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不缺钱财,对珠宝也没兴趣,侄女想要的话,她可以给,但儿媳亲口说过讨厌娴儿,她总不能让儿媳心里难过。
    一时间有些犯难,不知该怎样拒绝。
    顾宜宁轻咳了一声,转头道:“原来四小姐过来是想让芙蓉轩还东西的,杜嬷嬷,你去把那天四小姐送的礼物拿出来,还给她吧。”
    杜嬷嬷不一会儿就把那枚廉价的手镯呈了出来。
    陆夫人看见后惊讶道:“这是娴儿送你的?是真的镯子吗?怎么看着像是假的?”
    依当今世家的礼仪风尚,送人廉价劣质的礼品,实为讽刺之意。
    顾宜宁不知道送礼这么多讲究,就是单纯想用这镯子把姜娴打发走,“对啊,当时四小姐送来的见面礼。”
    陆夫人有些不悦,“娴儿,我给过你的东西不少,你怎么能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你表嫂?”
    她跟顾宜宁相处过一段时间后,知道小姑娘虽娇纵了点,但绝不是那等故意针对别人的人。
    这样的镯子她都能心平气和地收下,且并没有来自己跟前告状,姜娴有多过分,才能让她直接说出讨厌二字的。
    姜娴死死咬着牙,“小姑母,我当时不知道她是王妃……”
    “你先回去吧,我头很疼。”
    姜娴还是第一次见小姑母冷脸,慌张极了,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人走以后,陆夫人揉了揉额角,“宜宁,下次若再见到这样的礼,就别收了,母亲那里的首饰多得是,你随便用。”
    “能让她私下拿走的,定都是上乘之物,待会把房间钥匙给你,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如何?”
    顾宜宁忙推脱,“母亲,不用了。”
    “也对,那些珠宝定是都被她用过的,你不喜欢也是应该的,以后母亲买新的给你。”
    “母亲,最近瑜洲城雪灾严重,与其把东西送人或是处理,不如捐出去,换做钱财和米粮后为灾民所用,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样做是极好的,”陆夫人笑了笑,“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
    瑜洲的天气冷冽,就算长居家中,稍有不慎,也会被冷风吹出一场小病。
    顾宜宁把喜帕绣完后,派人送去了京城,她连着喝了好几杯水,也没能压出喉咙处的疼。
    自从芙蓉轩换了新的厨子,陆旌几乎每天每顿都回家用膳,他自己吃地少,总往她的盘子里夹菜。
    顾宜宁答应过他,吃多点饭就不用喝药了。
    谁曾想瑜洲的冬天会这么冷,那风声缴地她头昏脑胀,浑身乏力。
    再加上喉咙疼,像是风寒之症。
    顾宜宁命人把大夫请来,果然是风寒,老大夫为她开了副药方,一天喝两次。
    她吩咐道:“先别跟陆旌说。”
    淮安:“为何?”
    “他在忙。”
    淮安惊诧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给殿下传了信过去。
    陆旌回来的时候,顾宜宁正躲在暖阁喝药。
    这大概是芙蓉轩最偏僻的一处地方。
    小姑娘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和一盘砂糖梅子。
    喝一口药,吃一颗梅子,再拄着头发会儿呆,继而反复如此。
    她统共喝了多长时间,陆旌就在一旁看了多长时间。
    空碟空碗,干干净净,顾宜宁满意地把它们磊在一起。
    再一抬头,身侧坐了个玄衣落拓的男人。
    她下意识用手当了下药碗,而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喝完了,心弦一松,甜甜软软地拉长语调:“陆旌,你何时回来的?”
    这般甜腻的声音,不是自己心里发虚就是打算讨好他。
    陆旌脸上冷色并未完全消淡,语气也辨不出情绪,“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在……看风景。”
    顾宜宁说着,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陆旌把人揽在怀里,任她干扰着自己的思绪,一开始还能静下心来套她的话,然而周身幽香越来越浓郁,怀中的娇软光是不动,就能让他乱了分寸。
    以至于他一时间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
    小姑娘阴谋得逞,眯了眯眼,舒服地抱着他的腰。
    陆旌看她懒散惬意的模样,视线晦涩,低头吻了上去。
    外面听见的动静不小,随身的暗卫大都红着耳根走得远了些。
    暖阁内,温暖如春。
    顾宜宁眼眸水光潋滟,可怜兮兮地被压倒在桌上,紧紧地用手捂住嘴,底线一退再退,声音闷闷的强调,“除了接吻。”
    男人嗓音喑哑:“为何?”
