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安的剖白来得猝不及防,一点儿没给沈芷反应的余地,他手上的疤痕在她皮肤上摩擦时才给了她一点儿真实感。她突然觉得屋顶上方的灯光亮得刺眼,她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和贺北安说:“据说记忆会把一个人美化,真接触到了,可能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到时你会后悔也说不定。”
    贺北安反而笑着问她:“沈芷,你的记忆把我美化成什么样了,能不能给我讲讲我现在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
    沈芷脑子里兀然出现了一个少年,长得并不白,露出一口白牙齿,同她套近乎,请她坐他的横梁去他家吃个饭,过后他告诉她只是逗逗她,当时她并没当真,当真是后来的事情,他对她很好,但再好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没有他爸就不会存在的人”。她用三个月消化完了这句话,从此再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和贺北安认识十多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遇到和我一样的,才是你运气不好。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谈恋爱结婚,有人独处会更快乐,比如我。”
    工作多年,沈芷早就掌握了与人相处的那一套程式化处理方式,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动用什么表情不会让人感到难堪,这一套她掌握得很熟练。如果她让人难堪,那不是她方法有问题,而是她想让他不好过。但在亲密关系里也动用那套程序就太累了,沈芷自从周彦之后就再没交过男友。相对过去总是对他人抱有希望的自己,沈芷更喜欢现在的状态,情绪稳定,自给自足,无论是情感还是物质,都不用再从别人那里索取。这些年,她甚至从来没有过失望这种情绪,因为她不对任何人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这样的自己,她很满意。不过作为一个生活伙伴,可能并合格,好在她也不想和别人搭伙过日子。
    “不要那么快就下结论,你可能只是样本不够多而已。眼下你就有现成的样本可以试试。”
    贺北安指的样本自然是他自己,沈芷没法说她其实已经试过了。
    贺北安拿棉签涂碘伏药水的时间过长了,这并没让沈芷放松,反而让她的肌肉绷得更紧,她并不喜欢贺北安的手指在她皮肤上滑过的感觉,仿佛她以前的清心寡欲并不是因为自制力强,而是因为没受到诱惑。
    沈芷让贺北安不要再搽药水。
    他笑着问:“你怎么什么都喜欢快的?有时候还是慢一点好。”
    针头刺进的时候沈芷不知道疼还是不疼,占据她意识的是另一种陌生的感觉。
    “据说接吻可以产生内啡肽,起到止痛作用,你可以试一试。”
    第42章 撒谎
    沈芷不知道是追尾不厉害还是接吻真有止痛作用, 她并没有感到痛。或者说痛被遮盖了。
    “沈芷,我真他妈喜欢你。”贺北安开始还算温柔,后来就不受控了, 仿佛不这样没办法表达他的喜欢。贺北安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 其他事都照顾沈芷的喜好, 唯独亲沈芷的时候,他是只顾自己, 怎么痛快怎么来,那时候的他带点儿少年人的自信,总觉得沈芷就算当时就算不喜欢, 被亲得多了, 也就跟他一样上瘾了, 总有一天会离不开他。
    他那时候真是知道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好,亲了一通还要捏捏她的脸蛋,在头发上摸一摸,揪揪耳朵,觉得可爱再亲一亲。沈芷的反应也增添了他的自信, 沈芷那时候不知道是喜欢他, 还是喜欢被他亲,虽然很少亲他, 但对他的热情从不在行动上拒绝, 前提是他不主动提问沈董我能不能亲亲你。他如果问了, 沈芷从来不回答, 不怎么情愿的样子。贺北安那时往往会亲两遍, 第一次是急不可耐,第二次就会从容些,逗逗她, 他会对沈芷说我想想亲亲你的眼睛,然后观察沈芷的表情,不管沈芷同意,他都会继续亲,沈芷后来才明白,这不是征询她的意见,而仅仅是告知她,就像做其他事,贺北安给她买礼物前从来不会问她喜欢什么,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给她买一堆,如果他发现沈芷不喜欢,下次就换别的。
    他每几秒就会用语言告知沈芷他未来的行动。只要沈芷不拒绝,他就把这当作默认。有时也会虚晃一枪,他说想要亲亲沈芷的牙齿,沈芷就会下意识地把嘴唇闭上,他则去亲沈芷的耳朵,如此几次,沈芷对于嘴唇的防守就会懈怠,他就会趁其懈怠之时,去亲她的唇缝,把她的牙齿撬开。
