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路然急忙回答她,眼睛拼命往下看。
    我妈也说要过来接我。
    女孩这会儿背靠墙大咧咧坐下了,姿态随意,不过她也还没来。
    她又问,你妈什么时候过来?
    钟路然顿了下才回答,不知道。
    她最近太忙了,顾不了我。
    我倒希望我爸妈少顾我一些。
    女孩笑了笑,掏出书包里的书,翻了几页,她出声问道:小朋友,你几年级?
    今天刚来。
    我给你读书好不好,权当给你预习了。
    左右无事,总要找些事情做。
    钟路然嗯了声。
    女孩声音还未褪稚嫩,听上去软软柔柔的,但语气中有种故作严肃端架子的气势。
    一直到老师找到地址赶过来,钟路然趴在窗台边听她读了十多分钟的幼儿园中班的语文书内容,本该担心着急的心情奇迹般得到了舒解,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小孩子本就容易困,再加上今天第一天上学,听到最后便有些昏昏欲睡了,眼睛似睁非睁的。
    女孩盘腿坐着,余光看到校门口渐渐驶来的小汽车,先一步装好书站了起来,又轻敲了两下窗户,温声同他告别,小朋友,我们明天再见噢~
    他瞬间清醒,趴在窗户上想看清她,女孩却不回头往走廊另一端走去了,他只记得那张扬的马尾和她的声音。
    那时的她,已经有了以声音安慰人的能力。
    因此幼儿园老师刚一开门,他便寻着她离开的方向跑了出去,结果只能站在幼儿园中班教室的门口,目送女孩在校门口被母亲接走,女人表情很不善,吊着眼睛训斥她。
    他由老师送回家,刚到家便得知了乐心的死讯。
    后来他被钟从杨接走,在这个幼儿园才刚上了一天学便转走了。
    之后,便一直流离。
    中考结束之后,本该去附中的他,因为跟家里决裂,失去经济支持,便只能去能免他学费还能补贴些生活费的一中。
    也许是觉得遗憾,钟路然在高中开学前一天,去了趟附中,没进去,单单坐在正对附中大门口的关东煮小车上,往学校里面看。
    就这一眼便看到了戴着耳机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初言,女孩一路径直走到摊位前,并没注意到此时摊位前还有别人,跟店主打了个招呼,随后极熟练地在摊子前拿一次性纸杯挑了几串吃的,付过钱刚打算坐下畅快吃,下一秒却被背着公文包从学校里出来的女人喊住,女孩瞬间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消掉,拿着纸杯往女人那走。
    他扭头看了几秒,记忆瞬间回笼。
    女人的脸比之当初,只是多了几缕皱纹,面容变化不大,严肃的模样一如之前那般,那时目送她被母亲接走的场景仿佛再现。
    钟路然忽然想起了在那个料峭春寒里,盘腿打坐在窗下读书给他听的女孩。
    后来,他在FM里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一年,他屏蔽了全世界不好的声音,选择戴上耳机倾听她。
    那时很流行写信给笔友,粉丝不多又乐于交友的她便也想到了这个互动方式,在评论下方写了个地址,期待能收到他们的信。
    怀着激动又期待的心情,钟路然提笔写了满满两张纸,说过去他们曾在一个幼儿园,她还给他读课文听,说他曾有机会跟她上同一所高中,说他很喜欢她的节目。
    他写了很多,可等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收到回信。
    初言的节目隔了几月之后仍在更新,但关于回信没有任何回应。
    后来他被老爷子发现独居在外,搬离了条件稍差的原住处,仍然时不时去房东那问有没有自己的信,直至高中毕业,他终于认清了事实。
    大学他学了动物医学,本科在N大,某次随队伍去A大参加一项技能大赛,比赛在次日上午。
    当天上午到达之后,带队老师笑说今天正好是 A大运动会,鼓励他们去体育场看看,顺便也可以调节紧张情绪,说完便离开了。
    又不是没去过运动会,着实没什么稀奇的,同行的同学大多对此没什么兴趣,稍微应合了两句,转头想出去逛。
    钟路然刚想跟同学一起出去,下一秒却在广播里听到了她声音。
    那之前他一直只能在耳机里听到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现实中。
    钟路然跟同学说了声有事不能一起去之后,便径直前往体育场,距离愈近,她的声音愈加清晰。
    体育场中央似乎出了什么事,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连场外都聚集了不少人。
    钟路然拉住一个正在等人的女孩,问出自己的问题,答案是不知道。
    他一面往体育场走,一面在路上又找到别的同学问,皆问不出来。
    等他走进体育场内,热闹已经散了,广播中她的声音也停了,他去到广播室,主持人已经离开,只问到一个名字初言。
    那之后他时不时会去A大逛,但再也没能遇到。
    后来,她毕业出国。
    但也许是多年渴求得到命运回响,缘分最终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生怕自己太过热情和激进而吓到她,故而常常故作寂静沉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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