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方喻同移开目光,故作轻松自在的神情,可太过了解他的阿桂却知道,他肯定有事。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吧。”阿桂将巧果塞回他怀里,“可你要记住,我永远在你身后,陪着你。”
    方喻同后背一僵,缓缓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沙全一路小跑着过来,笑盈盈道:“大人,姑娘,那磨喝乐送去给刘夫人了,她喜欢得紧,说改日来看望姑娘。”
    沙全一边说着,一边卷了袖口,又问道:“大人,姑娘,如今是要驾车回去么?”
    “......”方喻同神色又恢复淡然自若,朝阿桂笑道,“阿姐,走吧?”
    阿桂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走回街口,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沙全瞄了一眼方喻同晦暗不明的神色,心头像是有小鼓在捶。怎么回事?他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
    马车上,阿桂和方喻同对坐在两侧,外头车马盈市的热闹声响透过帘子传进来,也变得缥缈不可闻。
    车内熏着泠泠的香,还是阿桂最喜欢闻的那一种,虽她不再和他朝夕在一起,但他的吃穿用度,还是下意识选她最喜欢的。
    闻着熏香,阿桂颇有些心神不宁的心情好似也安定不少。
    可方喻同隔得那么近,灼人眼神落在她脸上,却又掀起了她心底另一种不平静。
    “你...看我作甚?莫不成我今儿个脸上有花?”阿桂颤着长睫,抖着声线睨了他一眼。
    方喻同轻笑一声,收回看不够的视线,厚着脸皮耍无赖道:“阿姐自是比花还要好看多了。”
    阿桂攥着指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这无赖行径,只好垂下眼,红着脸道:“你...你出去和沙全坐着。”
    孤男寡女,共处一马车,如今又都知她和方喻同没有血缘关系,总归不好。
    可方喻同却不听她的话,反而沉声说道:“我就要坐在这里,若今日一别,便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看到阿姐了。”
    阿桂心头一突,总觉得他这话里藏着深意,但又难以琢磨透彻。
    马车缓缓停下,传来沙全的声音,“姑娘,到了。”
    阿桂轻声应了,弯腰起身,忽然手腕被方喻同拉住。
    他的掌心温热滚烫,灼得她立刻回过头去,对上一双漆黑而深幽的眼睛。
    他此时,格外认真,眸底晦暗不明,藏了说不清的情绪问她,“阿姐,若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阿桂眼皮子一跳,惶惶然回眸,“小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刚刚只是一个瞬间,阿桂差点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因为方喻同又恢复了那要笑不笑的轻松神色,好像刚刚只是一个玩笑话。
    可阿桂知道,他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他有话,不能说,有很重要的事,藏在心里。
    她清澈的眸子浸在一汪清潭里,半咬着唇角,做了一个勇敢胆大到连她自个儿都不敢想的决定。
    “阿姐,还不下——”方喻同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间阿桂俯身朝他凑近。
    他能嗅到她身上轻淡的桂花香,因为越来越近,而逐渐变得馥郁,紧接着,眼角余光都被她衣襟上那朵海棠暗纹占据,铺天盖地而来。
    他的唇角,被她柔软的唇瓣印上,温柔,湿润。
    只蜻蜓点水的一小下,却让方喻同脑子轰然一下炸开,全成了空白。
    第119章 感谢订阅
    阿桂迅速抬起头颅, 脸上瞬间笼了一层红得快要滴血的颜色。
    她别开眼,提着裙摆,想要跳下马车。
    可, 细白的手腕复又被那温热的手掌扣住。
    方喻同低哑的嗓音在她身后漫开, 他尽力克制着语气里的起伏澎湃,挑唇问道:“阿姐, 这就要跑?”
    阿桂耳尖通红,指尖滚烫,心跳更是砰砰快要蹦出嗓子眼儿。
    她没想到,她会胆大到如此地步, 只是一听得他说以后若是再不能见面,便觉遗憾,然后便……
    车厢逼仄,暗香萦绕, 扣着她滑嫩如酥的手腕, 方喻同心神荡漾,不由闷声发笑, 直到胸腔里也发出细碎的笑声。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停不下来。
    阿桂起先是被他笑得无所适从, 颊泛红霞,羞恼地避开他的目光。
    渐渐地,便又忍不可忍, 对上他染着笑意的黑眸, 嗔道:“不许再笑——唔。”
    方喻同忽然放开她的手腕,却又抬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唇瓣相接,生涩无比,可却裹挟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热情和渴望。
    阿桂小小挣扎一下, 被他钳得太紧,最终无奈放弃。
    再松开时,她眼尾已然殷红,抬眸看向方喻同时,隐约可见水波流转,又让他眸色暗了几分。
    阿桂连忙别开头,轻斥道:“你、你怎能......”
