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夏,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他们一行人在这小院里耗了近十日,总算听得了虞斌处事毕的消息。
    荷州大权重新回到虞斌手中,但全然收归己有仍需种种筹谋计量。定王府婚宴就在眼前,此宴还事关天下大势,是以虞斌与言霆商议,请定王府留人下来与侯府中人一道主持大局,免得他往定州赴宴的这些时日里荷州又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
    至于关于勇王独子的线索还是断在了张百万身上,他身有隐毒,毒发之时没能等到解药,便带着所有的秘密归了西。
    当初所有的筹谋尽断于此,秦诺心中难免不虞。
    这也太背了!
    张百万一死,虞斌精心为张百万造了几条罪名,发兵将张家产业全部接手。除了同张百万同流合污,参与谋逆之事的人以外,其余人等,皆未追究。
    这事处理得也算十分仁慈,想想张百万这些家业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便是将张百万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荷州之事解决得甚快,而他们也须得日夜兼程,即便如此,只怕他们到时,定王府的婚宴已经开始了。
    启程前一日,秦诺改了装往镇子上散心,言霆亲自护随,侍卫也只带了三两个。
    小镇勉强算得热闹,秦诺吃了一路,最后把两个油纸包塞到了言霆手中,看着他一个不浪费地吃了下去。
    “不好吃吧。”秦诺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帕子,言霆接过擦了擦嘴和手,无奈地虚点了点她。
    这小丫头这些时日专好捉弄他,他也便尽都由着,全凭她高兴。
    她有如此转变,他虽则无奈又好笑,心内却大为舒畅。
    她不再着意与他保持距离,虽说是越发地古灵精怪,脾性难缠,却总归是肯让他靠近了。
    “咱们明日就走,不等等襄武侯了吗?”秦诺逛得无聊,索性原地转身,吩咐人去买些菜肉,她今日卤了,路上还能吃两日。
    “糯儿。”言霆无奈地叫了她一声,这丫头这几日致力于惹他生气,明知他不爱听什么就专爱说什么,然后在一旁从从容容地等着自己生气。
    他若真敢生气,这丫头能跟她闹上几天的别扭,非得等他赔身·下气,再三道歉讨好才肯与自己说一句话。
    言霆被她·磨·得没半点脾气,现下更是连生气的模样都不敢露出来。
    他惹不起这个小祖宗。他瞧得出来,平素虽说只是真真假假地闹些小别扭,但他若真把人惹急了,她是当真半点都不会再理会自己的。
    她就像是只没有安全感的炸毛小猫儿,若是稍稍踩着些刺儿,就再不肯走这条路了。
    “我们不等他,他走得快,多半中途就赶上来了,无需着意相候。”
    秦诺点了点头,问他:“这么多王公侯爵聚集在定州,咱们要不要走水路快些回府,毕竟你这个主人不在,多少会有些怠慢之嫌。”
    言霆这回拒绝得斩钉截铁,还寻了两个听着很是适宜的理由,但秦诺知道,他是怕自己不适,方如此大费周章。
    “其实我只是前两日会有些不适,待适应了就好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且我前些日子已遣人沿途探路,安排食宿,若是我们临期改行,只恐处处不便,如今这样正好。”
    瞧着他看过来的温柔的眼,秦诺心头一动,也不再故意惹他生气了。
    一路悠悠闲闲地东瞧西逛,秦诺唇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却看到一个老妇在衙门外撞墙而亡。
    那老妇鲜血四溅前,言霆已将秦诺牢牢护在了怀里,她没有看清这场人间惨剧,却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绝望哀叫。
    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下,言霆将她抱得更牢,也抬手严严实实捂住了她的耳朵。
    那老妇咽了气,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秦诺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江澜寻了麻木盖住了老妇的尸身,言霆才肯稍稍放开她,教她去瞧那嚎啕大哭的书生。
    官差很快出来抓人,眼见那书生也要悲愤触墙,江澜忙带人拦了两边,将那书生护了起来。
    “为官胜贼,你们会遭报应的!我妹妹已经定了亲,她很快就要嫁人了!你们不得好死!”那书生力竭声嘶,额上青筋暴起,喊完这一声后,他直直向后仰倒,悲痛焦急地晕了过去。
    秦诺抬头眼巴巴地瞧着言霆,言霆叹了口气,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我先送你回去,这里的事自会有个公道,回头有了结果我让他们报给你听好不好?”
    言霆素日所见甚繁,虽只听了片刻,便大约已晓得了此间发生了何事。他自会处置了这等禽兽,却不愿让秦诺看到这些险恶之事。
    见他神色,秦诺便知自己留下无望,只好点了点头,看着江澜在此带人处置这些事。
    一路上言霆都握着秦诺的手。她的手微凉,似是方才惊着,还未缓和过来。
    言霆见她整个人无精打采,郁郁不乐,便择了条小路,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让她能闭眼好好歇一歇。
    “言霆哥哥,这天下是不是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愤怒过后便是灰心无力,秦诺紧紧靠在言霆怀里,方能抵御心里的寒冷。
    “如今天下虽不甚好,但也不至处处皆是如此荒唐。”言霆垂首与她贴了贴脸:“吓着了?”
    秦诺抿了抿唇,低眉敛目的模样瞧着委屈又可怜:“其实我知道,朝廷势弱,自顾不暇,各州府官吏失了制约,百姓可不就处处遭殃了吗?”
    她心里沉得发慌,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
    “言霆哥哥,如今定州属地是如何约束管辖的?”
    言霆低头看了她一眼,转头带着她往林子里去,最后抱着她坐在了溪旁大石上。
    溪水清澈,单只瞧着,便觉心境明澈。秦诺定了定神,也懒得再从他怀里坐起来,便索性窝着团着听他说话。
    从前秦诺并未过多关注过定州政务,如今听言霆缓缓道来,她心中也似燃了一把火,是希望,是责任,是包容山河万里的雄心。
    她如今倒也终于能理解言霆。
    他这样的男人,合该坐到那个位子上,为国谋福,护民安泰。
    见她听得入了神,言霆便只轻轻拍着她的肩背,哄她安心休息。
    这小东西,也只有吓着了或心绪低落的时候肯乖乖唤他一声“言霆哥哥”,那张小嘴也不再吧嗒吧嗒地气人。
    “言霆哥哥。”秦诺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让她明知危险也要一试。她坐起身,两手轻轻绕过他的脖颈,一双眼也认真地盯着他瞧:“你想不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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