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传来了信件,是叶真亲笔写的:你的身体就在王都。
    我的身体?我觉得她措辞有些问题,已经时隔两年,那该是一堆白骨了吧。
    我是在最平静的一个冬天死去的。
    死的时候无声无息,只有临崖的瀑布在沉吟,可石壁又是那么的冰冷,让流干血的身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以前总拘泥于身体的自由,纵情驰骋十年,最后落得被牢牢钉死在石壁上的下场。也是我目光浅短,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由心而发的。而今虽怀有身孕,步履沉重,仿似被上了一个未知的枷锁,但心里确是从未有过的自由。
    我不想去寻找过去的身体,只因褪去灵魂,那只是一具皮囊。
    可叶真并不这样想。
    她很快又给我寄了信,这次送信的飞鸟差点撞破窗户纸。
    白端正挽起袖子做羹汤,顺手揪住鸟腿,取下涂抹的字条:“你还别说,她的字一如既往的……难看。”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都说字如其人,我看未必。可能阿真人生得浑然天成,字也跟着未经雕琢了吧。字条上说什么?”
    白端看了看,没有说话。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公子?”
    白端搁下字条,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搞什么明堂?我摊开字条看了起来,雪原上的阳光温和又清冽,像极了正在做羹汤的白端。我朝他微微一笑,温婉动人:“阿真说灯华来找我了。”
    白端把盛好的汤往桌上一顿,淡淡道:“他来找你干什么?”
    “谁知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一根筋。”
    白端笑了一笑,眉梢眼里俱是薄冰般的柔和:“等到哪天,我受不了他老粘着你,一定背地里打他一顿。”
    我顿时觉得这顿羹汤无望了:“你吃醋归吃醋,冻我的汤干嘛。”
    他捏了捏结有薄冰的汤碗,面上依然云淡风轻:“谁说我吃醋……”
    我咬着勺子看白端面不改色地把冻结的汤碗扔回池子里,忙道:“不吃醋不吃醋。”不待他挑眉看来,含着十足的笑意:“我家公子向来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比谁都要甜呢。”
    白端掀开盖子,慢悠悠地又盛满一碗:“尝尝甜不甜。”
    我就着他端在手里的碗,喝了一大口:“甜~”
    “小馋猫。”
    在山巅雪岭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不知不觉我的腰围粗了。
    我怪白端厨艺太好,将我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喂成了好吃懒做还能睡的猪,白端替我擦了擦嘴,沉声道:“你这阵子身体不错,是时候该去极北域了。”
    我嘟嘟囔囔:“我也感觉肚子没大碍了,就是吃得有点撑。”
    白端笑声低沉悦耳:“再喂下去,真的要成猪婆了。”
    我强打起精神,看着村子里的人把船划到渡台,忘山以北是与山顶平齐的冰河,放眼望去河面平静,俱是冰川雪原。越往北,就越是冷,我将自己裹成毛茸茸的,正要挣扎着爬上船,忽听身后有人高喊:“上神!”
    我眯着眼往后看去,长老们带着族人跪了一片:“这是做什么?临别仪式?”
    白端扶起领头的长老,淡淡道:“她如今记不得那些。”
    “该记起来,还是会记起来。”长老如是说。
    白端神情微微沉凝,踏入船上,慢慢往更北边划去。
    我朝众人挥挥手,裹着厚厚的狐裘走到白端身后:“公子,你还好吧?”
    白端缓缓笑了,笑意低迷:“还好。”
    我看着他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想,也许他真的怕我想起前世。
    天色渐渐昏沉,托起小船的冰河渐渐凝结,到后面只好弃船,全靠腿走过去。
    极北域终年寒冰,脚下皆是冰封之路,踏在上面,当真“如履薄冰”。没过一会儿,霜花将眼前蒙上一层磨砂玻璃,只能依稀辨认脚下的路。
    我们走了许久,除了风雪,就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手脚渐渐僵硬起来,这副身体果然不敌我先前的那副。
    我看不等生孩子,就得冻死了。
    我对白端说:“这里冰雪封昼夜,如果在这冻死,也算找到白夜。”
    听说白夜,永不坠落。不论在神话还是童话里,都是令人向往的地方。
    白端指指前方虚晃而过的影子:“怕是叫你失望了,比起先冻死,可能先被咬死。”
    我顿时来了精神:“公子公子。”
    “怎么?”他以为我是冷极了,旋即将手放在我的腰身上,使出内力。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别说冻死了,除去冰冷的感觉,眼下只剩饥饿。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盯着那上蹿下跳的影子:“抓住它。”
    白端立马会意,让我待在原地别动,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等啊等,终于由最初的饥饿,回归到现实的冰冷。
    四处皆是苍茫茫的冰川,我顿时傻眼了:他走了,要是又来了别的雪怪,凭我浑身二两肉,怎么能给它喂饱啊?
