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祖说过,这棵树,是母亲到杜家的时候,阿祖种下的,树下头,还埋了十八坛女儿红。
    他嗅着桂香,渐渐那颗急着见阿年的心就静下来了,杜家极静,时而有鸟鸣声声,躺在黑漆编藤椅上,旅途劳累,渐渐合上了眼。
    阿年第二日也还未归,周玄清还没急,倒是杜安城有些不安。
    两人坐在园子里下棋,杜家是老太爷开始,就爱侍弄花草,园子里树木蓊郁,种的花一年四季都有的赏。
    石桌前头一处花廊,是松木搭成的,看着有些年头了,底座上生了不少青苔。
    廊上攀的全是碧青色的藤蔓,年头久了,那些枝叶越发粗壮,枝头的花姹紫嫣红,倒垂下来,蜂飞蝶绕。
    “你还记得么?”杜安城指着那花廊,“那儿从前是你阿祖给你母亲搭的秋千,你还玩过呢。”
    周玄清微微点头,那时候母亲还未与父亲闹翻,已经开始后悔为了成婚气病了阿祖,她想修复与杜家的关系,却又没脸回来,只能把年纪还小的周玄清送来,希冀能与杜家重修旧好。
    “是,后来那秋千不是断了么?”周玄清还记得,那时候秋千断了,他还郁闷了一阵,也不让人重新搭。
    杜安城回忆着也开始笑:“你这孩子,从小就长情的很,秋千断了重新搭一个就好嘛,你非说什么,再搭一个也不是从前那个了。”
    一边说一边摇头:“小小年纪,总是语出惊人。”
    周玄清不乐意谈从前那些糗事,板着脸捏了颗棋子,往下一放:“舅舅,您输了。”
    杜安城一看棋盘,顿时索然无味,还是跟阿年下棋有意思,从无败绩。
    一想到阿年,杜安城像是想起什么:“嗐,我想起来了,那丫头是阿年,那丫头就是阿年。”
    周玄清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杜安城一拍大腿,似是恍然大悟:“清儿,你不记得了么?”
    周玄清摇头:“舅舅,您到底在说什么?”
    杜安城大笑起来,瞧着周玄清的眼神十分滑稽:“你真不记得了,那个秋千是怎么断的?”
    周玄清回忆半晌,怎么断的?
    那时候他几岁来着,六岁的年纪,正是开始记事的时候,来了阿祖家,过的轻松又快活,那个秋千是他最喜欢的,日日都要在上头玩一会。
    后来杜家一次来客,客人带了个小姑娘来,阿祖叫他带妹妹出去玩,小孩子总是熟悉的快,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牵着手到处跑了。
    他带她去玩自己最爱的秋千,小姑娘很可爱,圆圆的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扎个两个小揪揪,胖乎乎的像年画里的小娃娃。
    小姑娘坐在秋千上,笑的奶声奶气的,他很是喜欢,许是秋千时间太久了,两人玩的太高兴,秋千绳子不知道怎么就断了。
    周玄清想到这儿,又看着舅舅在一边大笑,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舅舅,您是说,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是阿年?”
    杜安城哈哈大笑起来,捋了捋不怎么多的胡须:“是的,我此前一直想不通,阿年为何成了你国公府的丫头,我也不好问她,今天跟你聊起来,才回想起这桩旧事。”
    又长长叹了口气:“阿年这孩子实在命苦,清儿,你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你们的缘分,可远远不止这么一点呢。”
    周玄清听的目瞪口呆,原来他和阿年之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所以,他和阿年,其实很早就见过了。
    她就是当初那个胖胖的、将秋千坐断的可爱小姑娘么?
