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耳畔,魏娆一怔。
    陆濯真的愧对于她:“这三年,辛苦你了。”
    魏娆闭着眼睛,过去的三年,她是很苦,可陆濯回来了,那苦便都值了。
    “你呢,你在外面都遇到了什么?”
    魏娆抬起头,目光落在他左脸的刀疤上,从昨晚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陆濯摸摸自己的疤,笑了:“你该感谢这道疤,不然我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接着,陆濯将他与隆布一家的相处说了出来。
    这三年,除了最初与最后的假死,中间没什么好讲的,他的腿不能动,过得像个死人。
    可正是他简单带过的这部分,最是让魏娆心疼难过。
    她的手挪到陆濯的腿上,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濯不想她难过,握住她的手换了个地方放。
    魏娆:……
    两人又闹了一阵,终于起床了。
    阿宝在花园里玩了一圈回来,发现爹爹娘亲正在一起用饭,爹爹穿的还是昨晚那件月白色的锦袍,头上没有带帽冠,就像在国公府一样随意。娘亲穿了件绯色的绸衫,底下一袭真红长裙,娇艳明丽。
    阿宝不禁一阵骄傲,她的爹爹最俊,她的娘亲最美。
    阿宝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陆濯抱起女儿放在腿上,问女儿要不要再吃点。
    阿宝要吃。
    柳芽命人端了一副碗筷来。
    “爹爹,我跟娘亲做的那盏花灯坏了吗?”阿宝早上没找见那盏花灯。
    陆濯看了眼魏娆,昨晚他故意的,故意只接了一盏,摔了只画了她们娘俩的那盏。
    魏娆当时没想那么多,此时对上陆濯的眼神,哪里还猜不到他的小心思?
    亏他装得那么冷,竟然连一盏灯笼都要计较,现在女儿要了,看他怎么办。
    陆濯自有对策,笑着道:“那盏是坏了,爹爹再陪阿宝做一个好不好?”
    阿宝与娘亲做过好多花灯了,还没有看爹爹做过,当然愿意。
    饭后,陆濯抱起阿宝,示意魏娆也跟上,一家三口去了书房。
    做灯笼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陆濯教阿宝做灯笼架子,魏娆一边磨墨,一边看着父女俩。
    要开始画了。
    魏娆还没见过陆濯作画,陆濯一提笔,魏娆不禁与阿宝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笔尖。
    显然,陆濯的画技比魏娆好,他第一个画的便是一个长裙女子,虽只露出了侧脸,可魏娆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这个是娘。”阿宝也看出来了。
    陆濯笑,继续画。
    魏娆的身边,慢慢被他勾勒出一个挺拔的男子,男子一手抱着女娃,一手牵着女子的手。
    “这是阿宝跟爹爹。”阿宝嘿嘿笑。
    陆濯继续添了景物,待墨渍干了,陆濯糊好灯笼,问阿宝:“今晚咱们继续去赏灯好不好?”
    阿宝一口答应!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最后一晚的花灯会又开始了。
    就像画里画的一样,赏灯的时候,陆濯的手一直牵着魏娆,一刻都没有分开过。
    赏灯回来,陆濯自然还是歇在了公主府。
    “你两晚没回去了,也没给家里报信,祖母她们会不会担心?”魏娆有点难为情地道,她与陆濯现在不是夫妻,却这样住在了一起,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闲话。外人也就罢了,魏娆不知该怎么面对国公府的众人。
    陆濯看着她残留红晕的脸,笑道:“担心什么?祖母、母亲催了我多次了,我不回去,她们自然知道我在哪里,此刻便是担心,也只会担心我回去地太早,没带回你。”
    魏娆心虚:“我怎么跟你回去?”
    陆濯:“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在京城,你搬回公主府小住,现在我回来了,你自然要随我回国公府。”
    魏娆垂下长长的眼睫:“我,我都归家了,亲朋好友间早传开了。”
    陆濯不以为意:“我若死了,你我的婚事断不断自然可以由祖母做主,可我还活着,你我有婚书为证,除非我再写下一张和离书给你,否则我说婚约还在,你便还是我陆濯的妻子,还是陆家的媳妇。”
    魏娆震惊地看着他,还可以这样?