    不知道雪怪爱不爱吃孩子……我抚摸着肚子,深思熟虑。
    眼看白端一去不回,我不甘心就这样干等着,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挪动酸麻的脚。
    也许怪我过分甜美,还真有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头顶。
    伴随着哭嚎的风雪和寒冷的天地,渐渐地压迫过来。
    我试着退回原先的位置,又听“咔嚓”一声,身子骤然下跌!
    我捧着肚子叫不出声来,耳畔有个雌雄莫辩的声音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主人的味道?你……是谁?”
    我是谁?
    我已然分不清了。
    是猫儿吗?她狡黠古怪,既有白端一路相护,又有狗儿和檀香的陪伴,本着游戏异世的心情,倒也活得自由自在。
    是滕摇吗?她招摇偏执,一心想抱着滕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又不得不欲承其凉必展其叶,一直活在风卷云涌的中心。
    是叶扶吗?她潇洒孤高,想着抛弃滕家的阴影与庇佑,能干净的在人世间走一遭。可覆巢之下无完卵,乱世之中哪有清白可言,最后被人当成弃子、炮灰。
    就像是扮演了无数的角儿,而最后谢幕的我,究竟是谁呢……
    如果我不是猫儿,不是滕摇,不是叶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那我又是谁?
    “勾阵,杀伐诛戮,大凶之神。”
    无数的声音充斥脑海,有叫嚣与黯然,有决绝与平静,最后都落成两个字:勾阵。
    被人无数次提起的名字。
    腰部被毛绒绒的尾巴紧紧缠住,我腹中的生命开始快速流逝。
    那炙热的血,仿似要洒满整个冰川,沉睡在内心深处的声音,还在朝我竭力嘶吼着:“你是谁!”
    我噌的一下被点燃了愤怒,下一瞬捏住裹挟我的尾巴:“我是谁?”
    “你是谁?”那声音同样重复道。仿佛要剖开我的内心,质问:我、是、谁。
    我几乎要捏爆手里摇摆的尾巴,一字一顿的道:“我是步遥。我不知道什么上神,什么恩怨,我活在这一世,就有这一世的选择。你们凭什么要将那些爱恨情仇强加给我?只因我是所谓的转世六身,卿回上神的一个□□?简直可笑!她算什么东西,还想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腰间的压迫感一泄而空,有一双手将我缓缓托起。
    临渊吹雪,疑是玉上散花,哭嚎的风雪静了下来,而我眼前只有他。
    “别怕。”白端神色平淡,出手却是崩天裂地的势头。
    雪花在冻结的河面潋滟,一朵朵缥缈的冰花缓缓浮起,清冷飘逸。
    他攥紧开合的手掌,只见大片大片的冰花荡开淡白的光晕,连带着半空挥舞的尾巴一起炸成雾霭。
    “哎呦谋杀狐狸精啦。”那是只雪白如锦四肢带着金色的狐狸。还是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九尾狐。
    除去体积,看起来更像只狐狸狗。
    狐狸狗睁着红宝石般璀璨透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主上?”
    “我不是。”
    “可你明明有主上的味道。”摇头晃脑地围着我转,等到白端不耐烦地眯起眼睛,它才触动似的往后一跳:“素蓝罗,你怎么又回来了。主上快离开他。”
    白端凝雪成刀,攥在手里朝它漂亮的毛色比划:“离开谁,嗯?”
    “你趁主上神志不清,就又要诓骗她。别看主上现在肥胖蠢笨,等她找回了记忆,第一个剥你的皮。”狐狸狗哼唧。
    “我不是肥胖……是怀孕。”我满头黑线,肚子感到坠疼。
    可能是刚才受到了惊吓,这孩子又万分娇贵,下身竟然一阵濡湿。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流出不少血来。
    那狐狸狗却吓得汪汪大叫:“该死的素蓝罗,你还让主人尿裤子了!”
    我无语。
    白端没空搭理它,急急稳住我渐渐瘫软的身子:“猫儿,你怎么样?”
    “孩子……”我捧着肚子,茫然地抓着他的手。
    他顺势探了探我的脉象,一直平静的脸倏然一沉,他没有说话,但我已经感受到了。
    狐狸狗还要将我拖出白端的怀抱。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狐狸狗的头触不及防地砸进冰面,这是我离得最近的一次看白端发火。尽管他很少发火,大多时间都是平静的脸和淡淡的笑。可是这次,我明显感到他按住狐狸狗的手在颤抖,仿似在害怕失去一个极为珍贵的东西。
    这鲜有的怒火让我重新认识了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澹薄的一张脸,却因嘴角时刻挂着淡淡笑意而显得如沐春风,而今春风稍纵即逝,剩下的是巍峨天地的高寒。
    他不是不会歇斯底里的愤怒。而是正因为感情太过炙热、烫手,才会习惯用平淡冷静的外表去伪装。
    眼下他真真切切发了火,竟让我觉得与他的心,又近了几分。
    我拽着他绣着六出雪花纹的衣角,笑得清澈明亮:“公子不要生气。”
    可他属实气不过,揪着狐狸狗脖颈的鬃毛,让它好好看看我腹中的胎儿:“瞎了你的狗眼。”
    狐狸狗还要对他龇牙,可他实在是凶,只好收起獠牙,看了看我的肚子,不禁迟疑道:“这、这是大傩神?”