    他又想起那个胖胖的小姑娘从秋千上摔下来后,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明明小嘴都瘪起来了,却硬是含着一包泪,倔强的不哭出来。
    明明憋的满脸通红,揉着摔疼的地方,好一会过去了,还乖巧的过来安慰他。
    周玄清坐在椅上,好半晌才痴痴的笑了起来,那些和阿年相处的每一点过往,一点一滴的在脑中开始展现。
    他幼时过的也算开心,到了后来家中变故,遇到阿年后,其实也不算有多铭心刻骨,阿年就像是耳畔温柔的风、指尖划过的泉、眼中绽放的花,一点一点将他环绕。
    直到第三天,都入了夜,岑缨才带着阿年回来,大家早就已经休息去了。
    阿年知道岑缨累了,也不好再打搅旁人,自己送她回了房间后,在院中花廊下站了好一会,才往自己房间走去,这处院子东西两侧厢房,母女一人一边。
    今日的事,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她经历的事儿虽然不多,可她自小便活的通透,庸人自扰的事儿,她不想做,就连算计周玄清,她都没怎么犹豫过,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只是到底多了些感慨,叹了口气,抬手将房门推开。
    忽然黑暗中斜肆里伸出了一双手,一手揽住阿年的腰身,一手捂她的嘴,阿年本想挣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气。
    第75章 (改字) 并肩的第一天……
    还有那双手, 上面带着淡淡的书墨香气,甚至, 会在她身上煽风点火,她实在太过熟悉。
    “唔”感受到身后温热的胸膛,被反搂着的阿年红了脸,幸好屋中没有点灯。
    周玄清在杜家三日了,依旧没见到阿年,白日里听到舅舅说的话,他忽然就想见见阿年, 哪怕只是看看她住的房间。
    无关风月,只是想念。
    知道阿年定是认出了他,便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改为一手揽住阿年纤腰, 一手搂住她的肩头。
    “嗯哼……”周玄清轻轻笑了, 嗓音低沉喑哑, 手中力道很重, 看着她白玉般的耳垂,微微垂首在阿年耳边, 带起一阵酥麻暖风,“唔,怎么?是不是都把我忘记了?”
    他只觉自己似是着了魔,从前与阿年虽亲昵, 却也不会这般控制不住。
    阿年感受着身后胸膛震动, 衣衫很薄, 那股子热气直透胸腔,叫她的心都跳乱了节奏,耳间的微红渐渐蔓延, 阿年只觉浑身发烫。
    他身形高大,靠在墙边,阿年有些瘫软的靠在他怀里,见阿年不说话,周玄清心中有些微微的委屈,这么些日子,她好像都不想他?
    一口咬住离自己最近的饱满耳垂,阿年蓦然一声惊叫,“嗯?”
    痛中带媚,娇喃声叫周玄清心头一荡,他忍不住磨了磨牙,舌尖微微划过,阿年的身子显见抖了起来,周玄清又含糊不清的笑了。
    语调也是不清不楚,低沉嘶哑:“可有想我?”
    阿年挣脱不开,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触碰到周玄清的地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周玄清得到想要的答案,终于放过了阿年的耳尖,搂着她坐到窗前的竹编躺椅上,隔了这么久,两人终于面对面、单独的坐在一起了。
    阿年有些僵硬,两人分别后,突然这么亲密,她有些不习惯,本想起身,又被周玄清一把拉了过去。
    “世子,你怎么在这?”阿年无法,只能乖巧偎在他怀里,没一会,额头就沁了汗,还是想起身,才刚刚一动,就被紧紧缚住。
    “阿年,莫要乱动。”许久不曾亲热,怀中佳人依旧,他却有些把持不住。
    阿年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周玄清揽在她腰间的手使了力,瞧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又舍不得逗弄她,只能坐起身,抱着她软语:“阿年,我来接你。”
    只字不提自己为何藏在阿年房中,只是怀里娇人突然软了身子,周玄清心头便像那秋日凉风,终于抚平了燥意。
    阿年虽说平日盼着周玄清来,可等到人真的来了,又不知该如何对待,周玄清一句‘来接你’,又叫她心口涨满,酸酸涩涩,又甜甜蜜蜜。
    “世子,昭文馆里无事么?”阿年双手搭在周玄清肩头,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闻。
    周玄清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嗯,无事,我便专程过来接你了,母亲已经答应替我提亲,听说伯母也在,我明日亲自向她道歉。”
    总归是偷了阿年,岑缨没揍他,他还是挺感激的。
    阿年抬头直直望着周玄清漆黑的眸子,一双多情桃花眼里,此刻应该全都是自己,她是幸运的,不过这么些日子,就得偿所愿,她也终于能与他并肩、能与他平视了。
    “那叶大哥呢?他还好么?”
