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戈青的第一反应,是他生病了。临走前的几个星期,他的状态都很差,可是打电话给骆闻,老同志对一切毫不知情。他说自己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之砚了。上一次他去验血,还基本是正常的。
    夏戈青没有敢给墨墨发短信。她不认为墨墨知道他的下落。她也不愿意墨墨跟着一起担心。
    回想起她出差前的那天早上,之砚因为发烧,辗转了一夜,到清晨的时候才睡的安稳些。夏戈青要赶早上七点的航班,天还没亮就要离开。走之前只顾得上亲了他的额头。他当时的样子自己记得一清二楚,五月的天了,那人还是怕冷的被被子团团围住,只露出尖尖的一张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下的乌青。额前的卷发凌乱的垂向一边。颧骨上有微微的红晕。那睡颜纯净得像个婴儿。
    青青真的后悔没有叫醒他,没有来得及和他道别。他曾经说过,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如果看着他的眼睛说再见,一定会看得出来,他心里到底还爱不爱她吧?
    一切疑问似乎在下午有了答案。青青因为之砚的缘故,爱屋及乌的在微信上订阅了艺术频道。今天的头条消息是,著名画家宋之砚联手青年画家孵化器总裁关婕,一同创办婕砚基金,用于扶持本地新锐画家。
    婕砚基金,青青看到这名字不禁冷笑。即使理智上不相信之砚会和关婕有任何关联,但是当她看到自己未婚夫的名字和其他女人联系到一起时,还是乱了心神。
    青青再一次拨打了那人的电话。她在回家后曾经不停的打这个号码,但是一直无人接听。出乎她的预料,这一次电话有人接起。
    青青,是我。还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曾用这嗓音在酒吧里为她唱歌。
    之砚,你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我的。
    我的信里已经说了,这种平庸的生活我厌倦了。
    你现在在哪?是和关婕合作了吗?青青咬了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和她在一起了。
    青青的脑子嗡的一声:这怎么可能?之砚你不是这样的人!她清楚的记得,那年在深圳,他为了避开关婕,不惜在机场待了整整两天。
    青青,我过去不是这样的人,是因为我没有力气,没有能力。现在我的病好了,我可以追求更多的东西。关婕的父亲在政商界很有影响。她能帮我实现心中的梦想。
    之砚,你是不是在喘?
    宋之砚闭上双眼,深呼吸。他没想到青青到了这种境地,仍然会关注他的一点一滴。她没有一句埋怨,而是在问他是不是在喘。他曾经想过一走了之,不要告诉她理由,他舍不得假借任何原因,不忍伤她的心。可是他了解他的姑娘,青青会一下子猜出他病了。万般无奈,之砚才找来关婕,力图让青青死心。
    夏戈青,不要再沉迷于咱们过去的这段情了。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再也不用受这身体牵绊,有了关婕的助力,我可以攀上这个行业的顶峰。这些东西你能给我吗?
    夏戈青的手指紧紧的攥住电话,按到了指尖发白,和她的嘴唇一个颜色。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能给他的都已经给了,已经尽了全力。如果这就是结果,她再也没有底牌了。
    之砚闭上双眼,按下了红色的按钮。手机滑落在床上。他无力捡起,只是费力的喘息。
    关婕走过来,想要帮他把氧气面罩带好。之砚从住院开始,就持续高烧,一小时前刚刚从昏迷中转醒。
    宋之砚自己接过面罩,却没有带上,他微微睁眼,费力的对关婕说:关姐,我很抱歉。那基金我只是出资,你公司的收益我不要一分钱。等事情解决,咱们还是一如既往。
    关婕眼里满满都是哀伤,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帮他,还是在害他。这些日子以来,他在清醒的时候,基本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忍痛。她看的出来,他难过到了极点。
    之砚,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宋之砚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咬住牙关,呼吸渐渐紊乱,无声无息的再一次晕过去。青青曾经是他唯一可以吐露心声的人,现在他决定放弃,就再也不会把自己的痛告诉别人。
    第二天早上,夏戈青日常去公司,除了顶着一个大大的肿眼泡外,没人能看出她的异常。她必须离开家,离开那个到处充斥着宋之砚味道的地方。回到公司,看着这些和宋之砚没有关联的人,似乎时间还能走得快一点。但是这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公司的各个部门正在加紧制作中标的广告,那手绘的分镜头,那平面设计,无一不在提醒着青青,几天之前她还拥有着他。
    夏戈青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很满,每日从清早一直忙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公司在高效运转,父亲很欣慰于青青的成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自己。只有在她偷偷拿出电话,不厌其烦的拨打那个号码的时候,才是那个从前的自己。那个号码永远没有人接听,有时会不在服务区。青青心里抽痛,也许那人已经把自己设置了黑名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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