    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大傩神?”
    乖乖,原来我肚子里矜贵又娇柔的主儿,来头竟然这么大啊。
    “啊啊啊啊!”狐狸狗发出杀猪似的叫唤。
    我满头雾水地推开它要凑过来舔我的脸。
    “天伽等好久了。”它就这么呜呜咽咽的。
    我实在没心情跟他扯些前世今生的闲话,只是捧着有坠疼感的肚子,额头直冒冷汗:“快救我的孩子。”
    狐狸狗化成一个少年的模样,目晗春水,眼尾上挑,妥妥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却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问:“怎么救?”
    我气得想烧了他所有的尾巴:“管你怎么救,先救再说!”
    白端屈指大力地敲打他的头,少年委屈巴巴地捂着头:“大傩神是神之子,上次怀得就极为不易,还是荒帝替主上想办法,将腹中之子的三魂五魄取出来,放置在忘川上飘游……要不,我们再给他剖出来?”
    他以手成刃,做出个剖开的姿势,我顿时一翻白眼,要晕了过去:“苍天呐。”
    “闭嘴。”白端又赏他一记。
    少年吃痛:“狐落平阳被草欺,这世道忒疯狂了。”
    我痛苦的朝他伸出手,少年小心翼翼地攥住我的指尖,往脸蛋上贴了贴。他是冷白皮,可眼珠子实在红亮,显得散漫又妖冶。
    我体内是冰与火交织,开口即逸出浓浓的血腥味:“最后一个转世六身在哪儿?”
    名为天伽的少年想了想,方道:“你说的,该是之前送来的人。”他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端:“是吧,素蓝罗?”
    我看向白端,他敛下眼眸:“是我的母妃。”
    滕今月?
    原来她死后没有葬在龙山,而是被白端带到了极北域。
    所以最后一位转世六身,就是滕今月咯。
    我不禁哑然失笑,兜兜转转,绕了那么一大圈,我还是来到滕今月的面前。很多人都告诉我,白端对我的好,不光因为我有张与他母妃神似的脸,还因为转世六身一直是此消彼长的状态。简而言之,要想复活谁,就要牺牲谁……
    时至今日,我望向白端的眼神,可谓平静到死寂:“你还想拿我复活滕今月么?”
    白端脸色煞白,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晦暗不明的光忽隐忽现。
    我感觉像是被人从头扒到脚,顾不得腹中的坠痛感,全身好似浸泡在冰水里一般,摸了摸脸颊,触手湿润。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里万念俱灰,好像曾经在山阴地,也与他这么对视着。许久许久,只听白端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怎么会拿心爱之人,去换至亲之人的命?”
    “可我为什么会……”感觉到恐惧和害怕?
    白端这次差点砸穿狐狸狗的脑壳:“别看九尾狐的眼睛,他们会蛊惑人心,挑起你心中的犹疑不安。”
    这才发觉少年的眼原来是黑色,根本没有不是什么诡异的红色。而我已经在蛊惑下怀疑起白端,等回过神来……下身的血和脸颊的泪都止不住:“对不起……”
    白端抬手捂住我的眼睛,语气很不好:“你竟然还会怀疑我?”
    我百口莫辩。
    白端又探了探我的脉象,眼见他眉头始终皱着,我担心的道:“我不要紧,只是这孩子别有事。”
    “你的脉象始终紊乱,恐怕要保不住了。”
    我不敢想象,孕育在腹中数个月的生命,还是这么的脆弱。
    如果失去这孩子,我该有多么的绝望。就像当初察觉到这个孩子的存在,又有多么的张皇失措和忐忑不安。
    我讨厌一切的突如其来,不管好的坏的,一并讨厌。
    尤其这是个生命啊,带来诸多喜怒哀乐,是个鲜活又可爱的生命!
