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查到是炎珺幕后黑手与天族众人勾结的层面,便突然断了线索再也查不下去。炎珺那边她查的一清二楚。可天庭之中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着九年前那场屠杀,她却半点线索都查不出。只是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帝玦手下的人。
    可郁泉幽不会傻到认为是帝玦当年协助炎珺派出的人做下那种屠杀之事。她直到他虽然绝情,却也是一个不会滥杀无辜之人。
    案子查到如今陷入僵局。郁泉幽便觉得有必要去寻天帝一趟,请求延迟期限。
    她看重九年前冤案的真相,绝不会放过查清天族幕后捣鬼之人的机会。于是,就算知道天帝绝对没有什么好态度对她,也绝对不会退缩一步。因为她知道,现在退缩,那么她所作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遂而,她前去了天宫,进行了一次,九年以来第一次同天帝单独见面的会谈。
    碎怜居之中,天帝果真揪着当初她将翊圣真君贬下凡之事数落。
    郁泉幽也毫不慌张。拿出当初在穷桑大殿之上,用浮绿镜录下的一段翊圣真君气急乱说的话。
    这话被放了出来,天帝听着,脸色不知不觉中便越辩越黑。郁泉幽当初知晓自己总有一天还是会和天帝面对面单独会见。也知道他会依旧会揪着翊圣真君之事不放。当初在凌霄宝殿之上的,她之所以没有将这样绝对的证据在众臣面前呈现出来,还是为了维护天帝的面子。如今单独让天帝听见,不仅维护了他的面子,也彻底堵了他的嘴。
    “陛下。我所说之事,皆是事实。你可还要训我?”郁泉幽十分平淡的说着。
    天帝坐在碎怜居的主座上,盯着底下从未曾与他对视过的郁泉幽看着。那张年老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哀叹与后悔,“小幽...你有多久没有叫我爷爷了?”
    他没有自称朕,只是落寞的自称我。双眼定定的看着郁泉幽,满含期望。只可惜郁泉幽似乎并不愿意看他一眼。眼神随意看着碎怜居的任何一处方向,淡淡道,“陛下当初将我弃在琼津山时...怎么就没有想起您还有一个孙女?”
    天帝微微一怔,虽然晓得郁泉幽是在责怪当年之事,可他也从未意料过这孩子如今对他会有如此大的怨恨。
    “当年之事事出有因。我不是要弃你于琼津山。小幽...我...”天帝想要解释,脸上略显着急的神色悄悄显露,可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郁泉幽抬起眼眸,朝着天帝定定的看了过去,满眼冷意,“陛下,在您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平顺朝局的棋子。从前也是现在也是。穷桑这些年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中,您以为,我还会无动于衷么?”
    “什么?”天帝锁紧眉头,怔怔的看着郁泉幽那双寒冷透骨的眸子,只觉得浑身发麻。
    “您应该知道了...穷桑近日封了一个二殿下。便是当时您从穷桑,从我母亲与父亲身边抱走的穷桑二公主。您当年为了稳固地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抱走亲孙女。宁愿让您最爱的女儿痛苦一生。让这样的阴影折磨她一辈子,也要防止我父亲继续将权势做大...陛下,我们...在您眼中到底是亲人还是棋子?”
    郁泉幽此刻冰冷冷的说出一番话,那黑漆漆的眸子冷的如同千年寒冰。
    她已无法心平气和的同眼前这个坐在高座上的人说下去。话一出。高座上的天帝早已呆愣无语。
    他默默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中透着震惊,伤感与愧疚。
    郁泉幽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假,每一句话都朝着天帝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戳去。年老的他渐渐弯下了背,缓缓靠在龙椅上,垂下了眸。
    “我知道,您总有自己的苦衷。我也知道,身为皇室子弟,奢望最纯净的亲情绝无可能。所以我一直忍着不戳穿。想要继续心平气和的同您相处下去。只是...叫您一声爷爷...这种事情...我怕是做不到了。我做不到,叫一个拿我当棋子的人为爷爷。陛下,我们这一家人,从头到尾,都犹如裂块。若有滔天洪水一冲便散。既然这样...何必把各自逼上绝路?”
