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意迅速点开,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对方的头像是一片湛蓝天空,看样子是手机里自带的背景图。而他的网名叫做“海阔天空”,验证消息十分简单,只有一个字:“崔”。
    但这就够了。
    陆思意快速加上了崔父,之后主动发过去一句:“您好!”
    等了半分钟,“海阔天空”却没有任何动静,不仅没有消息发过来,连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显示过。
    陆思意皱了下眉毛,手指动得飞快,又打字道:“我是刘潇然,请问您是?”
    ——这句话还没发出去,对方终于来了消息。
    “海阔天空”:“你好。”
    陆思意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心里砰砰跳,似乎比他之前问萧缈宋秉到底是谁、他们以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还要紧张。
    然而,这位“海阔天空”说了一句你好之后,就又不说话了。
    陆思意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判断局势,决定摊牌——
    现在的形势已经变了,不是崔父找他、让他离自己儿子远点,而是他得求着崔父,让崔父背后所属的军方力量介入进来,将他和宋秉拎出这个小岛。
    没有时间了。
    陆思意手指翻飞,快速打字道:“崔叔叔您好,之前我给崔益发消息,是我考虑不周。我其实真正想找的人是您,却不知道怎么找到,不得已才通过了他。我之后不会再麻烦他了,但这次真的真的请求您,能够帮帮我。”
    陆思意一口气打出了这些话,发了过去。
    如果在平时,他一定会在写完之后斟酌一遍,改一改措辞,让语句听起来更加流畅顺耳。
    但现在,陆思意觉得自己脑子又懵了——他没什么时间了,只觉得这个机会得来不易,仿佛只要慢上一秒,崔父就要关上微信、看不到他的消息了。
    陆思意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看到页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几次,终于停了。又过了两秒,一条新的消息显示在了页面上:
    “这种做法,非君子所为。”
    陆思意感觉自己手指尖都凉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和我提什么君子??
    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挺缺德的人吗?我要是真有良心,就不会将一切都告诉崔益了!
    在基地这种地方,谁爱做君子谁做去!反正他陆思意不做。
    然而想是这么想,落到手指上就是另外一回事。陆思意好声好气地回崔父道:“是,是我做错了。”
    “对不起,叔叔。”
    说完这两句,他才又立刻道:“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认识的同学和朋友里,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他和您了。”
    对方又是停了好久——其实崔父打字所耗费掉的时间并不长,但陆思意度秒如年,多一秒他都觉得这是煎熬。
    终于,消息又过来了,这次倒是有很多:“据我所知,他们会将你们保护得很好,你们轻易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你现在是那里的学生,为什么不做好自己的本职,非得要借助外力来对抗呢?”
    陆思意皱了眉毛——这又说得是什么屁话?
    你到底想不想帮?
    崔父的消息又发过来了一条,陆思意继续看:“想必之前,他也和你说过,我向他说‘不该管的事情少管’。这句话也同样适合你,你还只是个学生,隐藏才是最好的保护。”
    陆思意:……
    他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好像终于明白了崔父的意思——
    就和说崔益的一样,让他管不了的事情就少管、别管,因为管了也没用。而他现在在基地里,就只是个学生,没有什么权利,更没什么势力,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赛金斯,无异于螳臂当车,自讨苦吃。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继续老老实实做一个学生,还能保全自己。真想破除一些东西的话,过程反而会凶险异常。
    只不过,他的话说得实在是难听。
    陆思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字。
    ——崔父不知道,或者是即使想到了,也没有任何代入感:只要来到了小岛上的人,又有几个能毫发无损地出去、与基地完全脱离关系?
    不可能的。
    你既然了解了基地里的事情,知道了赛金斯在做的项目,就不能带着这些秘密再走出去。
    所以,潘远在研二的时候在饶良生的逼迫之下转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终身都会像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给饶良生干活,等人到中年,可以自己带队伍了,还是在给赛金斯干活。
    而如果,赛金斯有朝一日倒台了,那时的潘远也绝对无法抽身出来,他会作为赛金斯的帮凶被送上法庭。
    这就是基地里所有研究人员的宿命。有些是罪有应得,而有些是没有选择。
    陆思意如实说道:“叔叔,您真的认为,我可以走吗?”
