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qíng 纷乱。舍却残生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太原,夜
    君心何所似,无人得知?生死都无畏了,他在乎的究竟还有什么?沐阑倚靠着chuáng栏,若有所思的抿唇注视着这曾经君临天下、谁与争锋的男子。如今肩颊上的伤还隐隐渗着血,迟迟不退的体温,已经幽闭了三日的眸没了往日的焕发。军中御医说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越来越涣散的求生意志让人皆只能束手无策的担忧。
    回想三日前的那场血战,至今她仍心有余悸,十万火急日夜兼程,他们的人马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若不是怀城那毫不思索的奋勇一扑,若不是恭亲王毫不犹豫的拉弓一箭直she仪亲王,若不是旭郡王带着伤还誓死护住皇上杀出重围,后果她不敢想象。是那么多的肱股之臣决议血洒疆场,才换来了今日这暂时的安宁,他呢?却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帝位啊!
    倾下身,她缓缓伸出芊芊玉手第一次如此大胆的直触龙颜,刀削般俊朗的五官仍不失往日风采,惨白的脸却叫人捏汗,哀叹了声,喃语:皇上,您万万不可有事,不然叫沐阑怎么向雪儿jiāo代。有个女子还在盛京那痴痴的盼您回去,您曾经许诺过她今生定当不负,已辜负了那么多红颜,难道如今就舍得雪儿亦步上她们的后尘吗?
    拿过一旁案上的锦书,瞧着那熟悉娟秀的字迹,她隐忍着泪qiáng颜欢笑道:雪儿派人稍信来,伴宫那儿的御医说她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次您是真的要当皇阿玛了,所以一定要醒来,不能垮,要风风光光的接雪儿回紫禁城求您了,快醒醒吧沐阑忍痛把雪儿jiāo给您,是想您能替我给她一生的幸福已经三日了,仪亲王随时可能伤愈举兵重来,旭郡王、恭亲王都受了伤,不能让帝位失了,让皇后娘娘白白牺牲啊!
    泪终于悄然滑落,从擅自离宫至尽短短一月,历经了大悲大喜,失了打心底里敬重的皇后,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幸好凝雪尚在人间,然她从前也却是被阿玛额娘娇宠着的金枝啊,这一切于她而言到底还是没有能耐承受。若皇上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几乎可以想象雪儿那甘肠寸断的样雪儿的每滴泪对沐阑而言便是刨向心坎儿的伤,这样惨烈的爱,这样揪心的痛,君可见否,天可怜否?
    盈盈粉泪在内,门外的光景亦是萦乱。怀城端着药傻傻的伫立在门外,yù叩门的手停滞在半空,没了动作。熟悉的音却吐出如此陌生骇人的言,让其乱了方寸。原以为她心系皇上,恨亦只能恨不能与伊人相逢未嫁时,然此时呢他的qíng敌,一直让沐阑断然拒绝与他共赴天涯的原因居然是个女人!
    他可以忍受她倾心于皇上,这般的人中蛟龙他自是比不过,甚至可以在千均之际救驾,协旭郡王一起杀出重围,电光火石间水深火热里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沐阑失望了。百无一用的一介书生,为了她披盔戴甲上阵杀敌,终没料到换来的却是这不堪的结局,她爱的居然是凝雪!他付出一切竟还比不上凝雪淡若清风的一笑。
    静默转身,将药忠jiāo予一旁路过的侍卫,他飞奔离开。傻傻的立在迂回的长廊中,对凝雪已渐渐释怀了然放下的恨意,霎时间骤然徒升,却又终狠不下心伤害任何人。她已经集聚了万千宠爱于一身,两虎为其相争,难道老天就不能将那些眷顾分一杯羹给他吗?须臾,他仰首,凄楚的脸,隐隐泛着些许泪光的眼在月色下分外清明,突然放声大叫,妄图想泄尽一腔无奈,最后亦只能láng狈的蹲身抱首。自古千年,大英雄曾几何时不曾低头,男儿之泪曾几何时不曾为爱轻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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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州城内,夜幕笼压,静的只有士兵来回巡逻的脚步声。经过几日前的屠杀,这儿已没了往日的繁荣,除了驻守的军营以及一些苟延残喘的百姓,几乎罕有人迹。城中原先的知府大院内,甯儿低着首认真的替喁璇换着药,检视着其并不深的伤口,恭亲王那一箭直she要害,许是距离太远,幸不及伤至心脉。甚美的脸上,偶露了一缕淡淡的不舍。
    朝夕相处了这么些个时日,他们之间早已道不清究竟算什么,偶然他会象曾经那样宠她,由着她;偶然又会默不作声谁都不见,只是痴痴的望着锦盒内的那串水晶,那是他行兵前特意回扬州别苑从那面水晶帘上取下的,一切皆是为了悼念凝雪,那眼里的思念教让心惊。
    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还打算发兵吗?她细心的整理着刚替他换下的纱布,淡淡的血隐约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忙了一天,看他带着伤和将领们在房内商谈了一天的计划,三日前那一战对双方而言损失都不小,此时出兵实在不知是好是坏。
    他被伤的不算轻,定不能那么快恢复,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我不想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稳稳的入座,双眼闪she着yīn戾之气,想到几日前眼着便要成功了,却会因为恭亲王毁于一旦,早知他迟迟不派兵来援定是出了问题了,却没想到早已被喁琰收做己用。
    现下局势他们兵力相当,唯能靠的即是时机。敌方将领皆受了伤,喁琰又出了事士兵们的士气定会比先前更打折扣。不趁此一举夺下太原,怕是以后便没了机会,地处要道,待他将太原收做囊中之物后,离京城的脚步便又近了许多,称帝之日指日可待。
    他受伤了?甯儿睁大了杏眼,确认着,皇上御驾亲征受了伤,而且还是不小的伤,为何她会到现在才得知。
    一语已流泻出太多qíng绪,喁璇起身,撇着头温柔的伸出手抚着那张与那个她同样绝色的脸,缓缓扬起笑,也在心底暗暗扬起警觉:你到底还是很关心他,的确,他受伤了,而且伤不轻,能不能保住命都是问题。那是他该付的代价,我早说过要他替凝雪偿命,我不像他,只要许出口的诺言一定实现,我和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一国不可能有二主!
