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笼乾坤,歌声飘千里。
    江边,几个中年村妇正在辛勤浣纱。
    崔嵬他们停船靠岸,向妇人问路。
    崔嵬三兄弟下了船。他们皆是眉清目秀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不似坏人。
    妇人们见了生人,也不害怕。崔嵬问路,她们也都如实答了。
    一位身体健壮的老妇,最是热心。她道:“来!你们去开船,我在岸上给你们指路。这前边,就有一条支流……”
    墨守成跳上船头,驾马拉船。崔嵬和关河洲则小心地跟在老妇身后,心中满是感激。
    “船头向西!咱们走小河……”老妇大声指挥道。她中气十足,身手矫健,绝不弱于年轻人。
    崔嵬想到三位姑娘的病情,心中忧虑,愁眉不展。关河洲一直忙着翻译,学以致用。
    小河弯多。几番曲折,小船终于驶入了一个世外桃源的入口。
    浓雾渐散,恶风依旧。墨守成站在船头上,隐约能看到前面的村庄。
    “好了,孩子们!这里就是我们的村庄!看你们几个的样子,一定是从外地过来的镖客!唉,这小小年纪,辛苦啦!快进村吧,先歇歇,别累坏了!”老妇笑道。
    关河洲也礼貌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他又急忙问道:“请问阿姨,您这村上,可有郎中?”
    “郎中?哈哈!那可巧了!我阿姊就是这村上的大夫!我这就带你们去!”老妇笑了笑,又关切地问道,“我也粗通医术。小伙子,你们谁受了伤,要看大夫?伤得严不严重?”
    “我的三位同伴,好像中毒了…连我们的镖医,也疼得说不出话来!”关河洲道。
    “哎呀!这么严重!快让我看看!”老妇不忍道。
    墨马拉着乌篷船上了岸。片刻间,墨守成又将船儿改造成了一辆马车。
    崔嵬和关河洲请老妇上车。老妇看了看红绡她们的面色,又替她们把了把脉。
    老妇脸色凝重,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没错了,她们都是处子之身,一定是这样的……这种病症,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她们怎么了?”关河洲问道,“您可以治吗?”
    “不能治,这病没人能治!”老妇口中喃喃,心中却回想起了别的事情。
    “啊!阿姨,那…您的姐姐,也不能治这病吗?”关河洲闻言,急坏了。
    “噢!呵…小伙子!您别着急!她们有救!当然有救!我说的呀,嗨…不提也罢!”老妇回过神来,说道,“我带你们去我家,把这三位姑娘安顿下来再说!啧啧…这几个姑娘生得真俊!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
    关河洲把老妇的话对崔嵬、墨守成说了。三人驾车,一起去了老妇的家中。
    老妇和她姐姐都嫁在这个村里。老妇安顿好崔嵬他们,便去请她姐姐过来。
    红绡她们躺在榻上。这三人被剧痛折磨,疼得昏了过去!
    房门关上,老妇和她姐姐仔细地检查了红绡她们的身体。
    门开后,老妇出来,说道:“她们暂时没事了!你们知道,她们这病,是怎么来的吗?”
    关河洲摇头。
    老妇道:“十多年前,突然从西边刮来一阵风…刚好那一年,西域六扇门的捕王也来了!唉!恶风来了,瘴气也来了!这风,这瘴气,它们都叫什么名字呢?每次只要一刮风,林间就有叫兽冒头,大喊着‘射’字;而瘴气生时,叫兽们便会大喊‘秽’字。因此,那些造窑的砖家们,便给这恶风起了一个学名,叫‘败射风’;他们还给瘴气取了个名字,叫‘坏秽气’。在我们午门国的传说里,风神就叫做‘败’,瘴气之神就叫做‘坏’!唉!”
    “这…”关河洲心道,“这和红绡姑娘她们的病情…有关系吗?”
    老妇接着道:“当时啊…这风气一来,许多小姑娘都得了这种病!哎呀,那真是…这种病,没有办法除根…十几年了,就连王宫里的御医,也没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更别提研究出根治之法了。大伙儿只能凭经验对付!嘿,还是咱们乡下的人聪明,有人发现,会得这种病的,全都是一些小姑娘!就算有年纪大的,她们也都是没有嫁过人的老处女。而像我们这样生过孩子的妇人,一个都没有染病!这说明什么?”