    “我要他好好活着,我想做他的娘亲,看他健康的奔跑,哪怕是做个普通的孩子,他也定是可爱讨喜的。即便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的亲娘也不想要他,但我喜欢、我想要、我在乎。”
    白端眼底就像是泼了一团墨,泛起深浅不一的浪花:“他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我不能看他继续折磨你的身子,一点点夺走你的命。”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放在我肚子上,似要下定某种艰难的决心:“我更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公子……”我无话可说。去与留皆是私心。
    我在他眼底的湖泽深陷、沉沦,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我知道他的决定没有错,可我实在不能忍受。
    这个孩子,早已跟我融为一体,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怎么能忍心。
    白端也是不忍心的。不然以他冷静自持的心境,何至于手掌在我肚子上起伏不定。
    我将手覆在他的手上面,十指紧扣,浑然忘记害怕,只是想告诉他:我们再试一试,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起初他想也不想的拒绝道:“母妃已经死了。谁都不知道死后的转世六身,能不能进行融合。况且母妃一向强大,贸然融合只怕会伤了你。”
    我不愿妥协。一个生命就沉睡在我体内,旁人感受不到他,但我能感受得到。原先我总说保大保小不是问题。在东夷城那个温柔的夜,我也觉得是唐槿只能看见怀中的胎儿,感受不到身边的小海,明明生命皆是可贵,为什么还会有人保住素未谋面的胎儿,选择牺牲自己呢?
    此刻我才明白一些。
    “以前听老人们说,每个孩子在降生前,都有一盏灯。被抛弃的孩子,他们的灯熄灭了,就永远也不会走出黑暗,哪怕他们长大了,也不会相信别人的善意。唯有怀揣爱与希望的孩子,他们的灯不会熄灭,能越过丛山峻岭,找到最好的父母。”我躬身蜷成一团,企图守住腹中微薄的暖意:“这个孩子来得艰难,但他一定在找我。”
    风雪仿佛失去了颜色,他的瞳孔染上几分霞彩:“好,我们等他。”
    我在剧痛中彻底昏了过去,黑暗中有个小娃娃在朝我招手。
    他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可他离我越来越远,那招手的姿势,就好像……告别。
    孩子。我的孩子。
    “娘娘要抛弃我了么?”耳畔回荡起那那的话。
    我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湿漉漉的,身下是块寒玉床。
    这是个好玩意。听说能保存肉身不腐不烂,很多王公贵族都梦寐以求。
    没想到一觉想来,能躺在这么好的寒玉床上,可惜没能换成原先的身躯,不然我修炼的身不缚影,定能精进一大截。
    随随便便修个大成,肯定是没问题的。
    我穿上鞋子推开门,阳光透过冰面折射到脸上,原来梦中的夜照宫真的是在青野的尽头,冰面的底下。
    正对面的屋檐上坐着孤傲的少年,唇红齿白的,可惜冷白皮显得他略微阴柔。
    他对我撩了撩大长腿,我咽了口水。他搔首弄姿一番,我鼻血就出来了。他以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道:“主上经历了轮回转世,自然忘记过去,长成这副痴傻蠢笨的样子。然而天伽却时刻记得,主上套着银白甲胄,手持七绝剑,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前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何不重要?”天伽道:“主上是卿回上神,是荒族顶顶神将,可那素蓝罗,不过是个卑劣的叛徒。主上前世被他逼得自绝,今世又要跟他搅合一起,这样不好。”
    我捏住一片流云般浮动的霜花,任其在指尖消融:“所有人都说我和他命中不和,他会是我的劫数。”
    天伽闻言点点头:“主上和素蓝罗,确是隔着血海深仇。”
    “可我搞不懂,既然是劫数,就注定躲不开,逃不了,顺其自然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干预未来的走向?
    就好像别人告诉我吃糖不好,容易长蛀牙,我始终不敢吃太多甜的,然而高中时还是长了蛀牙。我这才觉得,为了不长蛀牙,扼制吃糖的欲望,如今长大后吃的糖,都不比小时候的甜。我不仅没有得到一口好牙,还失去了当初纯粹的幸福。
    我不是不知道,所谓的前世恩怨,可人总要往前看,就算前世真的是卿回上神,可我毕竟不是她,跟素蓝罗有关的爱与恨,都是她的过去。而不是我的。我现在爱的只是今世的白端,跟过去的素蓝罗也没有干系。”
    “主上如果想起来前世,一定不会在这说风凉话。”天伽争辩道。耳根子现粉红色。
    “是么?”我望着眼前驱光走来的人:“那就让我想起前世吧。”
    白端拉着我的手,走到一尊寒玉棺前:“猫儿,这便是我的母妃。”
    滕今月平静的躺在寒玉棺中,眉心绘有淡如鸽子血的六出雪花妆,眉间绵长而宽阔,双眼紧闭,唇角略带讥讽似的上扬,带着无比的高傲与英气。
    她漆黑的长发披散于双肩,遮住精巧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宏韵。她的脸蛋即便与我相似,却有着学不来的矜贵和雍容。
    “好战非天,大修罗身,就是我的母妃,滕今月。”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鲜艳明媚的脸。
    这一触,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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