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知道。他愣了愣,神qíng很不自在,连话都多了起来,你知道他的,虽然这两年都在外头游dàng,但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
    是哦。邢欢gān笑着点了点头,我先回房了。
    她把心事隐藏得很好,起码赵永安没看出任何不对劲。
    只有邢欢自己知道,她的猜测几乎是得到证实了。回想和静安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显然是她一直以来高估了自己,以为他是再帮她找晶石,可事实呢?他曾说过溜去祈州管府查看过多次,还因此和管晓闲结下了仇,那时候他并不是认识她,总不会是夜观天象预料到了以后吧?
    这足以证明,他也一直在找那几块石头,所以才会想她那样对晶石有那么多的了解。
    可赵静安找这个做什么呢?答案已然呼之yù出。
    一直到夜深人静时,赵静安才驾着马车回府。
    小厮提着灯笼开门相迎,很快就感觉到了今天的大少爷很不对劲,没有像平时那样同他们开玩笑,甚至是连常年都挂在嘴边的笑容都没了踪影。
    他就这样唇线紧绷,脚步迈得很大,气势汹汹地朝着别院里头走。
    他没有告诉邢欢,其实下午的那张喜帖里还夹着一张信笺。
    其实那信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看起来只不过几个许久没见的朋友邀他一块喝茶。
    喝着喝着便喝出了一则让赵静安揪心的消息邢欢自小就有寒疾,命不久矣。
    曾用那么轻松的口吻说出短命鬼,在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之后,成了日日困扰他的梦魇。有多少次,他盼望是自己学艺不jīng,那日对着她的掌纹看走了眼。
    邢欢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地去找那些晶石?她不说,他也就忍着不问,这不妨碍他托人追查。这是赵静安第一次几乎动员上自己所有人的人脉,只为了更了解一个女人,他也知道这种窥人隐私的行为不好,可他不后悔。
    倘若不是他查到,她打算对他瞒多久?瞒到她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时候吗?
    她有什么权利在让他爱上之后擅自决定自己的生死。
    眼下,又听闻皇上诏曰赵家庄月底带着剑进宫赴宴,一堆意料之外的麻烦汹涌而来,让他觉得心力jiāo瘁,只想用力抱住她,确认她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咦?大少爷,你来找少奶奶吗?她今天睡得早,都这时辰了,怕是守夜的丫鬟正坐在屋前石阶上打瞌睡,可大少爷走路的动静实在太大,她猝然惊醒。
    话儿才说了一半,就被静安冷声打断,走开。
    丫鬟识相噤声。见鬼了,今天这别院里的人全都吃火药了,个个脸色都臭得很。
    砰。
    静安一如既往地不讲规矩,拾阶而上,重重踹开了房门,抢过了丫鬟搁在一旁的灯笼,闯进黑dòngdòng的屋子里。
    见状,丫鬟赶紧跟上前替他点上灯。
    她人呢?里屋,空dàngdàng的chuáng,让静安心头一惊,立即旋身质问身后的丫鬟。
    在睡那一个觉字,在丫鬟瞧清里屋的场面后,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怎么守夜的!那么大个人都看不住!
    大少爷从来不会这样咆哮,更是不会吼骂下人,所以,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到他这是真的气到失控了。这种时候,少说话才是最理智的,可当丫鬟转眸瞧见桌上的东西后,还是没能忍住,大、大少爷,那儿有封信
    果然,这句话成功吸引了赵静安,也让他暂时收敛住怒火。
    他屏息,视线集中到了用来压信的小木盒上,打开盒盖这简单的动作,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结局,诚如他所想,盒子里静躺着那三块晶石,彷佛记录着他们认识至今的点点滴滴。
    静安闭上眼,默不作声地动手拆开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却让他心如刀绞,极其苦涩地试图想要扬起唇角,却怎么也找不回曾经的笑容。
    赵静安,你笑起来也很漂亮。
    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努力让他的笑留得更久些?
    为什么不问过他的意见就做出这种决定?
    为什么不相信他或许可以想到更两全的解决办法?
