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简单日式浴衣的女子站在庭院的门口,双手交迭放在身前,看到权景烁和泠绮走进了,她伸出一只手摆在面前,做了个停下的姿势。
    “请问一共几人进屋?”
    权景烁没有回话,司机踱步走上前,当着女子的面往手枪上装消音器。
    “抱歉,教授说最多只能两个人进去。”
    女子语气说得强硬,不敢直视手枪的眼神和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规矩是我们定的,你带路。”
    司机的枪口对准了女子,但权景烁其实并不想为难她,
    “教授说,如果有第叁个人进屋,我会......立刻死在你们面前,家里死人不便见客。”
    女子抖地更加厉害,她抬起了头,好让对面的人看清自己戴的颈套。
    戴着的颈套是一根细钢丝串着一个拇指大的金属盒子。
    一根足以将人活活勒死的细钢丝,和一个可以操控收紧钢丝的机械金属盒子。
    司机显然没想到这茬,他扭头看着权景烁,只好等他吩咐。
    “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泠绮突然插了嘴,乐教授家的庭院里不知道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阴风阵阵的,她担心自己穿的这条刚过大腿根的破裙子要走光。
    虽然大晚上的也没人看吧,快点进去总没错。
    “车里待命。”权景烁扬手吩咐司机。
    司机做了个手势点头退下,泠绮把他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呼......请跟我来。”
    女子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带两人走进庭院。
    她脚上穿着木屐,走路速度稍显的有些慢。
    权景烁和泠绮在长期的训练下,双脚在走路时都把肌肉掌控的很好,别说现在穿的是一般的皮鞋,就算是踏着高跷厚靴都是能不发出声音的。
    于是这会儿叁个人走在庭院里,只听得见木屐踏在石板上有节奏的“嗒嗒”声。
    庭院里支着几盏摇摇晃晃的灯笼,昏暗的光摇曳着打在叁个人的身上。
    静得有些吓人。
    “好久没见乐教授了,他最近怎么样?”
    泠绮先打破了这份寂静,这块地盘是乐睿诚的,又没有组织里的其他人跟着,她比先前放松了许多。
    “教授不允许我和你们谈论他的私人事情,抱歉。”
    大概是怕时间拖得越长自己越容易说错坏,女子的步伐愈发急促,泠绮都有些担心她要摔跤。
    绕过了正门的主屋,女子带着他们在一间用作储藏间的木屋前停下。
    “请稍等。”
    女子按下了自己颈套金属盒上的一个按钮,对着它说到:“教授他们到了。”
    接着拧开了储藏间的门把手,领着权景烁和泠绮停在一个地下室的门前。
    “到这里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下去了。”
    女子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明显有底气了许多,她拉开了地下室的门,不再动作。
    往下走的阶梯有一点长,好在墙壁上一路都有照明灯,比先前地面上走的路还亮堂的多。
    权景烁一路都没有发现监控设备的迹象,在楼梯见底的时候拿出手机。
    没有信号。
    他又检查了随身携带的与组织直接联系的呼叫器,液晶屏干脆都整个花了。
    整个地下室都做了高强度信号屏蔽,和当初失联的押送车如出一辙。
    乐睿诚所在的地址是淮成安发过来的,权景烁本怀疑是否中间有诈,现在看来或许不一定有假。
    如果说故意调开手下人是想看泠绮和自己在无人监控的情况下是否会有更多交流,现在把可以监听的通讯设备都屏蔽了,实属不必要。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间门,泠绮在门前停了停,转身突然问道:“对了,话说组织里现在还有编号是07的吗?”
    “我知道的范围内,”权景烁顿了顿,“没有。”
    他与泠绮并排站到门前,没看泠绮,低头握住了门把手,却没开门。
    “你问这个是怎么?”
    泠绮抬手捏了捏耳垂上的耳钉,没回答他。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你们干脆别进来啦。”
    门内忽然传来了一个慵懒老成的男声,泠绮听见后握住了权景烁的手,隔着他把门把手拧开了。
    “乐教授?”