    沈芷刚熟悉了他上一种策略,贺北安早又换了一种,她在这方面从不是他的对手。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对于小气的沈芷,贺北安有一百种让她大方的方法。沈芷对他小气,他却很大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待给她。他说自己对沈芷一片赤诚,愿意把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奉送给她。
    沈芷不要,他也不生气。那时的贺北安认定凭他俩的交情,沈芷早晚是他的,直到他听到沈芷和周彦在一起了,他第一反应是把周彦揍一顿,让他滚蛋,别再掺和他和沈芷的事儿。但要去打人的过程中,他虚了,他人生中难得有虚弱的时候,那是一次。
    他后来解释为是因为金钱的不充裕让他没了底气,虽然他赚了人生中第一笔大钱,但那笔钱并不算什么。其实并不只是因为钱,他是没办法面对沈芷对他失望的眼神,沈芷在他没了开店资金之后,依然兢兢业业地为着他俩未来的店努力,越是这样,越反衬出她对他现在的失望。或者失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怕的是不在意。
    直到沈芷说她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时,贺北安才对周彦释怀。周彦到底没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什么痕迹。他确信没人比他更爱沈芷,因为除了他,沈芷并不会为了其他人一起开店一个人做几份兼职还不觉得累。那曾是他所有压力的来源,但交情也是因此而不断加码的。
    沈芷又感到了那股侵略性,一种理智之外的感觉。快乐是需要强刺激的,平静没有起伏的生活舒服,但很少快乐。在舒服和快乐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毕竟快乐的时间往往都很短暂。沈芷悲哀地发现,过惯平静生活的人是经不起一点刺激的,现下贺北安的一点动作都能引起她的反应。如果是别人,她也就马上屈从于欲望了,毕竟快乐难得。
    可偏偏是他,偏偏是贺北安。
    贺北安感觉到了沈芷的不情愿,手臂穿过她的腋窝,把她整个人都抱住,好像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他不再亲她,只是抱着她跟她说话:“我当初要挣不到开店的钱,跑你们学校餐厅给人打饭,你是不是也愿意和我在一起?”
    贺北安明白这一点是在两年前。那时候他在澳门的一家夜总会,眼前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冲着他笑,这笑里有些谄媚,不过因为青春,并不明显,贺北安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眼睛有点儿像沈芷。他刚经历过一场豪赌,他对输赢无所谓,可是又赢了,直接散了几万的小费。钱好像是越有钱越好赚,在他和沈芷在一块儿迫切想赚钱的时候,钱永远是看着近离着远,好不容易接近到,马上又没了,永远是一场空。
    他因为姑娘的眼睛像沈芷,便多跟她多说了几句话,越说越感到失望。他连着喝了一瓶威士忌,什么都不加,于是这姑娘又有三分像了。他把这姑娘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姑娘很娴熟地去解他的扣子,问他想要什么服务,这句话惊醒了他,他把那位姑娘请了出去,钱一分不少地给了她。一个人躺在套房里抽烟,后半夜下起了雨,他想起也是某个雨夜,他和沈芷分躺在床板上。
    沈芷不说话,她当时不在乎贺北安做什么,只要在一起就好。
    “可即使我愿意,你也不乐意。”
    贺北安突然笑了,沈芷说得对,即使她愿意,他也不会乐意。他爱她,自然要让她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如果过不上,他宁愿离她远一点。
    所以即使给他一百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注定会走上现在这条路。
    但他对她说:“我愿意,如果我当时知道的话。”
    沈芷突然转过身抱住了贺北安,双臂把他紧紧箍住。
    第43章 喜欢
    “没见你的时候, 我想着能见见你就好;见了你,我想要是能亲亲你该有多好,等现在……”
    沈芷这时突然明白, 她当年喜欢上贺北安并不只是因为他对她很好, 每天给她一杯热柠茶, 而是他本身就对她有天然的吸引力。
    能让她心跳加速的永远是和她不一样的人,他能轻轻松松大大方方把对她的喜欢说出口, 而她从来都不能……她从前喜欢贺北安,也喜欢他表现出来对她的喜欢。这喜欢给了她很多慰藉,金美花也爱她, 但这种爱掺杂的东西太多, 而贺北安是第一个因为她本身喜欢她的。