    这一次,邢欢的离开,几乎是什么都不需要说便与娘达成了共识。
    娘说,弄丢尚方宝剑是很大的罪,若是有人借机发难,说不定还会上升到谋反,会满门抄斩。
    邢欢不懂那些律法,能做的也不多。她知道,就算把收集到的晶石全贡献出来,婆婆也不会要。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留下晶石消失。不仅仅是为了静安,也是为了赵家庄所有人。
    她不能为了救自己,枉顾那么多条人命,那样的话,就算活下去了,也无法心安理得。
    和上一回留书离开不同的是,这次有娘陪着,邢欢不会迷路了,也不需要考虑怎么沿路赚盘缠。这一路,她们走得很顺,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少说话,只花了半月不到的时间,她们就回到了祈州。
    老家是回不去了,怕是很快就会被找着。
    娘在离赵家庄不远的地方租了间屋子,说是离得越近他们越是不会找着,她还能远远的看静安,确认他们是否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这一劫,确认他活得好不好。
    邢欢知道,娘是在为她着想,可无论他过得好或不好,她都不会开心。
    邢姑娘,心qíng也是直接影响病qíng的主要因素之一,你最近身子越来越弱,就是因为太郁郁寡欢了,要不要我替你找些江湖儿女来唱小曲给你听?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邢欢竖起耳朵,颤抖着从三层被子底下探出脑袋。她最近身体的确是羸弱得很,也不知道是深秋的缘故,还是当真离死不远了,总之是比从前更怕冷了,几乎离不开被窝。
    可当瞧清立在chuáng边一脸仁心仁术的那张脸后,她活像见了鬼似的窜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嘛,我是神医啊,听说邢夫人已经在订制棺材了,我怎么能不出现下,万一把你治好了,就又多了个起死回生的临chuáng案例啊!说着,神医褪下出诊箱,像模像样地摆着脉枕,拍了拍,示意她把手放上来,让他望闻问切下。
    她娘已经在订制棺材了?擦!娘,您也太淡定了吧!泪都没见你掉过一次,就这般闹得人尽皆知地去订棺材了?邢欢无力地垂下手肘,任由神医煞有其事地替她把脉,有气无力地哼着,我说,你是不是会回城大法,怎么就那么神出鬼没。她和娘才回来多久,一个月都不到,他就已经找上门了,这么说,那是不是静安也知道她的下落了?
    你放心,我们江湖人士向来都是守口如瓶的,我没跟大师提过你的下落。
    他们混得是不是同一个江湖啊?守口如瓶?呸!一丁点风chuī糙动就能传得人人皆知,还好意思卖弄江湖气。
    哎,邢姑娘
    你是不是想说你已经尽力了,节哀顺变?邢欢别过头,并没有觉得失望,从回到祈州起,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生机。
    是想要恭喜你,你这是喜脉啊!
    喂,这不是闹着玩的,你摸摸清楚再说。喜什么脉什么?怎么可能一晚上就你又来骗银子了吧?接下来是不是想叫我买安胎药或者是堕胎药,滚滚滚!有没有同qíng心啊,人家都快死了,还玩还玩!
    过分了!邢姑娘,你可以质疑我的信用,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素养。你这脉象,绝对是怀上了,你冷静躺下,别动了胎气。哦,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能不能留的确是个问题,你身子太弱,病也得治,怕会伤及胎儿。要不,你考虑要买我的堕胎药吧,保证无痛。
    他的广告依旧打得很卖力,可说不清为什么,邢欢有些信了。
    不会那么玄乎吧?依稀记得,离开祈州随永安进京时,婆婆曾说:争取回来的时候,肚子里酝酿个小少爷。这这这这、这就真酝酿上了?只不过爹换了人?婆婆是预言帝吧?
    邢姑娘,你要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我祖上和你爹还有些渊源,也算是故人了。见她闷声不吭,像是平静了下来,神医才再次入座,说开了。
    邢欢没好气地赏了他一道白眼,渊源个屁,她爹究竟长什么样连她都记不起来了,沾亲带故也不带这样的吧。
    你听我给你慢慢说。不需要她搭理,神医自顾自地说得投入,话说,很多很多年前,我爹也是个神医,仰慕过你爹的刀法,还曾想拜他为师,呀哈,谁知道你爹拽得要死,说他没有习武的天分。就说吧,这人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曾想你爹当年为了救赵家老爷死了,你娘带着上门求医
    等一下,你说我爹是怎么死的?他的故事为什么和她听说的故事版本不一致啊。
    为了救赵家老爷被砍死的啊。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这算是升级版吗?娘分明说是爹的仇家上门寻仇,公公为了救下她们母女俩也壮烈牺牲了。
    哦,从我爹那听来的。神医想当然的回道,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小道消息!我爹可是第一手的消息,比珍珠还真。当日那一战,赵家老爷当场死了,你爹还留着一口气,是我爹领衔若gān大夫一起给抢救的。哎,可惜当年我爹医术还不够jīng湛,最终你爹还是撒手人寰了。
    神医,您刚才不是说您爹当时也是个神医吗?
    总之,那事儿绝对没有讹传成分,是我爹弥留之际跟我提起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爹都快不行了哪还会跟我撒谎!
    是吗?那后来呢?邢欢一时缓不过劲,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想着要报恩,是她爹爹连累了公公,结果婆婆还不计前嫌地一直暗中资助娘,把她抚养大。难道,娘也是被骗的?
    后来,我爹告诉你娘要根治你的寒疾,就必须集齐散落江湖的所有晶石做药引。哎,我爹弥留之际跟我说,他那会儿只是想报你爹不肯收他为徒的仇,又想瞧瞧传说中的晶石究竟长什么样,才这么骗你娘的,其实你的病有法子治,不需要什么晶石药引,哪有那么玄乎,白痴才会拿石头做药引子。这件事,爹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嘱咐我如果将来有机会见到你们母女俩,一定要医好你的病。所以上次你被一姐刺伤的时候,我替你疗伤时,才会问起你爹是不是姓邢其实我那时候想问的是,你爹是不是那个以刀法闻名的邢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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