    “这…这病,是不会传染给已为人母之人的?”关河洲紧张道。
    “嗯,你说的对,有小孩的母亲,绝不会生这病。还有…唉!打过…唉!打过胎的…姑…她们…她们也不会染这种病!唉!”老妇皱起来眉头。她先前的开朗,也不见了。
    关河洲沉默不语。
    “你说,你说,你说说看…唉!这病该怎么治啊!”老妇又想起了别的事,痛心道。
    “怎么治?呃…难道…不不不!关河洲!这么紧急的时刻,你……”关河洲心中思量道。他方才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俊脸一红。
    “诶诶诶!你这小伙子!你的脸怎么红了!这…你刚才到底想什么了!”老妇看着关河洲,也心道。
    “我说的这个‘病’啊,指的不是她们的…唉…”老妇叹息道,“眼下,我午门国…居然…居然会以打胎为荣!哈哈,哈哈哈哈……”老妇哭笑着,一脸悲痛之色。
    关河洲也不敢说话。
    “小伙子,我告诉你们!要治这病,所有的医术与草药皆不管用!只有民间的一个偏方,能够奏效…”老妇道,“从我们村向西走三十里路,就能见到一座城池。这城池的南边,有一座山,现在被一伙强人占了。你们要是能上得山去,花几两银子,求那山大王把他的镇山之宝借你们一用,便能暂时治好这病!等你们离开西去,闻不到这恶风、瘴气,这病也不会复发。”
    “好!我们这就去。”关河洲坚定道。
    妇人拉住了关河洲,好心提醒道:“这法子…我见你们是镖师,这才说的。你们镖局,可与这山大王有旧?这镖局走镖,和山贼、官府的关系都要打好啊!你们去了,有把握吗?你们,若是与那山大王不相识,那…那……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你们千万要小心!”
    “噢,没事,”关河洲硬挤出一点笑容,他怕老妇担心,便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阿姨,您尽管放心,这山贼…呃…哈…我们也都认识!嘿嘿!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红绡姑娘她们仍未醒来,可那女大夫的医术高明,将她们护理地很好。此刻,红绡她们的气色也都恢复了。
    崔嵬三兄弟急着救人,他们将人送上车,收拾好行李,便要赶路。
    关河洲要算医药费,那老妇连忙摆手推搡,佯怒道:“我见你们人好,这才帮了你们一把,你这小孩子怎么拿钱来侮辱我老人家!快拿回去!”
    这里民风淳朴,多有热心肠的人物。
    崔嵬他们继续西去。老妇倚门,目送少年,口中一直喃喃道:“唉!社会风气!社会风气!”
    出村往西三十里,果有一座城池。城池的金匾上,书写着三个字。
    “拜金城?”关河洲读道。他先前跟墨守邪学了些西域的文字,正好识得这三个字。
    未进城池,便听得里边有人在大喊:“快来看!快来看!咱们的年度大戏,马上就要开场了!来来来!咱们的戏班子今年隆重推出一台新戏!青春的大戏!什么是青春……打胎才是青春!无打胎,不青春!哈哈哈哈!你们想重新唤醒自己的青春记忆吗?那还等什么……”
    “无打胎,不青春!”不堪入耳的言辞,不断传入关河洲的耳朵里。
    崔嵬三兄弟也不进城,直接从城外绕路,驱车来到南城外的山脚下。
    路边的显眼位置处,贴满了通缉画像。
    崔嵬等人正要路过,却又都回头了。
    “咦!这人长得,跟我好像!啊!还有崔大哥!还有关兄弟!还有…啊!这是怎么回事!”墨守成奇怪道。
    崔嵬看着这些画像,也惊呆了。
    关河洲喃喃道:“这不是像,这就是咱们!是万贼盟,他们在通缉咱们。”
    通缉令上,有西牛镖局的崔嵬三兄弟,也有以王不秦为首的“猎镖七雄”,还有南赡镖行的二品总镖头成矩。甚至连新任捕王铁公鸡的画像,也贴在上面!
    在镖绸之路上,万贼盟有通天之能,强可敌国。在大唐数一数二的镖行——南赡镖行,他们的少掌柜成矩不肯与山贼勾结,不懂赚钱的“法门”,惹恼了万贼盟,被“通缉”了。捕王铁公鸡,他亲自监斩万贼盟主的独子牛小比,也和万贼盟结下了天大的梁子。光明正大地“通缉”一代捕王,这事也只有万贼盟能干得出来。
    这里的官府不管事,山贼却闹得欢。山贼竟越俎代庖,替官府发起了通缉令来!官府里人拿着俸禄,不思百姓血汗,却只知结交匪类,把强盗当成是财神。
    在这座城里,万贼盟的人就是皇帝!捕快也要靠边站!
