不容易才劝他来和合仙宫歇息一下。你别看他现在一派悠闲模样,你醒之前,他笑都不带笑一下的。”
    悄悄话刚说完,月老就察觉到陌清投来的目光,立刻闭上了嘴,随手抓起身旁的一本册子,假模假样地开始办起公来。
    祈安呆愣半晌,不知该做何想法。
    陌清于她而言太过复杂,她早知晓他待她极好,却又不能忽视他诓骗自己之事,因此也难以把握该用何种态度去对待他。
    神使唤了声祁安,将她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拉回,随后道:“天帝吩咐,若是祁安仙子醒了,就请一道过去。”
    祁安疑惑,“为何?”
    她一小小临时仙官,怎还能参与他们帝君之间的谈话了?
    神使但笑不语,他总不能在魔尊面前说,是为了牵制魔尊吧?
    陌清看向祁安,语气轻柔道:“你若是不愿意去,就不用去。”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仿佛这不是在天界,而是在他的地盘上一样,让她任意仗他的势。
    祈安不傻,能听出他话中意思。
    她现在身子乏累,而且转正事宜也还未办好,心头挂着事,的确不太想去应付天帝。但她又不能不顾及,这魔尊的势一旦借了,有些事或许就说不清了。
    权衡之下,她最后只能道:“走吧。”
    *
    神使带他们来到了阳煦的神府。
    不得不说,神仙只要愿意用心,办事效率是极快的。祁安不过睡个觉的功夫,原本被法术摧残得破败不堪的神府,如今已休整完好,且比原来的还要富丽奢华。
    进入府内,所见之处皆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祁安看迷了眼,不由心生感慨,啧啧,果然是三殿下的神府,一间书房都比她住的那几人同住的院子都要大,令仙好生羡慕。
    陌清瞧见她挪不开眼的样子,身子稍弯,凑近她耳朵轻声道:“如果你喜欢这种风格,之后元潼宫也可改成这样的。”
    祁安微微一怔,想起之前在魔界元潼宫住的寝殿,也很是不凡,虽然比这神府的装潢低调一些,但其中摆设用品皆是一等一的宝贵。
    元潼宫与这神府各有各的风格,但若真要相比起来,她倒是更喜好元潼宫那种内敛的奢华。
    想到这儿,她脱口道:“不用了,元潼宫现在的风格就很好,不用改。”
    一说完,她便反应过来,这元潼宫的装修如何关她何事?
    她正要再补一句,就见陌清嘴角一扬,眼中满是笑意,“你喜欢就好。”
    祁安:“……”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寝殿。
    房间内,天帝正端坐在桌前,不耐烦地用指甲盖敲着桌子,一声比一声扣得重,若是再等不到人来,他可能都要将这桌子给敲出几个洞来。
    而阳煦则坐在床边,形似一块会呼吸的望妻石,静静守着玥娇,眼中满是怜惜。
    当看见陌清总算来了后,天帝停下了手上动作,寒着脸道:“请魔尊前来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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