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滴浸透纸面,波本脸涨红,险些捏断蘸水笔。
    她就不该主动提出帮忙续写书信,歪七扭八的字迹完全衔接不上飘逸花体。如果真寄出,收件人说不定会以为神父被附身了去。
    “辛苦你了。”安古见女孩神情挫败,停止口述,膝行至她跟前:“不过,还是让我…”
    “想都别想。”波本横眉怒目,脚踏他肩窝:“继续动作,别绷那么紧。”男人温顺地放软身躯,任足尖自脖颈点至尾椎。实际上,他也无法反抗女孩的摆弄:腹部被束腰紧缚,卸去义体的四肢受皮带固定,只能像狗一般在主人脚下爬行。
    请别误会,他们并非在玩淫乱的小游戏。
    起初神父正处理着堆成小山的书信,波本扯张椅子坐下,翻看奎宁送来的发明期刊与广告年鉴。作为机械师,熟练组装现有蓝图便足以让她在业界脱颖而出,但报酬和名望只是身外之物。女孩眯眼,比对示意图抄写感兴趣的物件,脑内捋过内部构造,并思考如何优化以便使用现有材料复现。她列出采购单,同时思绪飘飞。这些设计精妙绝伦,但太笨重。这就是创造的极限吗?尽管还未普及,但蒸汽已可代替人力。可预见的,机械将以批量化生产的方式将人类从重复劳动中解放。如何驱动和缩小机械会成为新的难题。再之后呢?如果能使用现有的动力源…打住,即使她认知魔法的存在,大多数人只会将其当作无稽之谈。
    “…波本。”女孩头也不抬,圈点标注专利报告。直至阅览完毕,才伸了个懒腰,准备随手乱放——等等!她慌忙去抓,然而落在桌面上的纸张立刻被洇透。好在安古伸手格挡开同时落下的笔记本。波本躬身,才发觉地面上也有数滴干涸的污渍。
    “刚才不慎打翻了墨水瓶。”男人语气平和:“需要打扫,能有劳你暂且回避吗?”
    “嗯…好。”她捡起其他文件,抽出片信封:“这是你的吗?半边都打湿了。”然而神父没有去接:“放在桌边吧。”
    波本转身,果然,对方避开了视线。“假肢有问题?”柔软手指隔层布料抚摸着关节连接处:“该死,摸不出来。要把衣服脱掉。”她撇嘴,懊恼自己没发觉异样。即使她想做些新奇玩意儿,也应该先把已有的器械维护好。
    “没有必要,是我本身的毛病。肩膀稍有麻痹,缓缓就好。”波本皱眉,放开被撩起的布料,举高男人手臂:“保持这个高度。”然而其无力坠落。“肩袖损伤。另一边也是。”按步骤检查后,她深吸口气:“神父大人,全身多处肌肉撕裂——你是如何将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
    “麻烦你了,以后我会注意。”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算了,也能猜得到原因。她早该警惕男人娴熟的手术技巧和厨艺。义肢佩戴者光是要恢复至正常生活水平,即需上万次艰难复健,何况想精密操作各种用具。“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没察觉到客户需求。不过,就算有下次,拜托穿件容易脱的衣服。”她将被弄脏的圣袍掀开,忽地摸出根改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神职人员不也能从莫名奇妙的地方掏出本圣经!”卸完机械臂,波本又甩出条扳手,跪地拆起假腿。
    “我很好奇,你藏了多少种金属制品。”
    “负重有助于锻炼身体。”她得意地打开奎宁特制的皮革腿包,将工具收纳至特定夹层:“您或许可以进行针对锻炼,前提是限制过度活动避免重复性劳损。嘿咻——”女孩将义体和男人分别搬上手推车,一路行至床前:“果然要靠工具。呃,我去叫人过来照顾?”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缺乏处理病患的经验,或许是错觉,神父似乎也面露不愉。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如此滑稽的模样,除非这是你的愿望。”
    “安心,你看上去状态没那么糟。”女孩向门移动,暗忖男人怎么唐突重视起自尊。
    “又要去哪。”
    “不疼么?我去医疗房要些鸦片酊。”
    “库存不足,留作他用吧。有酒就够了。”波本缓慢眨眼,难得局促。之前给男人穿刺时,她明令禁烟酒,却忽视了可能的撕裂伤与幻肢痛。
    “你有不适,应该告诉我。”她嘟囔:“以便尽早对假肢作出调整…”
