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眸看向一旁的端平。
    只见端平压低声音,哑着嗓子道:“贤弟,今日我就带你见识见识。”
    语罢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苏晚跟了上去。
    甫一进门,就有伙计上前招待,无需多言,径直领着苏晚二人去了三楼雅间。苏晚方才明白,想来端平还是这临江楼的常客。
    两人刚一坐下,这伙计就颇有脸色地恭维道:“许久未见平爷了,这包间还给你留着呢。”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苏晚,道:“这位爷倒是生面孔,是第一次来我们临江楼吧。”
    苏晚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伙计心里嘀咕这位还是个冷清人,嘴上却口齿伶俐:“那您可是来着了,咱们这临江楼,不仅菜好,景好,人还好,包您心满意足。”
    苏晚来了兴致,问:“怎么个好法?”
    “其一嘛,这菜好,咱们这的松鼠鳜鱼可是一绝,用的是这淮安河里最新鲜肥美的鳜鱼,外酥里嫩,包您吃了口齿留香,念念不忘。”
    “其二,这景好,谁不知道这临江楼傍着淮安河,您从这窗户往外瞧瞧,这江景可真真是一个美字了得。”
    伙计伸手指了指窗户,苏晚抬眸看去,许是特意为赏江景,这临江楼的窗户尺寸都格外大些。透过窗户,一眼就能望见烟波缭绕的江面,零零星星的点缀着几只渔船,深深地呼吸一口,顿感心旷神怡。
    这伙计见苏晚神色陶醉,面上也有些得意,接着道:“这其三嘛,人好,咱们这临江楼因着这前两好,故而颇得文人名士青睐,隔三差五就有文会举行,那大堂里挂着的可有不少大家留下的墨宝呢。”
    “对了,今日二位来的正好,好,白鹤书院并其他书院的许多才子正在二楼大堂以文会友。”
    原来这临江楼专门为了文人在二楼辟了个大堂,用来举办文会。
    苏晚神色未动,若是从前她倒是对白鹤书院颇有好感,现今则罢了。
    伙计顿了一会,还想接着说,端平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的茶盏,连忙打断道:“好了,别显摆了,快把招牌菜给爷上上来。”
    “唉哟,看我这嘴怎么就停不住呢。”伙计也不恼,反而憨笑着认了错,问道:“爷可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菜色。”
    端平点点头,伙计连忙退了出去。
    不稍多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几个上菜的伙计鱼贯而入。各色菜肴依次摆开,正中的正是那道松鼠鳜鱼,形如松鼠,色泽橘黄。
    待人都退下时,端平动了筷子,笑吟吟道:“我最爱这道菜,尝尝。”
    苏晚右手执筷小心夹了一块鱼肉,还未入口,就闻到了松红香味,一入口,果然是外酥里嫩,甜酸相宜。
    她点了点头,顿时眉眼弯弯,夸赞道:“果然名不虚传。”
    许是因为两人脾性相投,又都做男装打扮,也不如往常拘束。苏晚一餐竟用到八分饱。
    膳毕,苏晚倚在窗前俯瞰江景,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江面,波光粼粼。一阵江风拂面,苏家与候府过往种种皆抛之脑后,她从未觉得如此轻快过。
    “既吃饱喝足,咱们也去瞧瞧那文会。”
    身后的端平坐在桌边,一手把玩着茶盏,一手托腮。
    苏晚转身回头,见端平一脸兴趣盎然,原来她今日这身打扮不只是吃个饭这么简单,此时兴致正好,苏晚没有回绝,点头道:“好。”
    没有惊动伙计,苏晚跟在轻车熟路的端平后面,两人径直下了楼。
    三楼下来,楼梯一侧是雅座包厢,另一侧就是特意辟出来的大堂,里面错落摆放着桌椅,放眼望去,坐了不少或长衫或锦袍的文人。
    端平迈步就要往人群中间去,苏晚连忙拉住她的衣角,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
    于是端平轻笑一声,两人转头去了角落。
