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回到家,周氏已经把饭做好了,二人把东西放进去,又各自出来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宋桃桃和宋满满坐在一边,仰着脸满是期待的望着他二人,宋长安视若无睹,但是祁春却做不到。
    因为明日天不亮,宋长安就要启程了,所以今夜的晚饭比起往日来丰盛了许多。
    祁春笑了笑,给俩小孩各夹了一块肉片,道:“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喔,先吃饭,吃完了婶婶有奖哦。”
    “真的?!”两个小孩眼睛一亮,抬起碗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在一旁的孙氏急了,连忙拦住他们,“别着急,当心噎着了。”
    “就是,”周氏随意和了一句,一双眼睛和宋小妹一样,在二儿子和儿媳妇之间来回扫,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便问道:“怎么样,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累坏了吧?”
    不提到买东西还好,一提,两个人心里头的那点不痛快又梗上来了。
    宋长安扒了一口饭,装作没工夫回答,但是祁春却不行,她绽开一个笑容,道:“谢母亲关心,我没什么,就是长安,一路上背着那么多东西,累着了。”
    所以他才不说话的。
    祁春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她不愿意让周氏觉得他们夫妻之间才新婚,就闹了矛盾。
    周氏也不知道信没信,只道:“他一个当兵的,才多少东西,不会累着的。”
    孙氏咬着馒头,低着头问:“包袱看着不小,你们是买了什么吗?”他们一年到头买的东西也没那么多吧。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用得上的东西。”祁春还在盘算着怎么说,宋长安就已经替她回答了。
    孙氏讪讪。
    这个问题祁春的确不好回答。
    嫁到宋家已经十天了,这个家的情况她比较了解,虽说不至于是家徒四壁,但也只能勉强温饱而已,一年到头也添不了一件新衣,现在她进门,已经前前后后做了好几身衣服了,这么大的动作,于同为儿媳的孙氏而言是一个刺激。
    据实回答,像是在炫耀财力,不回答,像是故意藏私,怎么都不对。
    而且让人知道了财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长安回答了之后,祁春就不再多说什么。
    宋大谷和宋长平将话茬接了过去,跟宋长安聊起了行军的话题,周氏也参与了进去,叮嘱他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什么的。
    可是从军哪有不受伤的,宋大谷便和她唱起了反调,说既然是军中之人了,千万不要遇事就往后退,丢了宋家的脸,夫妻俩吵了起来,直到吃完饭了还没结束。
    祁春默默收了碗筷,正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被两个孩子拽走了,吵着要吃糖,祁春不得已,回房间给他们找糖葫芦。
    山楂的,正好消食。
    宋长安还在外头跟双亲兄长说话,祁春洗了碗,又回房间去给他收拾行装。
    明日之后,两个人就隔着千山万水了。
    祁春心里有事,收拾得慢吞吞的。就在叠衣服的时候,宋长安就回来了。他关了门,屋里只有一盏随着夜风左右摇曳的烛火。
    祁春不想跟他闹别扭,主动转身开口,“回来了?”
    宋长安好像是没有料到她会主动说话,愣了一下,才慌忙道:“嗯、嗯嗯,你……”
    “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你早点休息吧,我给你收拾行装。”宋大谷他们肯定也是想到这个,才让他回来的。
    还在生气吗?9拾光
    宋长安挠挠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就是看着她跟这个说跟那个聊的,眉宇之间的那种自在,是他十来天都没见过的。
    更让他难受的是,从她的话里,他大致知道了她的盘算,她的精打细算。
    他家的贫困,他的无力。
    她本是宫中的人,在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锦衣玉食,却被他弄出来,过这种生活。
    祁春将衣服袄裤足衣全部叠好,又用麻绳压得严严实实的,连同护心镜驱虫香囊等等一起放进了包袱里,还有几包干粮,都是今天在西市上买的。
    整个过程,宋长安都一直坐在床边看着,目光一直随着她转,只是没说话。
    祁春忙完了,转头去看他。
    烛火离他们两个都远,昏昏暗暗的,两个人连彼此的神情都看得不是很真切。
    两个人就这么在暗处大眼瞪小眼的,挺没意思的。
    祁春催他,“早点睡吧,时候真的不早了。”
    “嗯,好。”宋长安磨磨蹭蹭的,脱去外衣,躺了上去。
    祁春灭了烛火,自己摸索着过去。如同之前一样,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牵了过去。
    这都快成为两个人之间的一个小默契了。
    祁春从他身上翻过去,躺在里侧假装睡过去了,可是心里却一直挂着事情,睡不着。
    再有两个多时辰,他就要走了,这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能不能……相见。
    祁春心里格外惆怅。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轻轻地一声叹息,飘了出来。
    “睡不着吗?”