    “这就是你关心的所有事情?”他蜷进被窝,只露出撮黑发。女孩愣怔,噗嗤笑出声来。某种程度上,她赞成这景象很离奇。其他人定不会相信,严肃的神父竟像个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
    “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定制化服务?”她煞有介事地拿起纸笔。
    “…是我逾矩。抱歉,没控制好情绪。”波本见安古支起身,正欲喝止,瞥见他脸色又噤声。
    “劳烦你请玛丽过来吧,床头柜中有报酬金。一枚是她的,剩下你随意取。”他吐息紊乱,鬓角淌落汗滴。先前的鲜活表情收束于疏离假面之下,仿佛坐在这里的是缕死魂灵。
    波本牵马于路边逡巡,把头发抓成稻草堆。
    到达时玛丽的母亲正准备着晚饭,对方热情留客,但被她婉拒——黑面包和蒸土豆搭配,实在难以下咽。可离开后她又有些好奇那微妙的氛围:昏暗房间内,和亲眷围坐在桌前谈笑饮食……呃,但她讨厌餐前祷告,更多的人也意味着更复杂的权力关系与更难以调和的矛盾。
    “拥有很多家人是怎样一番感受?”她自言自语。
    “您是在问我么?”由于马鞍大小有限,玛丽轻搂女孩纤细的腰:“我是正中间的那个。大姐出嫁他乡,您方才见过我的大哥。约翰之下,还有个弟弟和妹妹,他们太小,干不了多少农活。”
    “但这样就漏掉一位。”
    “什——什么?那可能是数错了。我没读过多少书。不开心的地方有很多…尤其我们家条件只能维持温饱。如果有哥哥姐姐,你的物品都是二手。您看,我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姐姐缝缝补补后传给我的。而且,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让给更小的。”
    “听上去很麻烦。”波本抿唇,自己无法容忍别人夺走自己的东西。“如果是我,绝对不愿意生活在这种环境。”
    沉默短暂而突兀。女人轻笑,替女孩解围:“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偏好。虽然不是能选择的……但我很快乐。身处其中,不会感到孤单。”
    玛丽下马进屋,波本承诺之后会来接她,回到工作室绘完草图制作出新器具,才咀嚼出一丝不对劲。她又说错了话。虽然对方没表露不满,但这好像更为尴尬。
    该死。波本叹气,停下脚步,双手环住马脖颈,脸埋进雪白鬃毛。马的前蹄搭上她后腰,如同回抱。真想逃走,但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并且她不愿辜负导师的一片好心。
    “久等——”“对不起!”玛丽瞪大眼睛,险些惊吓得跳起:“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该随意评判你的家庭。”她补充,用词趋于不确定:“也许有亲人们陪伴,也挺不错。我没有怎么体验过,所以妄下定论…呃,是不是说得太多?总之,不好意思。”
    “小姐,我没有生气。”女人突然觉得她们之间没有那么多隔阂。阶级,职业,年龄的差距消弭,眼前只是个让她感到亲切的女孩。而她需要她的帮助。
    “可以称呼你为波本吗?”她声音轻柔:“实际上,我非常高兴,你有颗尊重人的心。”
    “这并非事实。”波本一板一眼驳斥:“我并不能理解你…我并不能理解其他人表达情感的细微方式。所以没察觉你不开心,也未来得及对其作出反应。”而且——我甚至连辨别和管控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女孩将后半句话咽回腹中。这种话没什么意义,她宁愿活在个人世界中,也不想靠自我解剖博取同情。
    “甜心,这已经足够了。即使再有类似情况,你仍可以像今天这样直接询问对方的感受。只要诚心赎罪,他们就会宽恕,与你重归于好。”
    “[倘若这人与那人有嫌隙,总要彼此包容,彼此饶恕。主怎样饶恕了你们,你们也要怎样饶恕人。]如果他顽固不化,只能说明不够虔信,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交往。”
    “我会参考你的建议。”
    “别这么客气。啊呀,你头发一团乱了,介意我帮忙打理吗?”
