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没有南牧那种运动细胞,平时也很少运动,跑几步都会喘气,最不喜欢上的就是体育课。
    偏偏七中的体育抓得严,体育老师不仅不会生病,还每天生龙活虎地制定训练计划,要力保每个学生的体能都能够达标。
    这天下午正好有体育课,第一节下课铃响起时,班上的同学都冲着去更衣室,南昭却发现自己忘记带球鞋了。
    “南昭,走了,要集合了。”不远处的时秋在向他招手。
    南昭慢吞吞地走过去,皱着眉头说:“我忘记带球鞋了?”
    时秋看了一眼他脚上的板鞋,也跟着苦恼:“那怎么办,这节课还要体测呢。”
    体育老师已经吹响了哨子,大家开始集合了,南昭也管不了那么多,拉上了时秋,匆忙跟了上去。
    热身运动是围操场跑一圈,南昭没有穿运动鞋,跑得不快,只能落在队伍的尾巴里,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到地上瞬间被蒸发了。
    教学楼的另一头,高二五班的教室里,化学老师正在陈列元素表,顾誓一边记笔记,一边留意操场上的状况,目光随着那个瘦小的身影移动。
    终于跑完了一圈,南昭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夏季的圆领短t,两条纤长的手臂露在外面,在阳光的照映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南昭,你还好吧。”时秋凑过来关心道。
    “还好。”南昭平复了呼吸后,把外套放在旁边的台阶上。
    这节课要测立定跳远,时秋又看了眼南昭脚上,还是有点担忧:“你穿这鞋子不好跳,要不我等下跟你换好了。”
    南昭被太阳晒得有点头晕,软趴趴地说:“还是不要了,我们俩鞋码都不一样。”
    休息了几分钟后,哨声又响起了,两个人赶忙过去排队。到了沙场的旁边,体育老师示范完动作要领之后,开始逐一进行立定跳远测试。
    女生测完之后,轮到男生的队伍,体委拿着表格负责记录分数。时秋跳了一米六远,刚好到及格线,他激动地蹦了一下后,给后面的南昭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男生体力比较好,大部分都及格了,终于轮到了南昭,他深呼吸一口气后,有些忐忑地站到了沙场的边上,几个平时关系挺好的女同学,齐齐投来鼓励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南昭摆好预备动作,纵身一跳,但落到沙堆上就起不来了。
    因为鞋子的缘故,他又崴到脚了。
    “南昭!”
    时秋第一个冲过来扶他,旁边的同学也意识到出状况了,跟着围了过来。
    南昭坐在沙子上,闷哼了几声,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体育老师过来检查了一下,回头说:“来几个男生把他送到医务室吧。”
    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一个身影冲进了操场,直接拨开了人群,半跪在南昭的前面,压低了声音询问。
    “你怎么样了?
    南昭指着脚踝,吸了吸鼻子,眼睛裹着一层水气。
    “疼。”
    就这么一个字,砸在顾誓的心尖上却猛地颤了一下,他总算知道南牧为什么那么紧张这个弟弟了,三天两头出点事儿,哪怕放在眼皮底下看着都不放心。
    顾不上其他人的眼光,顾誓直接把南昭熊抱起来,直奔向校医室。
    身后的众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已经完全石化了。时秋在惊讶过后,又陷入了深思。
    这是错觉吗?为什么小哥哥对南昭的态度那么特别?
    南昭像只考拉一样挂在顾誓身上,头埋在他颈窝处,时不时哼两声,整个人焉哒哒的。
    到了医务室之后,脱掉鞋子一看,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南昭娇气哼哼的,就校医给他看个脚的功夫,又掉了一回眼泪。
    顾誓就在旁边看着,拧紧了眉头,似乎在压着某种情绪。
    “好了,肿得有点厉害,这几天就别运动了。”校医帮他喷了药油后,叮嘱了两句就出去了。
    南昭坐在医务室的单人床上,试着晃了一下腿,但不小心扯到了脚背那条筋,又疼得抽了一口气。
    “别动了。”顾誓蹲下了身子,按住了他不安分的腿。
    “谢谢你啊。”南昭软绵绵地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用上课吗?”
    顾誓眼睛也不眨地撒谎道:“我去办公室拿东西,路过。”
    “我明明看到你在教室里上课。”南昭垂下了脑袋,小声地说。
    操场上可以看得到高二五班的窗户,南昭跑步的时候偷瞄了几眼,正好看到顾誓露出的脑袋。
    顾誓没话说了,从下午第一课开始,他就一直在留意操场上的状况,看到小孩摔倒以后,下意识就冲出了教室,留下傻了眼的老师和同学们。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起了,还要上两节课才能放学,顾誓抬头问他:“还回去上课吗?”
    南昭眨着眼睛问:“可以不上吗?”