    耳边突然飘过一道声音,将祁春吓了一跳。她往内壁缩了一下,才松了一口气,“嗯……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
    睡不着?
    祁春沉吟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你在外面,注意保护自己,家里面有大哥大嫂,还有我,你放心。”
    家里面都这么多年了,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宋长安发现自己竟然很舍不得她。
    可是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啊。
    他只能沉默。
    祁春知道自己没说到点子上,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那个护心镜,你记得戴……今天,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买个护心镜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宋长安:“……”
    “我在宫里十二年了,身上多少都有些积蓄,我不是爱吃爱玩的人,但是现在,我有了让我愿意付出的人,所以不要说是七两了,即便是七十两,我也愿意给。”
    祁春说着侧过身,将一只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手指细细地小幅度的摩挲着,“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平安,平安地回来。”
    宋长安被他撩得心里痒痒的,翻身搂住她,将她搂进怀里,将头抵在她的头上,哑着声音道:“我知道。”
    这些他都知道。
    “我只是……”宋长安觉得自己的声音莫名地发抖,他把话咽回去,勉强稳住心神后才又道:“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要让你受苦了。”
    原来是这样啊。
    祁春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脸埋在他心口,“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就应该甘苦与共,不是吗?”
    宋长安没有吱声,手臂却很用力地,将她抱紧。
    为了她,他也会从边疆一路披荆斩棘的回来的。
    第10章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刚刚鸡鸣,祁春就爬了起来,两只手到处乱摸,找到了昨夜乱丢的衣服,穿好后下床。
    衣服扔的乱,她到处摸索,早就把宋长安吵醒了,他揽住她的腰身,睡意尚在,靠着她的后背闷声道:“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祁春拒绝,“不早了,我起来给你烙几个饼,路上吃。”
    宋长安只能松手。
    祁春从他身上翻过去,凭着记忆和感觉找到放在地上的鞋子,身子才离开床边,起身而去,结果却脚下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撞到了床边的凳子。
    “怎么了?”宋长安惊得立刻清醒,顾不上穿好衣服,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将她拉起来。
    祁春很庆幸屋里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然以她脸颊的滚烫程度,一定蒙骗不过宋长安的眼睛。
    她借着宋长安的手站起来,然后推开他,道:“没事,只是一时不慎而已,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弄好了叫你。”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她的腿到了此时都很酸软吧?
    她只是说想要给他生一个孩子,结果他倒好,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还说下次不会弄疼她呢!
    宋长安将信将疑,由得她自己出门了。
    祁春开着腿,以一种很不自然又极不雅观的姿势一直摸到厨房,生了火,才勉强看清楚了些。
    她和好面,一抬头,就看到了披衣出来的周氏。
    周氏一脸惊讶,道:“怎的起得这样早?给长安做吃的?”
    “是。”祁春点头应答,“这一路上,他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我想让他吃口热乎的。”
    儿媳妇知道心疼自家儿子,周氏作为婆婆自然是欣慰的,道:“好孩子,长安娶了你,真是有福气了。”
    祁春没有正面应答,只是道:“现在还早,要不您也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我哪里还睡得着啊。”周氏说着轻叹一声,将衣服穿好之后就望着黑黝黝的山头惆怅,她知道,她很快就要见不到自己儿子,并且要长期处在担惊受怕之中了。
    这个儿子啊,为了这个家,已经在外面那么多年了。
    祁春才烙了两张饼,宋长安就已经出来了,他径直进厨房,撕下一半的烙饼,一边吃一边看着她。
    像是要将她看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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