    “可以吗?”波本眼睁睁看她拿出把梳子,这大概算是“姐姐”职业的特殊能力?“谢谢你协助理清思路。困扰我的不是他人看法或态度的转变——即使对方不满,我也不会改变原则。我只是好奇其他人运作的机制。但我同意你说的,下次我会试试看。”
    玛丽错愕,随即笑出声,“真有机械师的风格。其实……我很钦佩你。”她轻握女孩成结的发梢,将每个小卷捋平,“你很敏锐,这种生活也多少有不如意,父母年迈,弟妹需要照顾。许多曾经想做的事,都必须放弃。我总觉得…现在的我只是他人期盼我成为的模样。不谈这个。你是从城里来的吗?上次去那里,还是十多年前。那时我和你一般大呢。”
    “现在也可以去啊。”
    “时间不允许…而且,我不会骑马。”她熟练地编起辫子:“小时候偷骑过,结果摔了下去。之后就很少有接触的机会。毕竟我是女人,不擅长做这种事,让别人看到也不雅观。”
    “没那回事。”波本甩甩头,总觉得新发型轻飘飘的:“你想学的话,明天、下周、下个月,只要时间不冲突,我都可以教你。”
    “进来。”
    女孩从门缝中探出脑袋:“我就不多打扰神父大人您了,只是被提醒前来看看情况。以及还有复健的工具,如果——”她停顿:“这是什么味道?”
    “盐,黑胡椒,莳萝,欧芹,罗勒。”安古一本正经地列举,语毕衔起翻页器,继续阅读跨床桌上的典籍。
    波本小猫般鼻翼抽动着嗅闻,最终屈服于牛排油脂的香气:“我好饿。”她撇嘴,磨磨蹭蹭走到床边,手背在身后道歉:“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见对方沉默,她握住翻页器,用前端撬开紧闭的牙关,要求他答复:“你不能不说话。”
    粗糙表面捉弄似的反复摩擦黏膜,上颚被间断顶弄刮搔,使得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男人无奈,主动打开口腔,但女孩并没有拔出,反而变本加厉地胡乱抽动。甚至让硬物深入喉部,迫使肌肉反射性地痉挛收缩。
    细棒突然抽离,波本凝视那枚闪烁金属光泽的银钉,作出点评:“很舒服?舌头都吐出来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足以让她识别痴态,但其他表情…没有什么辨认的自信。尤其是今天,这算是头一次神父对她发脾气么?所幸目前状况让她回到了舒适区。她轻抚男人湿润的嘴唇,几乎想把手指插进去——
    “继续。”“呃,刚骑过马。”两人异口同声,最终还是女孩克服了尴尬:“总之,这是浪费食物。而且,你也不可以故意惩罚我。”
    “本身就是给你的。”安古叹气:“快去洗手吃饭吧。”
    “所以,请玛丽过来只是做饭?真奢侈。”波本大受震撼:“一枚金币都足够机械臂的定金了。”
    “她提出过放血,我回绝了。”神父挑眉:“因为你说自己具备经验。所以,这就是新的治疗方案?”
    女孩系好束腰的丝带,介绍起思路:“皮带固定了四肢,有效减少位移幅度,同时你可以进行锻炼。虽然条件有限——”她脑中浮现奎宁家柔软的地毯:“不过别担心,手足套内置了软垫。从今天起,不要长时间佩戴假肢,每天复健,两周内可进行轻度文职工作,叁月基本痊愈。如果强度不合适,还可以在腰侧装上滚轮随时调整,是不是很理想?好了,快试试。”
    见波本满脸你表扬我也是理所应当的表情,安古捧场地爬了几步:“创意无比新奇。”
    “成品经历过实践。”她振振有词:“之前有位黑手党阁下的爱犬突发瘫痪,专程找我设计定制过这套装置。我还保留有康复后寄来的照片呢。”
    “……我更倾向于放血。”
    “用这套工具吗?听起来很有趣,但神父大人您怎么能轻易放弃?”她摆弄着床头柜上的柳叶刀:“作为奖励,由我来代写书信吧。”
    “我写完了!”波本脸贴桌面瘫倒,全然不顾两颊沾满墨渍,将最后的信塞入抽屉。怎么看都寄不出手,毕竟她的字被顾客普遍评价为“极具个性”。但又能怎么办?光是紧急函件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好像狗。”她揉搓掌心柔软的短发,神志恍惚。安古无奈,从她大腿上抬起下巴:“刚刚是谁嚷着求人过来的?”而且来了后还动弹不得:女孩一屁股压住了他佩戴的十字架。
    “是我。”波本滑坐在地,双臂缠上神父脖颈,缩进他怀里,像朵萎蔫的花苞。
    “让我汲取点能量。”她嘟哝:“暂且不提工作量,为什么内容也如此…具有挑战性?”以致她屡次怀疑自己笔迹不贴合文体。
    “驱魔请求。整整十叁封。”而她的亲笔回复看起来像被掉包的恶作剧,“这是恶魔在召开制宪会议吗?不过,这些地方也有教堂吧,为什么非要你去?”
