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当即连残梦都被吓跑了,腾的一下坐起,“殿……殿下?”
    朱瞻基一把将她从床上拽起来,“跟我走。”
    胡善祥要守着内书房,随时听差,所以搬到了内书房旁边的小跨院里住着,和朱瞻基是邻居,只隔着书房,朱瞻基夜里回来,想要看几篇话本小说——这几乎是他唯一的消遣,他觉得看戏、说书什么的太吵了,还是看书安静些。
    这些轻松的话本文笔简洁、都是白话、情节曲折,引人入胜,能够将他迅速带入书中的世界,暂时放下压力、逃离复杂血腥的现实,得片刻的放松欢愉。
    但这些话本上不得的台面,朱瞻基好面子,刻意将其搁置在书架顶上,这夜回来,多疑他发现小说搁置的地方不准确,而且原本累积灰尘的顶部干干净净的。
    藏书的秘密被发现,朱瞻基恼羞成怒,不顾男女大防,把胡善祥从卧房拉到书房。
    胡善祥披头散发、穿着寝衣,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双手抱胸,遮蔽胸部,瑟瑟发抖:看朱瞻基的表情,好像杀人灭口啊!
    朱瞻基指着印着《山海经》封面的话本小说,“这些你全偷看过了?看了些什么?”
    胡善祥老实交代,“微臣不是故意的,微臣打扫书房时无意中扫落,其实微臣没看几篇,只看了《多情侠客多情剑,一妻九妾盼夫归》、《赘婿苦忍□□辱,一朝荣登天子门》、《狐狸精报恩穷书生,宰相女贤惠容二美》,还有磨镜——”
    咚!
    朱瞻基一拳砸在案几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闭嘴!给我闭嘴!”
    不知为何,明明看的时候那么开心,觉得小说写的精彩极了,但从一个女人嘴巴里一一念出来,单是听小说的名字,还没有念到内容,朱瞻基心中莫名觉得好羞耻、好尴尬、好想从地板抠出一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胡善祥感觉这一拳像是打在自己的心脏上,越发紧张,“让微臣说看了些什么的是殿下,要微臣闭嘴的也是殿下。那微臣到底说还是不说?”
    朱瞻基无能狂怒,“你闭嘴。”
    胡善祥一手捂胸,一手捂嘴。
    你这个瘟神,把我唯一的爱好都瘟到了,若不是唐赛儿点名要你,你早就滚回济宁嫁人了!朱瞻基说道:“此事不准说出去,若透露半点风声,你会被立刻逐出紫禁城,夺去女史的身份。”
    胡善祥疯狂点头,嘴里发出呜呜呜(知道了)的声音。
    第一天当差就两次惹毛了上司,胡善祥深感危机,当日事,当日毕,如果把恩怨带到明天,日积月累,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胡善祥斗胆给自己解围,说道:
    “殿下,话本小说没什么的。微臣最喜欢的小说还是一本禁书呢。”
    朱瞻基薄唇一抿,“什么禁书?”
    胡善祥说道:“《水浒传》。”
    《水浒传》在洪武年间成书,本来不是禁书的,但是最近山东闹起了白莲教,效仿书里山东水泊梁山造反,朝廷就把这本书宣布为禁书了。朝廷就是喜欢干这种张三生病,李四吃药的“好事”。
    胡善祥觉得,让朱瞻基相信自己会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自己的一个秘密作为交换告诉皇太孙。如此,方能与皇太孙和解。
    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太难了,尤其是让上司相信自己,得交出点投名状才行。
    朱瞻基说道:“我是储君,不得有任何差池。”普通人看当然没什么,我不行,会授之以柄,一步都不能走错。
    胡善祥出谋划策,说道:“殿下可以把这些书交给微臣保管,微臣就说是自己的书,放在卧房里,殿下什么时候想看,微臣就拿过来给殿下,如此,就杜绝了所有后患,殿下撇得干干净净。”
    朱瞻基不得承认,胡善祥是个有“急智”的人,关键时刻还是能够解决一些问题的。
    朱瞻基不置可否,捧起一部书,翻到昨晚断掉的部分,继续看小说,这个故事叫做《不爱天界爱红尘,九生九世度情劫》,讲一个男神仙思凡被贬出天庭,在人间经历了九世奇遇,成为富豪、武林盟主、皇帝等等,每一世都好几个美女爱他爱的死去活来,非君不嫁,最后看破红尘,遣散后宫三千佳丽,再次飞升的故事。
    朱瞻基依依不舍的从故事里走出来,把书慎重其事的交给胡善祥,“我的书只许你保管,不准翻看。”
    胡善祥接过,用书遮住胸脯,“微臣知道的,殿下从不借书。”上次想借一本《孟子》查女官试题的答案,你就是用这句话拒绝我的。
    胡善祥把话本小说搬进卧室,放在书架上,生活不易,善祥叹气:“女官不好当,第一天就过得惊心动魄,差点被皇太孙灭口,将来怎么办?”