    她一字一句,说的如刀如剑,字字诛心。
    天帝就像是被抽干了灵魂,整个人抽离一般的瘫在龙椅上。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哀寂。
    郁泉幽已经厌烦继续待在碎怜居之中,心间情绪就快要忍不住,于是垂下头,甚至懒得再与天帝讨要九年前冤案的延申日期。“陛下,臣与您实在难以在同一居室继续待下去,请允许臣先行告退。”
    她直言不讳,从不忌讳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这天地的共主。虽然还像从前那般同天帝直话直说。却早已生疏许多。
    她转身便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沧桑的叫唤声,“等等。”
    郁泉幽背过身,站在门前,藏在袖中的双手莫名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你若是想要延迟案期...便延迟吧。”天帝一声垂叹。那年迈低沉的声色之中,郁泉幽竟然听见了一丝丝隐隐的哽咽。她想要转过身去,身体僵硬着,却怎么也转不了。
    须臾片刻。她悄无声息的吐了一口气,抬步朝着碎怜居外大步流星的离开而去。
    逃出碎怜居的郁泉幽站在宫门外生生吸了一口气,指间随着全身颤栗不断。她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同天帝说出那一番话。
    她一个人慢慢沿着宫道悄悄朝着南天门移去,脑海之中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小时候她每一次调皮被母亲训斥时,几乎都是她这个外祖父挡在她身前。每一次她发烧生病也都是他衣不解带,悉心照顾。虽然自她六岁移居天宫后。天帝对她逐渐严格起来。一步步教她武功,教她仙术,教她兵法。那些从前欢快的日子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心间一片冰凉透骨。她不相信,一个人的本性会改变。纵然经历多少世事,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保持一个自我。那是最初的本性。时日一长,本性必然暴露无疑。
    天帝,是个有计谋,有才略的天地共主。若是不在乱世,他必然是一个能够清明自身的君主。可于一个家庭。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负责的祖父罢了。他利用亲情,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将自己的目的达到才肯罢休。
    郁泉幽支撑着快要瘫软的自己,唤来白鹤飞回了穷桑。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前来迎接的容错看的皱起了眉头。
    “主子这是怎么了?”容错急急忙忙上前询问。
    郁泉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嘴角的苦涩却不断的露出来。
    “没事。天帝已经答应...延长冤案案期。你去通知伶瑶做些准备。”她声音很轻的说着。话中带着沙哑与丧气。
    容错并不敢问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承接了她的命令,立即去了明案台处。
    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屋子里。容允却在此时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
    “主君!”他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满脸焦急,一进风月殿便冲着大厅大喊郁泉幽。
    她皱了眉头,从后厅掀开珠帘探过头来冷漠一句,“何事?如此毛躁?”
    “主君...”容允想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随后立即弯腰作礼道,“主君...长白...长白来报..说是突然遭受攻击。长白四长老时蔓菁受伤...”
    郁泉幽心中一惊,立即从珠帘后走了出来,瞪着双眼看着容错道,“何人来报?”
    “是...是长白四长老身边一个外室弟子...名叫元玉的姑娘。”容允跑的气喘吁吁,这般断断续续的回答着。
    她拧起眉头,凝神一想,即刻朝着风月殿外踏步走过去,“她在哪里?”
    “在前殿。”容允急匆匆又跟着郁泉幽的脚步向外面走。
    两个人急匆匆的朝着前殿的偏厢房赶过去。
    郁泉幽匆匆忙推开大门,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门前,扭过身,便瞧见左边角落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正卷缩着靠在那里,正在瑟瑟发抖。
    她盯着那姑娘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元玉。
    于是悄悄走过去。那姑娘却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动静一般。盯着地板发着愣浑身发抖。整个人就像是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
    “小...小玉?”郁泉幽朝着她走过去,轻轻弯下腰,满脸担忧的叫了她一声。
    第一声,这姑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呆呆的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绣花鞋看。
    “小玉?是你么?”郁泉幽慢慢在她面前蹲下,声音轻柔的询问道。
    谁知这姑娘却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抬起头,疯狂的挥起了袖子,拼命的朝着郁泉幽打过去。没有防备的郁泉幽自然被毫无意料的打中,微微向后倾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容允急忙上前控制住了疯狂的小玉。谁知元玉口中却不断地嘶叫喃喃着说道,“不要靠近我师父,走开!都给我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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