    “我走不了的。除非这里被夷为平地。”
    陆思意顿了顿,冷静了下来。
    崔父的话虽然糙,但理还是那个理。这样将好话难听地说了一遍,反而让陆思意把思路沉了下去。
    他不像刚才那样焦虑了,开始冷静地思考如何才能让崔父真正地帮自己。
    “我迫不得已找您,”陆思意继续道,“其实不止是为了我自己。”
    “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前几天才刚刚见到一个实验体,想必您也已经知道了,他是这里最为成功的一个。但我见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
    陆思意顿了顿,打字道:“是我儿时的玩伴。”
    “我们都是孤儿,”陆思意胡编乱造,“小时候一起玩得很好。后来我去了福利院,就没再见过他了。但院长安慰我说,他长得那么好,一定能有个好人家养他。于是我就想,是啊,他那么好,一定会找到好的爸爸妈妈。”
    “但我没想到,再见的时候是这种情形。”
    陆思意停住了打字的手,看了看页面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并没有如愿出现。
    他不知道崔父是还在看,还是干别的去了,于是只能继续打字道:“他10岁就来到了这里,一直被当做实验体养着。他没有碰到好的爸爸妈妈,只碰到了一个拿他当做低等生物的人渣。”
    “叔叔,他身上的实验让他很痛苦。”
    ——其实,按照常理,陆思意说到这里之后,还会继续说,别的实验体也都很痛苦,这里的一切都是非人道的,这个基地就不应该存在。
    但他没说——没有用的。如果军方真的仅仅因为“不人道”就可以派人过来的话,那他们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陆思意就只说了“好的爸爸妈妈”——因为崔父也是当爹的人。他能够为了崔益来找自己,就至少证明,他知道“父亲”这个词的重量。
    只有“爸妈”才能打动他一些。
    陆思意继续说道:“基地里有很多研究成果,我之前找到了一些,还有一些在加密资料库里,我目前没能破解掉。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可以将我手中的资料全部交出。”
    “只要您能帮我们离开这里。”
    这就是在谈条件了。
    而陆思意也只有这个条件可以谈。
    ——其实他很清楚,宋秉对于军方来说,诱惑可比他手里掌握的资料大多了。
    宋秉才是一个天然的“条件”。
    赛金斯想要他,军方当然也想要他。
    甚至,还有一种最坏的结果:即便军方帮助他们逃出了小岛,宋秉的处境也依旧不会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从一个实验室挪到另一个实验室罢了。
    所以,陆思意脑子里,现在有一个初步成型的“后手”。
    崔父的消息回了过来:“你这么急,只是想帮他和自己逃出来吗?”
    陆思意眨了下眼睛。一般而言,问题的重点都是在后半段,前面半段只是前提。
    但他明白,崔父这个问题的重点,在前面——你为什么这么急。
    这个问题正中陆思意下怀,于是他如实回答:“他可能马上就会公布一些实验成果出去。就在即将举办的第一届赛金斯生物学大会上。”
    这个“他”,他们彼此都知道是谁。
    ——饶良生一旦将他对于宋秉的实验成果汇报出去,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即便他说这是用小鼠做的实验,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他没有展示那个小鼠的任何影像。
    而这个方向又太过敏感,有心之人稍微想想,可能就会想通其中奥妙。
    所以,一旦饶良生汇报了,就相当于向全世界宣告,赛金斯手里拥有这些实验体。
    这是军方不愿意看到的。
    军方与政府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和谐,即使双方都想要实验体,也不能明抢。
    ——所以,只要饶良生汇报了,军方就再也拿不到宋秉了。
    这才是陆思意和崔父说的意思:你们如果想来救我们,就要尽快,晚了的话很有可能就错过机会了。
    当然,如果军方能够拦住饶良生,不让他汇报关于宋秉的成果,陆思意更是求之不得。
    聊天页面上方再次显示起了“对方正在输入”,陆思意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后,终于收到了一条让他感到略微放松的消息:
    “知道了。除了他要汇报,你们最近还有要做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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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天又要出差了啊啊啊啊……
    预计一个星期,现在还没定下具体时间,我争取更,但如果真的更不上的话,就只能……随缘了。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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