    和她一样的人相处她会感到舒服, 而和贺北安在一起她会快乐,虽然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快乐,但越短暂,越让人心动。
    即使他俩没过去,再次遇见, 她也仍会被他所吸引。
    沈芷没让贺北安说下去, 她暂时抛却了理智,亲了上去。贺北安马上给了她回馈, 他永远比她更知道怎么让她快乐。贺北安没再说一句话, 他是用拥抱和亲吻告诉沈芷这些年他是如何思念她的。
    这时无论贺北安对沈芷做什么, 她都会接受, 但贺北安只是亲她, 沈芷不知道一个人亲人的方式有那么多,凶的狠的轻的柔的。他俩隔着一条鸭绒被,贺北安隔着被子抱住她, 手指陷在沈芷头发里给他梳着,在她头发上亲一亲,耳朵上亲一亲,沙着嗓子跟沈芷说:“你再亲亲我。”
    后半夜,贺北安给沈芷掖好被角,躺在地上。
    “上来吧。”
    “我上去可就控制不住了。”
    “你其实不需要控制。”
    听到这句话,贺北安的喉结动了下,他笑道:“到时候你想让我控制也控制不了了。再过一个多月就冬天了,北方的冬天不适合你这病,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找个天气好的城市住一段,到时候就咱俩,我天天给你烤肉吃。”
    沈芷没想到贺北安想得这么长远,那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天天有烤肉吃。忙完这一段,她就可以歇一歇。
    离冬天还有一个多月,日子可真慢啊。
    “要不,你这段时间歇一歇。我不是不支持你工作,但是你现在有腰伤,身体还是第一位的。”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而且很快就要结束了。”
    “换个地方住吧,我倒不介意天天来找你,但是这隔壁的声音我老听也是煎熬……”
    沈芷这才注意到隔壁男女的声音,昨天还没有,也许是才搬来的。
    这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贺北安在沈芷头上亲了亲,算是一天的开始。沈芷把另一套没开封的牙具给贺北安让她一起刷牙,卫生间很小,一个人在里面刷,一个人在外面。在里面的沈芷对着镜子刷牙时发现她的眼角在笑,牙膏是薄荷味的。贺北安和她用的是同一只牙膏。
    “沈芷,你刷牙的程序有问题。”
    “是吗?”当沈芷发“吗”这个音的时候,留给贺北安的机会很大,他不经允许又把自己送了过来,用他的牙齿在沈芷嘴上留下了轻微不怎么可见的牙印。
    贺北安开车带沈芷去喝粥,出粥店,贺北安感叹:“要是天天这样,得有多好。”
    沈芷反问:“要是日子天天都这样,你难道不会烦吗?”
    “多好的日子还烦,那得多贱啊。”
    贺北安送沈芷去电台,离电台还有一个路口,沈芷让贺北安停下,她自己走过去。
    “怎么,我见不得人啊?”
    “现在这样,肯定会有人说咱俩串通,沆瀣一气。”
    “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她确实不在乎,但这样对贺北安没好处。
    “今天我要带人去你公司,你提前知会一下公关部。”沈芷作为远安外部的人,不好直接对人家公司指手画脚,她斟酌了下措辞,微微表达了一下对公关部的不满,“其实事情很简单,你们公司的宋铭为了不想付彩礼,故意让陈丹未婚先孕,但陈子旺又急于想通过女儿的彩礼拿钱,夹在这种父亲和未婚夫之间,跳楼也没什么难以理解。至于选中远安,完全因为这是宋铭的工作单位,和你并没什么直接关系。现在这种舆论风向,完全可以引导。你们公司公关部好像不太擅长处理这类网络舆论……”不作为的程度简直令她难以理解。
    贺北安笑道:“确实不怎么样。要不你来指导指导他们,让他们也学习学习。”这期间他又接了一个电话,挂掉电话,他告诉沈芷,“陈丹已经醒了。”
    一个生命活过来总是让人高兴的,而且对贺北安也很好。
    “她醒过来对你们也有利,毕竟她的证言比其他人都可信。”
    “也不一定。她没准会偏向她的父亲。”
    “前提是她的父亲对她很好。”起码对她是这样,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多的是样本显示,家里最不被偏爱的孩子反而对父母最有感情。
    “沈芷,当初我说你没资格指责我的父亲。”
    沈芷的睫毛微微跳动,脸色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句话她已经准备搁在记忆里不再提起。
    “你当然有资格,是我没资格,要是你不存在,我的人生该多没意思。”他并不觉得那些流连在女人堆里的同性生活多么丰富,反倒认为他们生活匮乏,为了冲淡无聊,从一个人转战到另一个人。如果没沈芷,他可能也是这么一个人。
    沈芷坐在那儿,嘴唇不受控制地颤动,最终说出一句:“我该去上班了。”
    在她下车前,贺北安又亲了她一下,因为这一下,沈芷下车没同他说再见。不过沈芷没走几步,又转过了头。
    贺北安也在看她。
    第44章 所谓父母