    “还有铁公鸡那家伙!怎么连他也被通缉了!这…唉!”墨守成有心事,也笑不出来。
    “万贼盟……”崔嵬看了看车内同伴,忧心忡忡。关河洲也在沉思。
    这里的山贼,还真的认识崔嵬他们!不过,这是一种想把崔嵬他们抽筋扒皮的认识!
    墨守成盯着那些画像,又想起妹妹他们的病情,不禁恼怒了起来。他随手撕扯,将他们三兄弟画像扯得粉碎。“猎镖七雄”和成矩的通缉令也都被撕了,只留下捕王铁公鸡一个人的画像。
    通缉令被撕坏,山上早有强人瞧见。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将崔嵬三兄弟围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损坏盟主亲笔写下的通缉令!”为首的小喽啰吼道。关河洲生得文弱,崔嵬和墨守成看着也都呆头呆脑的,小喽啰欺软怕硬,胆子还不大上天了。
    “你们想干什么?要打架吗?”墨守成上前道。
    “救命!救命!”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这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南城门开,许多强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其中四人,抬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淫邪地笑着。
    电光起处,四个强人全都倒下了。崔嵬和墨守成同时出拳,打昏了这四人。
    八剑飞出,轻轻托住了那女子。
    崔嵬见那女子的美貌,不下于陈桂等人。这女子年纪稍长,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女子蹙眉,好像十分痛苦。崔嵬看着她,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万贼盟下匪气重。崔嵬动手,强盗们都怒了。
    “兄弟们,抄家……”一个小喽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守成打倒在地。
    崔嵬试牛刀,关河洲御八剑,墨守成万夫莫敌。三拳两脚,这两拨强人全都被打倒在地。
    不过片刻的功夫,崔嵬再转身时,那美貌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救命!救命!”山道上,女子喊道。
    崔嵬远远望见,四个漏网的强人好像被鬼追赶一般,他们抬着那美貌女子,发了疯似的狂奔。
    “咱们也上山去吧!”崔嵬道。
    “好!”“好!”
    墨马如飞拉黄辇,少女昏迷待救星。
    “杀害太子爷的凶手们来了!来了!啊……”强人一阵呼喊,接着一声惨嚎。
    崔嵬三兄弟上了山,却见山上躺着四具尸体。这四人的咽喉被人划破,看伤口,应是钩子一类的武器。
    美貌的妇人不见了。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黑大汉,身后领着满山寨的强人,冲了过来。
    “仇人在哪!”那黑大汉怒吼道。
    崔嵬三兄弟只管上前。
    “你们是什么人!”黑大汉大声喝道。
    “西牛镖局,大当家崔嵬,墨守成,关河洲。”关河洲不卑不亢,用西域话回道。
    “果然是你们!杀了他们!”大汉怒道。
    “果然是你!”崔嵬看着黑大汉手中的铁钩武器,说道。他误认为,山上那四人,就是被这黑大汉杀的。
    “定!”关河洲道,“你又是什么人?为首要杀我们?”八剑齐出,剑阵一成,暂时封住了所有小喽啰的穴道,令其无法动弹。
    那黑大汉看着身后的木头人一般的喽啰,大惊失色。他吼道:“老子是牛小比的叔叔,牛大叉!我的大名,你想必早就听说过了!怎么样,吓破胆了吧!哼!你们杀了我的牛小比,我要你们偿命!”这人是万贼盟八大创始人之一,牛小比从小就喊他叔叔。
    “这…是人名吗?你们万贼盟的人,名字起得真是…随心所欲啊!”关河洲心道。他看着那黑大汉,正色道:“牛大…牛大当家,我们没有杀你的侄子,只是把他送进了官府。他是你侄子,他死了,你会心疼。可他杀了多少人的侄子,那些……”
    “送官府?送给那个新来的倒霉捕王!这就是杀!”黑大汉牛大叉打断了关河洲的话,大吼道,“哼!别人的命,我不管!我侄子爱杀谁,就杀谁!老子要杀了你们!”
    八剑弹起,阵型变换。“定”字剑阵的时间到了。
    小喽啰的呐喊声又响起了,千余名凶悍的强盗冲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
    “要打架吗?”墨拳起处,前面几排的喽啰们全都被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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