    周玄清抿唇,叹了口气:“嗯,他很好,离开玉京,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对他来说,是个好的开始。”
    阿年有些惊讶:“叶大哥离开玉京了?”
    那想必叶婉是已经过世了,阿年心头微叹,叶繁星在这世上,恐怕真的没有亲人了。
    见阿年沉思,周玄清心头醋意上涌,将阿年的头掰过来,月色下的阿年,肌肤如玉,泛着温润的光泽,唯有那红唇依旧娇嫩。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周玄清控制不住的捏了捏她光滑的脸。
    这些时日里,午夜梦回多少次,都是这娇嫩红唇,周玄清毫不犹豫低下头,擒了那两瓣娇软,含在了口中。
    阿年抬手挡,又被周玄清扯住,双手被攥在了头顶。
    她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周玄清从前便是这样,若是没个满足,是决计不肯停歇的,与他治书是一个脾气,若是哪个字不通,不弄清楚就不睡觉。
    只觉他浑身滚烫,还有唇上啃噬的微痛,阿年怕惊动岑缨,便摇着头拒绝,抬手轻推。
    周玄清有些燥热,抬手松了松衣领,抱起阿年就往床榻走。
    阿年浑身瘫软,面若红霞。
    看看坐在床榻上,岑缨的声音在院中传来:“阿年,你睡了么?”
    屋内两人都是一僵,阿年瞬间回神,用力将周玄清推开,急急忙忙应了声:“娘,还没呢。”又往外跑,生怕岑缨进了屋子。
    周玄清望着阿年向着月色下奔跑,纤腰长腿,婀娜多姿,头上那根银簪亮若星辰,不由闷笑起来。
    明明就快要得偿所愿,却恨不得时间快快过去,将这些日子全都省略,他今晚本也不打算招惹阿年,他既是要娶她,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她已经不是他的侍妾,很快就要嫁与他做妻,他便该有对妻子的尊重。
    阿年回来时,周玄清已经不在了,这一夜,自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翌日,阿年起身后,便去找岑缨。
    岑缨面色有些疲惫,两人一道去前厅,恰好碰到杜安城,岑缨含笑点头示意,还说了一句:“多谢。”
    杜安城闻言像是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摇着头:“无事,回来就好。
    天边旭日东升,曦光微漾,杜家园子最适合早晨起来放松,几人说着话,边走边聊,这时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国公夫人和周玄清。
    许久不见,国公夫人像是老了很多,阿年瞧着她好像失了精气神般,有些憔悴,一身端庄紫色短褙,未曾上妆,看着竟比往日慈祥。
    一边扶着国公夫人的周玄清,依旧是长身玉立,头戴玉冠,清俊秀雅,眸中带笑,一身月白锦袍,腰间坠了块玉桃,阿年眼睛堪堪看到,便瞬间红了脸。
    这玉桃不正是那块镇纸么?怎么改成这个模样了?
    这人,总是能把这种事做的理所当然,不害臊。
    周玄清瞧的分明,却装作没看到,昨夜未曾瞧见佳人全貌,今日一见,总觉得比之从前风姿更甚,尤其是修长脖颈弯下,真真像是一朵不胜凉风的娇花。
    杜安城瞧着周玄清走近,又和阿年打趣:“阿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有人来接你,这几日,可把我催的。”
    阿年有些羞赧,见杜安城满眼带笑,脸又红了,“您又打趣。”
    本来瞧着周玄清的眼睛立刻就低了下去,只能瞧见红彤彤的耳尖。
    袅娜走过去,屈膝认认真真的行礼:“阿年见过夫人,世子。”随后起身站在一边,笑的温婉,礼数丝毫不差,瞧着确实像个大家闺秀。
    周玄清大大方方的走到岑缨面前,拱手见礼:“玄清见过伯母,之前玄清不懂事,还请伯母见谅。”
    岑缨只是淡笑了下,“无事,小儿女的事,我如今也不管了。”便没再理会,大家都瞧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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