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扰人的叫声一直冲破大殿,惊得停在枝丫上栖息的鸟儿四处飞散。项郝闻声,眯着眸子,跨进了大殿,没好气地把茶盏重重丢到了费菲面前。而后便端着原本为九金烹的那盏茶,面色冷峻地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大概也只有段子七自己觉得单纯了,哼哼!每次说到这事,红扁就会特别激动。
    原来也就只是红扁比较亢奋而已,现在又加入了个费菲,她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又一次抱起九金,九姑娘,不要难过,亏我还差点就相信我爹爹的话,想要去色诱那个段子七的,幸好没有,哼!不思进取没有担当的二世祖,是我这种具有贵族气质的人最瞧不入眼的了。你不用担心,离开长安是对的,你看我们洛阳的百姓多么淳朴,还会有我这种贵族帮你。
    真是个力大无穷的贵族啊!九金被她抱离了地面,悬空蹬着双脚,挣扎着想要着地,却徒劳无功,最后只好愁眉苦脸地看向师公求助。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就转开了目光。
    小师父,难道是我听错了?小良压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而是两家妇女?!这是吴仁艾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九金长安奇遇记,不免心生感慨,急于找个人抒发。
    噗只是他似乎找错人了,非但没有在小师父那边得到共鸣,还被他喷了一脸的茶水。项郝若无其事地将茶盏丢到几案上,暗自咕哝:谁烹的茶,怎么那么苦?
    见状,吴仁艾摇头,认命地举起袖子擦去脸上的茶水。罢了罢了,不要跟陷入苦恋的男人计较,爱果然是折磨人的东西。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九金快被费菲挤得接不上气了,大声叫了出来。
    不行,我要给你安慰。
    安慰个头啊,是想让她安息吧!没办法了,这种热qíng无福消受啊,上绝招吧,费小姐,唔我的娘哟,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对你坦诚了,你不用不用对我那么好,其实我是坏人,坏人呀放我下来啊啊啊!其、其实刚才那个卖身葬奶奶的姑娘,是我花六两银子买来的,不是十两
    九金已经悔死了,她怎么就会招惹上这个从来不停别人意见贵族?更气人的是红扁,居然还能和费菲那么有共同语言,有就有吧,不会聊其他事哦,为什么非要拿她和七哥哥的事摆弄。
    咦?总算,在九金说完那段话后,费菲的热qíng不再洋溢了,九姑娘好有生意头脑哟,我一直在找寻的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合伙开个铺子吧?我出银子,你出力。
    开铺子?做什么喏?终于着地了,九金贪婪地深呼吸了几下后,对费菲的话起了兴致。
    唔,没想过耶。你会什么呀?
    我?九金吃惊地用手指向自己,太夸张了,她要是知道自己会做什么,犯得着直到今天还在游手好闲么?再次认真地考虑了会,九金依然还是只能给出一个答案:我比较笨喏,只会跟死人打jiāo道。
    这样啊竟然有人比我还笨呀,我至少除了吃,还会睡。
    噗呀呀个呸,什么世道哦,这也值得骄傲了。吴仁艾忍不住喷笑。
    嘁,贵族的气质你这种凡夫俗子是不会懂的!费菲扭了扭不太容易被发现的腰,不屑地飘了眼吴仁艾,又自言自语了起来:不过跟死人打jiāo道,倒是挺符合我们洛阳的风俗。
    呵呵。九金gān笑了两声,的确是挺符合的,满大街的卖身葬某某,也不知道这种淳朴的民风是怎么形成的。估计继续gān回老本行去哭丧,也赚不了多少,从今天那个葬奶奶事件可以看出,那堆卖身的人里头,有很大一部分是另有所图的。
    阿九,你最好是什么都别想。看她当真思忖了起来,项郝按捺不住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都希望她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吗?
    你能不被别人骗银子,已经万幸了,还指望着赚别人的银子?其实也只是关心则乱,怕她被骗,怕她太累,更怕她有一天再也不需要他。
    原来我在别人眼中就是那么没用的吗?九金嘟了嘟嘴,这种感觉虽然习惯了,但还是会不好受,可是师公我还是想试试。
    想试就试啊,做什么还要问你师公意见啊,他只是你师公,又不是你奶娘。还有我这种贵族帮你,怕什么!只不过就是,你想要试什么?费菲很兴奋,主要还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朋友,能有人理她,就会让她觉得很满足很开心。
    就随便倒腾点什么东西,我们就随便在中间牵牵线,有人愿意买又有人愿意卖,我们就拿中间的差价呀。多好,不用成本投入呀,那样我就不会被人骗了喏。多亏了卖身葬奶奶的姑娘呀,行为是可耻了点,但是好歹给了她一定启发。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费菲双眼开始熠熠生辉了,什么货?