    “我生病了,怕……怕传染给你。”
    此时的药方在他怀里,小姑娘那点病气,根本算不得什么,尚且未到风寒的地步,及时喝点防预的药就能好全。
    陆旌在顾宜宁身上就从来没有过自制力这种东西,怕伤到她,克制着问:“以后还骗不骗人了?”
    小姑娘差点哭出来:“不了。”
    陆旌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在她唇齿间轻啄了下,语气稍软,“乖点多好。”
    将半褪的衣裙理好后,顾宜宁坐在桌边,板着一张脸,晃了下腿,娇气地把刚才掉下来的发簪递给他。
    陆旌接过来后,并未有任何异色,一脸淡然地拢起她的乌发,动作有模有样,最后绑了个乱糟糟的发髻。
    这边没有铜镜,顾宜宁抬手摸了摸,半天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天真地问:“好看吗?”
    小姑娘不管如何打扮,不论何种模样,在他眼中都是极美最美的那个,因此陆旌毫不遮掩声音中的认真,颔首道:“好看。”
    顾宜宁十分相信他说的话,眼眸弯起,惊喜道:“你居然还会梳头发,以后有空的时候再帮我梳一次。”
    “好。”
    走出门外,淮安看到她后愣了下,立刻低头行礼,“殿下,王妃。”
    陆旌伸手帮她把绒帽带上。
    顾宜宁眉眼灵动,小声地开玩笑:“你是在嫉妒别人欣赏我的美貌吗?”
    男人依旧配合地点头。
    从暖阁出来后,直接去了城郊。
    深夜里,陆旌纵着马,带他家小姑娘穿过漆黑的林中路。
    四周静地只听得见马蹄声和耳畔深深浅浅的呼吸,以及偶尔从树梢上掉下的雪堆砸地声。
    顾宜宁好奇地问:“要带我去哪里?”
    陆旌不告诉她,只说:“去了就知道了。”
    第72章
    不知过了多久, 马蹄终于在一处山庄门前停了下来。
    陆旌怀中温热,顾宜宁掀起一直护着自己的衣袍,冷风袭来, 把刚才蓄起的困意消了个一干二净。
    她轻启朱唇,念着牌匾上遒劲有力的四个烫金大字, “霁月山居。”
    陆旌挥开袍角,小心将她抱下马,稳稳落地后, 牵着她的手往门内走。
    这处居所风景极美,月夜清透, 处处雅致,四周空无一人,静谧地仿佛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一路穿过多座亭台楼榭, 最终走到一处石洞门前。
    这石洞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则别有一番天地,两扇石门沉重的开合声落下, 阻隔了刺骨的寒风。
    顾宜宁刚走进去时还没觉得不对劲,石廊越深, 脚下的绒毯就越松软,途径时两侧石壁上悬着的玉灯和夜明珠数不胜数。
    她屈起指敲了敲玉壁, 又把珠子从承台上拿下来掂了掂重量, 惊叹道:“想不到殿下居然藏了这么多私房钱。”
    陆旌步伐跟着慢下来。
    小姑娘自幼娇生惯养, 做什么都极其讲究, 当初怕她嫌弃这石洞清素荒败,命人重金翻修了一遍,确保内里的装横能入得了她的眼。
    没嫌弃是没嫌弃,反倒还稀罕上了。
    陆旌还是头回见她这般财迷, 东摸摸西碰碰,好奇地不得了。
    他还没说话,就听小姑娘一个人嘀嘀咕咕道:“这么多私房钱,都够养一整条街的小美人了。”
    陆旌敲了下她额头,“又瞎说什么?”
    顾宜宁识趣地闭上嘴。
    陆旌缓道:“不是私房钱,账上都有,自己不认真看,又在我这里耍赖?”
    原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小姑娘总能让人出乎意料地更没皮没脸,偏又一脸坦坦荡荡,“账上有?那便是我的钱了,你居然用我的钱去养别的女人?”
    说完后,她还没什么底气地强调:“虽然那些钱里面有一半多都是你们陆家的,但你的就是我的,所以,都是我的。”
    养别的女人?
    陆旌险些气笑。
    他家小姑娘伶牙俐齿,天天往他头上安些莫须有的罪名,半点不心虚。
    他把人带进怀里,将白日里的威仪褪去,稍显温情道,“养你一个就够费心神了。”
    顾宜宁矜傲地哦了声,“幸亏我不好糊弄,要不然……岂不是给了你红杏出墙的机会?”
    顶着一团乱糟糟发髻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一本正经,何其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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