    顾誓说:“可以,只要你想。”
    “是要逃课?”南昭盯着自己的脚踝,哼唧道:“可我这个样子,爬不了墙的。”
    “不用爬墙。”顾誓淡定地回应。
    二十分钟后,两人拿着校医签的病假单,光明正大地走出了校门,南昭趴在顾誓的背上,回头瞅了一眼门卫大叔,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罪恶感。
    逃课这种事情对南昭来说还是很陌生,虽然上次已经试过一次了,但是折腾了半天,出来时学校都放学了,不提也罢。
    当顾誓转头问他想去哪时,南昭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他的生活比较简单,平时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拉二胡,一个是吃甜点。
    顾誓许久没听到回应,思想了一下,干脆替他下决定了,抬脚往旁边的公交站走去。
    南昭看了眼旁边的站牌,疑惑道:“我们要去吗?”
    “到了就知道了。”
    南昭又凑近他的耳边,嘟囔了一声:“那你不要把我卖了。”
    顾誓微微扬起了嘴角,没有说话。
    公交到站了,顾誓就这样背着南昭上了车,他滴了自己的学生卡之后,又回头说,“在我兜里掏两个硬币出来。”
    旁边的司机看了眼他背上的南昭,直接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残疾人可以免费乘坐。”
    车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南昭羞红了脸,直接从顾誓兜里摸出了两个硬币,投到投币箱里,小声地反驳道:“我只是崴脚了而已。”
    现在还没到高峰期,车上没什么人,还空着很多座位,顾誓背着人走到了后排,把南昭放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旁边。
    前面是一对青年情侣,他们牵着手,甜蜜地调笑着。南昭悄悄瞄了一眼顾誓的手,发现他的手指秀窄修长,节骨分明,特别很好看。
    顾誓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偏头往旁边一瞥,南昭赶紧收回了视线,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过了几个站后,到达了目的地,顾誓又背着人下了车,走进了前面的公园里。
    “你是要带我来逛公园吗?”南昭张望了一下周围,摇头晃脑地问。
    顾誓没有回答,只是背着他慢悠悠地走进了公园里的石板路。
    一阵悠扬的声音传过来,击中了南昭的听觉神经,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工湖,湖上的凉亭里坐着一群大爷,手里都拿着一个二胡,正在合奏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
    “快过去看看。”南昭脸上有了笑意,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誓背着他走过去,把人放到了石板凳上,几个大爷的合奏已经进入了尾声,在一阵颤音过后,结束了乐曲。
    南昭下意识地想起身鼓掌,但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右脚踝又是一阵撕拉的疼痛,顾誓长臂一捞,扶着他坐下了。
    几个大爷也注意到了他们,热络地过来唠了两句。
    “小伙,刚才大爷拉的曲子好听吗?”
    “好听。”南昭肯定地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听这些,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能自己消遣了。”
    “我喜欢啊。”南昭说:“我也是学二胡的。”
    “那挺不错,在哪上的学?”
    “七中。”
    “刚才大爷拉的曲子你会吗?要不来一首。”
    这些长辈又温和又热情,南昭盛情难却,也乐于展示。接过其中一个大爷递来的二胡,当场拉了一首经典的名曲。
    旁边几个大爷跟着哼了两句后,也立起了自己的二胡,加入了合奏。
    琴声高低起伏,延绵迂回,划破了碧日长空,形成一首荡气回肠的合奏曲。
    南昭这时候的心情就像他拉出来的调子一样,欢喜又雀跃,他参加过很多比赛,去过很多奢华的音乐厅演奏,但都不像这会儿那么自在。
    顾誓看着他明亮的笑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放进了私密相册里。
    一曲之后,几个大爷也乐开了怀,对南昭是赞不绝口。
    “小伙,不错,很有天赋。”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高的造诣。”
    “将来想考什么学校啊?”
    南昭的神情十分认真:“我要考首都音乐学院。”
    南昭的父母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大爷们愣了一下后,齐齐鼓掌叫好。
    “好!好志向!”
    顾誓微微敛眉,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南昭在顾誓的陪伴下,在公园里和大爷们耍到了傍晚,直到太阳落山了才罢休。
    顾誓又背着他去坐车,在天黑之前把人送回了家,南家的家庭医生又过来帮南昭看了一次脚踝,确定没什么大碍后,顾誓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等一下!”
    南昭抬起崴到的那条腿,一蹦一跳地追上来。顾誓刚走出门口,听到开门声又转过身来。
    南昭蹦到台阶下的时候,又不小心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顾誓眼疾手快地把人捞到了怀里。
    南昭的胳膊软软地勾着他的脖子,眼睛仿佛洒上了细碎的星子,声音像羽毛一样扫过顾誓的心头。
    “我今天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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