    人呀。洛阳城不就是卖身的人多嘛,这市场多么的庞大,机不可失呀。
    噗这次轮到吴仁艾和红扁喷茶了。
    而向来不太喜欢听别人讲话的费菲,难得认真听了一回,就遭到了这样的打击,重重地跌倒在地。
    我看你是活腻了!大殿里扬起项郝的咆哮声,又一次在九金面前他失去了冷静。早该想到的,就压根不能指望她能有什么酷似正常人的想法!
    殿外枝丫上,被吓走又刚回来栖息的鸟儿们,再一次的被这咆哮声震撼到一哄而散
    第四十五章
    就像九金最初设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很有爱的发展方向,不用铺子、也不用人手,按行话讲就是牙婆,偶尔还能兼职媒婆大赚一票。渐渐的,九金越来越忙,每天都要周旋在一堆商贾贵胄之间,废上好多唇舌只为了谈来一个美其名曰公道的价格。她周旋的方式很大而化之,往往都是在看似玩闹的嬉笑间搞定一切,也因此成了一种风格,莫名其妙地声名大噪了。
    自然,这也不是九金一个人的功劳,费菲和吴仁艾很功不可没。最初,是吴仁艾天天帮九金引开师公的注意力,让她可以大刀阔斧。初来乍道,九金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常会被奚落,基本上没人搭理她。头两笔生意,为了不打击九金,费菲暗中出资找人假扮了买主,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无意中让九金的信誉度和名声咻咻咻地上涨了
    于是,九金和费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个女人能顶半边天,两个女人就足够撑起整片天了。
    在洛阳,九金活得很滋润,如鱼得水。
    因为没几个人记得这个让洛阳民俗风生水起的牙婆叫唐九金,大伙都习惯跟着吴仁艾一起叫她小良;更没有人笑话她是傻子,她甚至都快成了洛阳姑娘们马首是瞻的人物了。
    九金的独立大计进行得很顺利,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不遗余力地阻扰她、打击她、刺激她、并且蹂躏她那就是师公!
    师公你放人家下来好不好,这样好丢人呀。九金软软地被他家师公甩在肩上,就像一只被掏空了的麻袋一样,无力反抗,只好就这样咕哝。
    没关系,观众都已经习惯了。边说,项郝边微笑冲一旁那堆若无其事的店家们点头示好。
    哟,梅道长呀,遇上你就正好了,这锅红烧ròu你拿去,是特意煮给你和小良吃的,没有加葱花喏。见项郝迎面走来,沿街的婆婆赶紧端了个锅子拦住了他,说着,目光瞟了眼项郝肩上的物体,用她的角度来说,只能瞧见九金翘得高高的臀部,看不清脸,但也能猜到这是谁了,她暧昧地笑了笑,戏谑:道长辛苦了,那么早又要教训小良了呀,哦呵呵,要端庄点端庄点呀,别太激烈。
    哎呀,是红烧ròu呀!一听到婆婆的声音,九金就兴奋了,想到那甜滋滋的红烧ròu,她就更兴奋了。忘形地蹬了几下腿,尝试着想从师公的肩上滑下来。
    就因为这一个动作,她可怜的臀部被结结实实地赏了一巴掌。
    乖乖待着,不准动。冷冷的声音从前头飘来。他的变化很快,转眼又带着笑意看向了婆婆:这锅ròu先搁您这吧,我一会让小吴来取,她现在不配吃。
    两面三刀,没用的男人,哼。九金不屑地嗤哼,除了会凶她,他还会做什么呀?
    阿九。他收敛起笑意,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九金立刻就僵硬了下身子,大声回答:有!
    又想卖身葬jian夫了么?
    不想。九金哭丧着脸,很没志气地垂下头,软下气势。师公口中的jian夫,就是一直最无辜的吴仁艾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果然无人爱。上清宫里流传着一段话:小吴爱娘亲,娘亲只爱爹爹;小吴爱爹爹,爹爹只爱修道;小吴爱师父,师父只要小良;于是小吴也爱小良,小良却卖身葬他
    这一切都是拜他的小师父也就是她的师公所赐,因为九金和吴仁艾太亲近了,小吴便荣升成了jian夫。又因为九金对卖身事业太热衷了,便被bī着去卖身葬了一回jian夫。幸好,在某个长相萎靡行为猥琐语言放dàng的男人想买下九金的时候,师公来英雄救美买下她了。你说说,这冤枉钱花了做什么哟?她当然不想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经历。
    乖。
    她家师公似乎很满意她没志气的模样,从声音判断,他似乎笑得很开心。九金吞咽了下口水,嗫嚅:师公喏,你有没有考虑过下次不要用这种方法带我回上清宫呀,我有脚啊,会自己走呀。你知道的,我现在好歹也是人口贩卖界的名角儿了,给我留点面子哒。
    是么?我喜欢这样。即使她羽翼丰满,可以独挡一面了,在他眼中,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阿九。
    可是她不喜欢呀。都已经快十九了,还被人这样甩在肩上满街走,好没尊严哇。可惜,九金依旧还是那个敢怒不敢言的九金,她抿着唇,qiáng吞下了所有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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