    “当地神职人员会提供协助。至于原因…我略懂医术,会先考虑附魔现象是否为疾病所致。”他说得委婉。实际上,大多数驱魔行为与他的理念相悖。驱魔人由教廷授权处决恶魔,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们通常滥用职权,不去调查背后原因,或者给只是罹患身心疾病的百姓判死刑。他的“仁慈”为同行不屑,但也得到了不少曾经患者的引荐。
    “你愿意当临时助手吗?应该是种新奇的体验。去集市那几天正好顺便解决事件。”
    “我不信神或者魔——”“砰——”
    耾耾惊雷炸响,震动旷野,林鹿逃窜,树叶脱梢。闪电劈下,窗外亮如白昼。这是主的声音。安古面对圣像祈祷,请求其为田园降下甘霖,却见波本满屋乱窜,搜刮铁丝与玻璃。
    “好,又一批电容器。”她将金属箔塞入制成的莱顿瓶:“这栋房子装避雷针了么?”
    “在楼上。”神父确信,即使真有神魔现身,女孩首要念头应该只是调查对方的科技水平。如此一想,之前的恼怒实属贪婪引发的恶行。对世界的认知与常识存在差异并非需要纠正的缺点,而是女孩本身的特性。即使她将机械看得比自己重要,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有很多的耐心。
    如弹珠盒打翻,剧烈撞击声噼啪回环。波本丢下手中物件冲来,将男人拖离天窗。
    “你不优先抢救实验仪器?”两人缩在桌下,眼见圆球击穿屋顶坠落。
    “拜托,您可是肉做的,硬度不能比。”地板被砸出凹陷,这里并不安全。还好工作室虽小,结构却十分稳定。之前顺手加固过,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有地下室吗?”
    “说来惭愧,没有修建。我不大适应黑暗封闭的场所。”
    又没叫你住在那里。波本翻了个白眼,恰好冰雹停止了。
    “我先去检查信件有无受损。”她可不想重写。然而刚起身,就被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淋成落汤鸡。
    真是家门不幸。留宿的打算一并泡汤,波本狠狠抹了把脸:“要找泥瓦匠来修缮吗?”好在抽屉的防水性能不错。
    “不。这种天气,大家都很繁忙。房屋,牲畜和农田…损失难以统计。该去的是我,至少能医治伤员,统筹情况。”
    “不行,你的身体已经超过使用负荷了——而且义体不在这里。”
    神父俯身请求,枉顾皮革包裹的残肢被水洼浸得透湿:“拜托您再次为我装上假肢吧,机械师小姐。”
    “我。有。名。字。恕不能听从,这是原则。”女孩无名火起,她听起来像儿戏吗?“总之,你待在这里,我回工作室拿好工具就去帮忙救灾。其他的我无法妥协。”她补充:“放弃任何打算吧,这里没有轮椅和手推车,我也抱不动你。”
    “请让我跟随您爬过去。”
    波本呼吸急促,抬脚将木凳踢翻。窗外狂风呼啸如嚎叫。而男人仍保持跪伏姿势,似在等愤怒平息。
    “抱歉,愤怒管理方面的问题。”她蹲下,伸手在神父眼前乱晃:“嘿,你看上去傻呆呆的。有哪些东西必须?我一并带去。”
    “嗯?哦,只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拔枪射穿我的腿,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好想法——喂,我可不是暴力狂。”女孩眯眼,按指示收拾后从包中掏出皮质项圈,咔哒扣紧神父苍白的脖颈。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只是没想到准备的物品真派得上用场。
    “乖狗狗,来散步吧。”波本轻扯铁链。
    水幕泼溅,十米内隐约可辨,再远就看不分明。但如果有人感官敏锐,就能听见大雨滂沱中细碎的铃音。
    “这就没力气了?无聊。”波本数次减缓步速,仍被手腕处不时的勾扯惹得心烦,此刻终于累积至爆发。要求对方匍匐追上自己当然是强人所难,但路况简直寸步难行,每一次慢动作般的踩踏都会使马靴陷入泥泞,黏滑触感隔着皮革也让人觉得恶心。真是愚蠢,为了防止离经叛道的遛狗行为被发现而布置的遮挡咒语用尽了魔力,现在连清洗自己都办不到。如果不是安古强人所难,她何必大晚上来淌泥。怒火焚烧下,女孩索性甩开狗绳,快步离去。
    “嘶。”突然的牵绊使波本失去平衡,摔得眼冒金星。擦去破皮两肘附着的叶片,女孩才发觉自己身处浅坑,视线中卧着半根被劈倒的树干。她诅咒了几句那棵倒霉的树,观察起环境。四周白雾弥漫,全是影影绰绰的树影,静谧得可怕。狗屎。和那家伙失散了。她撕下布条固定伤处,掏出折迭拐杖站起。疼痛钻心,但这无关紧要。