    喁璇,到了今日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帝王之位?权倾天下?或是与相爱之人相濡以沫?看着他越来越多的改变,那些个狠辣歹毒几乎让她不敢领受。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至喁琰于死地,却万万没想牵扯进那些个无辜的汉人百姓,到了今日连她都开始疑惑了,他要的究竟是什么,处处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为的又是什么,那个想爱却始终得不到的女人吗?
    呵要什么重要吗?重要的只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留下的那些我还能失吗?
    她噤声,知道胸怀天下的男子,心里装不下纤小女子的劝言。他就如一只蚕,不断地吐丝,裹住的却是自己。那样执著的追求,不成功固是毁灭。
    她亦如是若他赢了,不也算间接替她泄了心头恨吗?是这样吧,喁琰死了,一切便都会完了,曾经妄想付出的一生满腔的qíng深亦都没了对象,可以收回了可以吧
    幽幽妾心,láng子野心,终究还是抵不过天命玩弄,终于还是看不尽世事变迁。夜色虽深,于局中人而言夜夜皆是不眠日,城外两匹骏马飞奔而过,扬起片片尘土,掀起又一段供世人传诵的佳话。
    马上两人,没有多言,接连数日来只为不眠不休的兼程,眼见着跟前近在咫尺的郑州,想着这一路赶来遇见的那些个妻离子散,弃家而逃的百姓,凄楚无奈溢心。白马上清秀男子,远远仰首直视高高城墙,紧锁着的城门,片刻后亦只能无言以对,抿唇调过马僵开口道:我们走,别耽误太久了。
    闻言,另一男子默默的挥鞭跟上,心中同样百感jiāo集,一直清明易见的眼里首次浮现了让人陌生的不甘。他不甘,不甘世事将人如此玩弄,不甘他们人人都偏要做这局中棋,更不甘忍让了那么多却引来这惨烈一仗。隐下了这一切,埋于心间,响喝一声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惊吓住的马狂奔而出,紧跟着前头的白马直奔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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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获通报,沐阑没有多做一刻犹豫,策马奔至城门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须臾,yīn郁了许久的脸终于放晴扬笑,再多煎熬能拼至今日相逢皆值得了。
    快走吧,旭郡王他们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很高兴!没有多做停留,她立刻上马言道,见两人默契的点头,扬鞭离开。
    留下一堆仍处怔愣的守城士兵,傻傻的看着已远去的三人。心中暗忖:那清秀男子真是凝妃娘娘吗?
    一堆客套的嘘寒问暖后,终于逢得她能和凝雪独处一室。关上房门,忍了多时她还是难以自制的上前抱住那娇躯,委屈的泪终于泛滥而出,哽咽的开口,言着含糊不清的话: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皇后有多伤心,接着京中又传来皇后的不幸,我几乎不知道从此之后一个人要怎么熬了,幸好幸好你没事,雪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凝雪不语,只是轻笑,任由她抱着哭着发泄,一袭帅俊的男装打扮加上日夜兼程的疲累,非但没有掩去了她的风华绝貌,反倒更衬出了另一番从不为人见的美,叹为天人。伸手温柔的抚着怀中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女子,甜甜的慰着:没事了,雪儿这不就来了嘛,以后不用担心了,不管什么事雪儿都会扛在你前头,你只要替我照顾好皇上照顾好自己便好。
    还好你来了,探子那回报说仪亲王已在重新整顿兵力,估计不久便又会发兵直杀太原。皇上到现在还没醒,旭郡王和恭亲王又全都受了伤,就算能撑住上阵对敌以现在仪亲王那种六亲不认的个xing,怕也是白白送命。怀城又突然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替你保住皇上的命,若你不来,过些时日的沐阑怕也只有以死谢罪,负了雪儿所托!如见亲人般的温暖,让她终于放下撑了许久的坚qiáng,往日的担忧一泄而出,眼前的女子是她的爱更是她视做救世主之人。
    沐阑,记住,保护皇上不是你这一生使命,必要时你要为自己而活。就算有朝一日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是要坚qiáng活下去,我们不能依附任何人而生存不能再为任何人而生存。劝着,入宫之后她早已尝够了为别人而活之苦,若她可以如其他女子般任xing乖张,率xing而为,今时今日还会如此满负疲惫累累吗?对了,怀城怎么会失踪呢?
    从初识到今日,她见足了怀城的忠心赤胆,如此关键时刻他怎么会弃所有人于不顾,甚至弃沐阑于不顾,失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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