    陆濯只是笑。
    男人若死了,女人归家只是双方口头约好,女子带走嫁妆就是。所以只要他回来,他迎娶魏娆时的婚书就还作数,别说魏娆愿意跟他回去,便是魏娆不愿意,便是魏娆真想改嫁,只要陆濯不放手,她也休想如愿。
    “娆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陆濯沉下来,看着她的眼宣告道。
    魏娆默默地与他对视,在陆濯吻下来的时候,魏娆偏开头,趁他意外,魏娆在他耳边道:“你活着,我是你的妻子,你再敢死,我就还敢离开。”
    陆濯闻言,仿佛看见了铁蝎岭前,她苦寻他而不得时的疼与怨。
    他紧紧地抱住了魏娆。
    一次就够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离开。
    魏娆也不会再给他机会离开,便是陆濯去战场,她也要与他同往。
    第149章
    这一早,魏娆与陆濯没再缠绵于床榻,都早早起来了。
    陆濯在公主府留宿了两晚,外人或许不知道,英国公府的众人肯定都心里有数,魏娆既然与陆濯重归于好了,那作为儿媳妇,她自然要尽快去给素未谋面的公公陆穆请安,否则即便陆穆不怪魏娆,魏娆自己也不好意思。
    “父亲性情如何?”梳头的时候,魏娆朝坐在床边的陆濯问。
    提到父亲,陆濯心中微怅。
    父亲初陷乌达时,他只有八岁,刚刚记事,只记得父亲是个非常严厉的人,对他的武艺教导十分严格,偶尔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柔,虽然如此,父亲要出发前往战场时,陆濯仍然偷偷哭了一场,希望父亲快点回家。
    没想到,那一战,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不在身边,陆濯根本没有机会真正了解他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等他隔了二十二年的岁月再见父亲,父亲已经老了,一个被长期流放在北海牧羊的老将军,他忠国之心不改,可他的人早已被草原凛冽的风吹糙吹老,年轻时的棱角亦被时光磨平。
    魏娆问他父亲性情如何,陆濯能回答的,也只是父亲如今的性情。
    “父亲心境平和,话少,笑得多。”陆濯总结道。
    笑得多?
    魏娆瞥眼陆濯,陆濯就是个爱笑的人,百姓都夸他是温面将军。
    “娆娆不用担心,父亲听说过你在战场做的那些事,他很喜欢你。”陆濯走过来,对着镜子中的她笑道。
    魏娆故作无畏:“我才不担心,父亲若不喜欢我,我就继续住在公主府。”
    陆濯捏了捏她的肩膀,笑得不言而喻。
    管她住在哪,都别想再甩开他。
    吃过早饭,陆濯抱起女儿,与魏娆上了马车。
    “爹爹不用看书了吗?”
    阿宝坐在爹爹与娘亲中间,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爹爹来接她们回国公府,阿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魏娆听了,瞪了陆濯一眼。
    陆濯一手绕过女儿握住魏娆的手,一边笑着回答道:“不看了,以后只要爹爹有空,都陪阿宝跟你娘。”
    阿宝笑得眼睛弯弯。
    国公府到了。
    一家三口下了马车,先去忠义堂给英国公、英国公夫人请安。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魏娆还是脸红了,毕竟,公主府曾经招待了络绎不觉的提亲之人。
    英国公夫妻根本不在意那些。
    求娶魏娆的人越多,说明魏娆越好,陆家不在乎魏娆有没有什么贵妃生母,不在乎魏娆是不是什么特封的公主,陆家只在乎魏娆这个人,一个前后救过陆濯、陆涯兄弟俩性命的人,光凭这一点,陆家上下都要感激魏娆,承魏娆的恩。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英国公夫人拍着魏娆的小手笑,看看魏娆再看看陆濯,老夫人一副笃定的语气,“自从守城回来,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还是会在一起的,只想没想到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拧巴,害我等了这么久。”
    魏娆垂着眼,小声向老夫人解释:“我怕世子怪我,不敢擅自登门。”
    英国公夫人猜到了,瞪向陆濯:“我早跟他这么说,他非觉得是你不喜欢他了,宁可整天把自己关书房里面也不肯出门,我跟你母亲换着去劝他都不听。”
    魏娆看着老夫人的手,仿佛这是她的娘家人,委屈巴巴地道:“原来是老夫人劝他他才去见我的,如果您与母亲没劝,世子可能是在琢磨要重新给您挑个什么样的好孙媳呢。”
    说着,魏娆轻轻地扫了陆濯一眼。
    陆濯虽然知道她只是在联合老夫人调侃他,仍是被这话哽了一下,偏偏,魏娆可以编排他,他没法澄清。
    “公主就饶了臣吧。”在英国公猜疑的眼神下,陆濯朝魏娆拱手行礼。
    魏娆就笑了。
    阿宝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人们说的话太复杂。
    从忠义堂出来,一家三口再前往春和堂。
    路上,阿宝问陆濯:“爹爹,什么是孙媳妇?”
    魏娆差点笑出声。
    陆濯无奈地看着她,然后才抱起女儿,正色道:“我是曾祖母的孙子,你娘便是曾祖母的孙媳妇。”
    阿宝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反应过来,生气地道:“爹爹之前不肯去接娘,是想再给我挑一个后娘?”
    陆濯马上道:“不是,爹爹心里只有你娘,是你娘想给你找个新爹,爹爹才不敢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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