    不能自如行动的伤患被抛在身后,而且这鬼地方说不定有游荡的狼群。
    水汽使脚步愈发沉重,但女孩未有丝毫松懈。即使不信宗教,但她仍动了祈祷的念头。正在此刻,由远及近,清脆声鬼魅般振响。
    这算是,呃,情趣?出门前特意动用法术改造了神父的乳环坠饰:“您更喜欢这种情况吧,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浅淡血腥味转瞬即逝,她喉头一紧,从怀中掏出左轮单手上膛,凝神瞄准,直至那四足黑影现身:
    “嗷呜——”女孩脱力,跪坐在地。
    野兽迈着优雅碎步,行至人类身前,吻部轻触脸颊,温热舌尖舔舐肌肤,锋利犬齿轻咬耳垂,如捕食者品尝猎物临死前的绝望泪滴。
    “像你想要的狗吗?”
    “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波本推开安古,收回手枪撞锤:“别再玩这种危险游戏。而且,那是狼嚎。”
    “可我不知道狗怎么叫。”
    “当然是汪汪,呃,操你。”她仓促停下以假乱真的拟声,艰难重新酝酿情绪:“嗯…那个…”
    “我要表示歉意。”神父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滥用你的同情,借道德胁迫,只为实现一己私欲,使你涉险受伤,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他伸手,却只看见遍布丑陋疤痕的欠损前肢:连拥抱都无法作出,更别提搀扶。“很痛吧,对不起。”
    “真是狡猾。”波本咬牙,拐杖撑地起身:“危难时刻靠言语蛊惑人心,与你的身份倒是相称。听好,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愿意,而非出于忠诚。”她翻出指南针和手绘地图,脑内计算目前方位。
    “我认得路。”
    即使在这白茫茫雾霭中?等下,男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狗能记住气味,无论多远,都能重新找到主人。”他叼起铁链,罔顾其上沾满泥浆与血:“波本,你愿意重新牵起我的项圈吗?”
    “我也要去!”波本在榻上打滚。太久没睡自己的床,反而觉得陌生。
    安古系好硬质领扣,遮盖喉结周遭的勒痕。鉴于通奸必需,工作室常备数套衣物可随时换洗。
    “我去救灾,你待在这里。”地位互换,女孩却无法说服对方带她前行。好在还有另一武器:“我不帮忙,你可没法取下乳头和鸡巴挂着的铃铛。”
    “注意言谈举止。”男人俯身,耳鬓厮磨般密语:“你的魔力早已榨干了吧,何谈解除那些装饰品。”波本僵直,被借机握住脚踝。
    “痛痛痛痛痛痛——”因夹板而动弹不得,女孩只好含泪瞪视以眼杀人:“在这里每一秒,我都会思考怎么复仇。”
    “我很期待。”他笑眼弯起,新装的机械臂轻握她手腕:“再增添些乐趣如何?你应该很喜欢这种刺激。”才没这回事。她讨厌。所有触感都很诡异。笔挺神袍由自己亲自揉乱,手指受引导掐捏丰满紧实的乳房。被充分调教过的奶头迅速硬挺,抵住手心。忍不住去拉扯金属小环之时,她被突然放开。
    “猜猜看,你可爱的标记是否会被发现。这种不确定性是不是很有趣?”
    波本紧盯他胸口的激凸发愣,数秒才缓过神来,将脸砸入枕头的同时,不忘高竖中指以示鄙视。直至神父离开许久,她屈服于困意,都仍然无法将那该死的画面从脑海中完全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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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彩蛋:
    1.
    波本: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别拿人犬情深的故事诓我。
    安古:秘密。
    2.
    次日,村民在森林边缘发现数具狼的尸体,脖颈皆被咬断,原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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