    “阿姐,我只是......不想以后后悔。”方喻同好似也有点儿不自在,垂下眼,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
    阿桂心里原本那一丁点儿怨气,又因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她咬着唇角,担忧道:“小同,莫要做危险的事情。”
    “我有分寸的,阿姐。”方喻同语气低沉,不太愿意多提起这事。
    罢,阿桂也不好再多言,只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马车。
    这回,他没有再留她,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却还久久留在原地。
    这一别,万分凶险。
    他也只有七成胜算,还能再与她相见。
    可这些话,终究只能烂在肚子里。
    不能与她说,也是舍不得她担忧。
    ......
    阿桂回到府中,见天色还未黑,便连忙加快脚步赶回院里,免得让待会儿回府的爹爹和三叔瞧出了端倪。
    可她脑海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的事情,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脚步亦显得有些慌张无措。
    “阿桂。”忽然,三叔略显威严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阿桂定睛一看,竟是爹爹和三叔就在前头游廊相接的亭子里喝茶聊天。
    他们......是何时回来的?
    糟了,定然要被他们发现,她偷跑出府的事情。
    阿桂垂下眼,很久都没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这般,端正立在爹爹和三叔前,等着被训。
    过了一会儿,她预料中的训斥、责骂都没有落下。
    反而三叔目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抿着茶水道:“罢,快去收拾东西吧。”
    见到阿桂有些奇怪地抬起眼睛看着他们,元昌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与你三叔商议后决定,离开京城,搬去睿州。”
    “睿州?”阿桂越发不太明白,“咱们在睿州无亲无故,为何要去那儿?”
    “睿州虽小,却是兵家不争之地,安全得很。”元恺如实说道,“即便天下大乱,战火也蔓延不到那儿去,是最好的去处。”
    阿桂心尖一颤,联想到今日方喻同的异常,连忙问道:“三叔,是要打仗了?”
    元恺摇头,拍拍她的肩膀道:“一切都尚未可知,三叔自个儿都不知道,又如何答你?不过是如今我这兵权都没了,在京城待得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带着你和你爹解甲归田罢了。”
    阿桂狐疑地看了一眼元恺,她知道,三叔的愿望是收复被北国攻占的失地,并且让北国俯首称臣,可如今硝烟未起,他倒想先退了?
    以她对三叔的了解,这并不可能。
    阿桂垂下眼思索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三叔,我们若是走了,小同有危险的话......”
    “你留在这儿,才叫危险。”元恺眼神复杂地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含糊,似乎不愿意多说,只叮嘱道,“好了,你莫要多想,快去收拾东西吧!咱们天黑之后便出城。”
    “这么快?”阿桂眼皮子一跳,有些惊讶。
    “嗯。是有些急,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元昌宽声安慰,拍着阿桂的肩膀道,“阿桂,去吧,我与你三叔也要准备一番。”
    阿桂长眸微颤,抬眼看向元恺,“三叔,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元恺思索片刻,长叹一口气道:“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若能回来,便回来。”
    阿桂听得一怔,眸底泛起水光,忍不住咬着唇角担忧起来。
    若是不能回来的意思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更是清楚不过......
    没得商量,阿桂只能先回院内把一应细软都收拾妥当。
    只是她不知道,离开京城到底是三叔他们方喻同商议过后的结果,还是因为风雨欲来,三叔才决定离开。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免为方喻同担心。
    他留在京城,就像在风暴的中心,更何况,他像是要做更危险的事情。
    ......
    睿州离京城不算太远,坐马车约莫半月有余就能到。
    只是因为偏向西北,既不富庶,又无争夺的好处,所以向来远离权力争斗,是个请清闲的好地方。
    阿桂一行轻装出行,并未太招人耳目,只带了五六个仆从,还有两架马车。
    第120章 感谢订阅
    中秋佳节, 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可在睿州的阿桂却难以这样觉得。
    屋内灯火葳蕤,铜镜内映着她秀丽如秋水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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