    房间里铺着日式的榻榻米,中间正放着一个被炉,屋内还摆放着一个木头茶几和投影仪,除此之外还有满地的零食包装袋和还没开封的果干。
    “嗨哟,小绮绮,快过来坐。”
    被炉里坐着的男子朝泠绮招了招手,还顺手拆了包果干要分给她吃。
    权景烁一把抓住了泠绮的手臂把她往身后拉。
    乐睿诚在组织里归档的档案他都能倒着背下来了,这人42岁的时候被招安进组织,到四年前消失的时候年龄是73。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虽五官与证件照上相似,可不管是面部还是更容易暴露年龄的手部,看起来却比他42岁时的照片更加年轻。
    不排除是特效化妆一类的变装,乐睿诚的下半身也藏在被炉里无法观察到,但无论如何这其中一定有诈。
    “放心,我和乐教授很熟的。”
    泠绮拍了拍权景烁的手让他松开,他抓地力气有点大,她又懒得去掰。
    “哎呀,我叫她不要给我买果干的,又黏又沾牙,吃不惯,小绮绮你帮我多吃掉一点啊。”
    乐睿诚一脸无事地和泠绮隔空对话,只当看不见草木皆兵的权景烁。
    “你不是乐睿诚。”
    权景烁没有和乐睿诚打过照面,但小时候给实验室守夜时,曾远远见过跑来监督失败实验检测的乐睿诚一次。
    那个时候的乐睿诚虽步履健硕,但看上去也是花甲之年白发苍苍。
    他绝不可能是乐睿诚。
    “如果我不是乐睿诚,那泠绮也就不是K07。”
    坐在被炉里的乐睿诚笑呵呵地也不生气,他从包装袋里拿了块果干出来,向着泠绮的方向递了递,像是在逗小猫小狗。
    权景烁突然就慌了。
    抓着泠绮的手也卸了劲,看着泠绮抽走了自己的胳膊,钻到被炉里和乐睿诚面对面坐下,拿了他手中的果干放进了嘴里。
    以泠绮的性格脾气,若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定不会做成这样的。
    所有的信息在权景烁的脑子里疯狂交错。
    无论是第一个被捉回的实验员,还是之后的G26,身份、背景、记忆都与消失前的他们天差地别。
    再是面前这个本该七十几岁却顶着叁十岁面容的乐教授。
    联合实验室以外的人很少见过乐睿诚,还在组织里时他做的研究都归属特级机密,在党派之争刚有苗头的时候就先一步停了手。
    元头目是一个很惜命的人,为了保命不惜自割大半股资,提前做了瑞士移民,甚至后来失了势给维新派示弱都是为了自保。
    他最后捏在手里为数不多的资本中藏得最隐蔽的就是他一手资建的联合实验室。
    四年前乐睿诚作为联合实验室的代表,不仅自己双手投降表示愿意给出备用资料,还带了他的得力助手一起投靠淮成安。
    为了显示诚意,乐睿诚在被抓时曾主动提供给淮成安一批联合实验室出厂的药物数据。这批数据所衍生的药物产品如今给组织产出了近叁分之一的资产。
    一个被乐睿诚用来诈降的药物数据就已经如此彪悍,那真正藏在后面的研究呢?
    淮成安在当权后叁番两次地派人去挖实验室库存的档案,可元头目早就把所有联合实验室的相关数据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他除了乐睿诚给的那点以外连些皮毛都摸不着。
    淮成安这个人虽自负,却十分多疑,若不是他亲手派人解刨了元头目的尸首,他甚至怀疑过血洗那夜,元头目留了反败为胜的底子在联合实验室里。
    元头目宁死都要护住的研究,乐睿诚毁完了数据为什么不先逃一步而是诈降之后又铤而走险?
    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
    这是个淮成安怎么都想解开的谜,多年来这个迷连个谜面都没有。
    而对于权景烁来说乐睿诚为什么要带走07这个困惑,才是让他绞尽脑汁与白纸较劲的唯一原因。
    这一切始终毫无头绪,直到消失的四人陆续现身。
    四个人,两个人外貌未改而人生大变,一个看起来记忆全在,却是改头换面。
    那07呢?
    为什么只有她是意外?
    无论是外贸还是记忆都没有改变吗?
    凭什么只有她是意外?
    如果她不是07?
    那是不是说明07真的已经死了?
    这无疑是权景烁最不愿意面对的。
    “景烁,愣着干嘛呀坐下说话吧,果干吃吗?”
    泠绮手里拿着啃了半块的果干,伸向权景烁。
    权景烁看她看得很认真,是要用X光把她五脏六腑骨头纹路都要看清楚的那种认真。
    一个箭步走到泠绮侧面半蹲下,双手抓住了泠绮光滑白皙的双肩。
    权景烁的目光好似要在泠绮的身上烫出一个洞。
    “吻痕呢?”
    “为什么没有吻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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