    沈校长住院这几天, 沈芷通过外卖给他送过一次果篮,给他卡里打过一次钱,那笔钱付护工费伙食费绰绰有余。可除了他刚住院那回, 沈芷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有天他做梦梦到以前, 那时候沈芷还小, 住在村子里,每次他们去, 刚到门口,沈芷就跑着跳着来迎接他们,沈芷那时候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会把她刚刚编好的蚂蚱送给他, 跟个跟屁虫一样一直在他旁边不停地说话, 就连他上厕所沈芷也要跟着。等他们要走的时候,沈芷
    睁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问他,我能不能上你家里看一看,他说这次不行,得等下次。下次他再来, 沈芷又问, 你能不能带我去你家里看一看,就看一看, 仍是瞪着眼睛看他, 他不忍心看那眼睛, 还是说不行。
    那时候他还不是副校长, 每天怕超生的孩子影响他的仕途。他也不是没时间带沈芷去他家看一看, 可怕她赖在家里不回来,谁知道一个小孩子会说出什么话,把他的前途给毁了。自此之后, 沈芷就再没表示对他家的好奇,等沈芷再大一些,不会再乱说话了,他主动问沈芷要不要来家里玩,沈芷说她不想去了,她想在自己家呆着。她说的自己家是村里的小院子。她也不再跟着他,要不是他同她说话,沈芷一句话也不会同他说。那时候他的希望都在大女儿身上,沈芷的性格长相甚至学习成绩都远远不如老大,如果能对他亲热些,他或许会更关心沈芷。
    醒来他开始怨恨起计划生育政策,要是早早放开二胎,他和老二现在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僵。沈芷上大学以后,一年也不见得能回一次家,他去沈芷的学校看沈芷,沈芷看见他也没个高兴样子,他自认仪表还算堂堂,并不是个丢脸的父亲。
    护工师傅表达了对他的羡慕,闺女真孝顺,花钱给他住单间病房。沈校长几乎下意识地要否认沈芷是他的女儿,现在虽然放开了二胎,可他之前的事情报出来,照样是要被处罚的。刚要出口,他想到照他现在营造的关系,沈芷被遗弃后由他的父母收养,后来继母改嫁,沈芷便一直由自己抚育,说沈芷是自己的女儿也没错。
    他没纠正护工的说法,接着他的话感叹孝顺是孝顺,就是工作太忙。他是个体面人,对家里人再不满,也不对着外人抱怨。
    沈校长桃李满桉城,自从他住院的消息传出去后,病房里从不缺来探视的人。妻子和大女儿一听他住院就买了回程的机票。杨老师旅游回来,接替了护工的工作,第一句就问沈芷有没有来看他。沈校长说要不是他拒绝,沈芷天天都要来看他。杨老师冷笑,也没戳破丈夫的谎话,她说,孩子好不好,一生病就能看出来。沈芸小两口几乎是每天都来,每次来都不空手。
    想到信鸿在贺北安的公司工作,沈校长对大女婿就多了一层鄙视,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婿,沈校长也不能完全不管,只好劝他换一份工作。毕竟他在贺北安公司里乞食丢的也是自己的脸。
    信鸿毕业不久就靠着结婚和沈芸过上了中产生活,双方父母给买了全款房车,婚礼钱两家父母出,礼金他和沈芸收,二十多万的礼金不到一年就花光了,由奢入俭难,消费水平一上去,就再也下不来。桉城的事业单位工资太低,根本支撑不起他和沈芸的消费水平,不在远安工作,他难道去事业单位拿三四千的工资。对于信鸿来说,沈校长的话就是废话,可他当年做沈校长的学生做出了后遗症,老校长说的话再无用也只能洗耳恭听。
    恭听完信鸿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看咱们家老二和贺总挺好,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您不要来带着当年的偏见看人。贺……”信鸿看了眼自己的老泰山,把到口的敬语又收了回去,“贺北安也算重情重义,他现在找什么样的女的找不到,我二妹也老大不小了。”
    沈校长冷笑:“你是说贺北安看上老二,是老二占便宜了?我们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不嫌弃老二?”
    信鸿忙否认:“您误会了,我可没这个意思。”
    沈校长继续冷笑:“你动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男人不想着如何奋斗,整天想靠着裙带关系上位。我告诉你,老二跟你不一样,他根本看不上贺北安!”这话沈校长说得心里也没底,他的女儿他知道,再混得不如意也不至于来桉城电视台当临时工,为了贺北安倒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沈校长就这么把自己的大女婿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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