    胡善祥拖着疲倦的身体爬到床上,被窝已经凉透了。怎么办?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就像这被窝,冷了就暖回来,我退婚偷户贴进京赶考,就断了所有退路,唯有一往无前。
    一夜无话,次日,胡善祥去内书房,朱瞻基表情清淡如故,好像昨晚只是一场梦,说道:“皇上今日主持殿试,我不用去观政,你去换一身常服,我带你出宫见唐赛儿,顺便交代一下你们将来要做的事情。”
    虽然大明还没有正式迁都,但是永乐帝为昭现迁都的决心,已经把三年一度的春闱改在北平城举行了,会试放榜之后还有皇帝当主考官的殿试,皇帝当庭出题,贡生们当庭作答。
    一听要见老熟人唐赛儿,胡善祥很兴奋,跑去卧房换衣服,初夏季节,柳絮纷飞,天气燥热,她脱下官袍官帽,单衫杏子红,双鬓鸭雏色,插戴一对金嵌宝石簪。
    十五岁的豆蔻年华,胡善祥爱美,尽情打扮自己。
    女官穿戴要典雅大方,多戴珍珠耳环,但珍珠不配她现在的头饰,她摘下耳环,拿出首饰盒里的耳环一个个的放在耳垂上做对比,最后选定了一对金镶玉玉兔捣药耳坠。
    以黄金做一轮圆月,以温润的白玉雕琢成玉兔捣药镶嵌其中,紫禁城内造局的手艺令胡善祥惊叹。这么漂亮的首饰,当然要戴出去看了,锦衣岂能夜行。
    但等候“多时”的朱瞻基已经不耐烦了,其实胡善祥动作很快,但是等待女人化妆换衣服的男人都觉得这段时间太煎熬,朱瞻基也不例外。
    他驾轻就熟的推门而入,“快走,我今天还要选拔各地投奔来的幼军,没时间等你化妆。”
    胡善祥说道:“微臣就差戴这一支耳坠了,总不能空一只耳朵。”
    朱瞻基耐心已经被她耗光了,说道:“上车再戴!”
    君命难为,胡善祥只好照做,上了马车,她歪着脖子插戴玉兔捣药耳坠,车上颠簸,银钩子在耳垂上捅来捅去都没捅对地方,脖子和手腕都酸疼不已,耳垂还被扎红了,像胭脂般娇艳欲滴。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爱美之人,胡善祥拿出一面菱花小镜,想对着镜子找耳洞,不再瞎摸索了,但是这辆轻便马车没有能把镜片搁起来的地方。
    无奈,胡善祥的目光落在朱瞻基身上,“殿下,能否帮个小忙,举着这个小镜子?”
    从来没有人赶在我面前做无关正事的私事!此时朱瞻基快要忍吐血了,一手夺过耳坠,一手揪着胡善祥的左耳,看到了胭脂般的小耳洞,圆润的银针准确的刺进去,又顺畅的穿出来,勾在耳垂上。
    她的耳垂就像覆盖了一层苔藓,光滑温润,戴耳环在那些话本小说里的寓意……
    朱瞻基毕竟是凡夫俗子,十八岁的热血少年,心中一荡,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银针勾住她的耳垂,也勾起了令他顿感不安的欲念。
    她又在勾引我了!故意装作戴不进去,一定是的。女人,你的小把戏被我看穿了。
    身为储君,女人于我,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我不该被欲念所控。有欲念不可耻,是人就有,不要逃避。
    要面对它、鄙视它、把它踩在脚下。
    朱瞻基附身,蜻蜓点水般吻了胡善祥的唇,然后淡漠的说道:“才当了一天女官,你就迫不及待想当我的女人了。明确的告诉你,这点伎俩对我无用,我亲你,就像亲自己手背一样没有感觉。我能扛得住所有诱惑,你乘早死心吧,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逐出宫廷!”
    胡善祥在突如其来的一吻之后脑子就炸了,嗡嗡响,根本听不见朱瞻基在说些啥。
    我被皇太孙轻薄了!胡善祥回过神来,愤怒的抡圆了胳膊,朝着朱瞻基脸上扇去,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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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纸被捅破了!当拿着某点杰克苏男主剧本的小基遇到拿着晋江玛丽苏女主剧本的小胡,终于打破了各自的结界出现在一本晋江古言小说里,他们之间会碰撞出什么故事呢?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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