    实在不是苏晚多心,而是她方才才发现那群人正中簇拥着的,居然是那镇远候世子裴安。
    两人坐定,大堂里看顾着的伙计立马上了茶水。
    苏晚起身拿过茶盏,给两人添茶,又坐下细细品茶,视线并不往人群中看。
    这临江楼的茶叶亦是不错。
    倒是端平,一坐下就显得兴致昂扬,不时探头向那边看去。
    就这么坐了片刻,喧闹的人群陡然静了下来。
    “好了,现在就由我宣布评选结果。”最前面的方脸男子兴许是文会的发起者,扬声说道。
    苏晚闻声轻抿一口茶水,亦是抬头看过去,端平面上更是不加掩饰的看戏神态。
    众人皆是一脸期待。
    苏晚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好奇端平为何要来看这文会。
    见苏晚看她,端平脸上笑意不减,凑过去对她说:“你可知这文会的规矩。”
    苏晚摇了摇头。
    “我打探过了,这文会每月举办一次,凡是有名气的才子书生均会受到邀请。每次随机拟订一个题目,众人以此作文。继而派专人誊写,与会者匿名投票,就看谁能拔得头筹。”
    苏晚本以为这文会就是书生们切磋学问的地方,不料竟有此等规矩。心里却蓦然浮现裴寄的身影,他今日照常去了谢府,若是从前,这会上应是有他一席之地。
    没有察觉到她神思不属,端平又凑近了点,口气里带着些神秘兮兮,“这前几次文会都由一人拔得头筹,你可知是谁。”
    苏晚回过神来,心底隐隐有猜测,却还是摇了摇头。
    “你这神色都出卖你了,心里怕不是记挂着你那好郎君。”端平轻笑一声,一脸的打趣。
    这苏晚哪里都和她相投,偏偏于情爱一事两人截然不同。
    一个痴情,一个风流。
    “不过你想的没错,那人确实是裴寄。”不再卖关子,端平拿起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苏晚微微垂首,眉眼唇畔皆是笑意,再抬头时眸中一片清明,温声细语道:“不知今日郡主为何而来?”
    似是正等着苏晚问这句话,端平咧嘴一笑,一脸看戏的表情,指着大堂正对面的另一个角落,说:“你看那是谁?”
    苏晚闻言抬眸看去,那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竟然是陆简。
    诧异之色溢于言表,莫不是因着上次伯府事件,端平郡主对陆简上了心。
    这样想着,苏晚开口竟有些结结巴巴:“郡主,来此处是为了陆公子”
    “你想哪去了。”端平见她面色就知她想歪了,一脸愤然,“我虽然好男色,但就他这种纨绔子,还不如裴寄那冰块脸来的好看。”
    苏晚一时语塞。
    端平话说出口才觉失言,险些打落茶盏,连忙否认:“当然,我可是一个都没看上。”
    “噗嗤”一声,这回轮到苏晚笑出声来,端平对裴寄的嫌弃不是一日两日,既在她口中裴寄还胜于陆简,那想必她对陆简印象极差。细想明白之后,苏晚浅笑道:“郡主莫不是特意来此看陆公子的笑话。”
    第18章 对峙   人群中就传来一道低低的少年声音……
    端平一脸幸灾乐祸。
    “我打探过了,陆简这草包每逢文会必然倒数。本郡主今日闲着没事过来瞧瞧热闹。”
    原来端平那日离开安乐伯府后,想起陆简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遂派人扒了陆简的底,又恰巧得知今日临江楼有文会,便带着苏晚过来看戏。
    苏晚也曾听说过端平郡主睚眦必报的性子,却不料竟是这般个报复的法子,顿时忍俊不禁,杏眼弯成了月牙儿。
    心里却估摸着端平今日恐怕颇难如愿。毕竟她可知道昨日陆简特意去寻了裴寄,两人在书房商讨良久,大抵就是为了此次的文会。
    她没有戳破端平看戏的心思。
    那边的人群又有了动静。
    端平起身冲苏晚招了招手,两人缓步走到人群外围。端平凑过去问身旁一脸羡慕的瘦弱书生:“这位兄台,久闻文会大名,今日有缘得见,不知你们这是?”
    这书生转头,一看是两个比他更显瘦小的少年,想必是过来看热闹的,于是一脸显摆的神色,口气自得:“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今日这文会可与往常不同。这真镇远候世子首次赴会就拿了次名,可真真是了不得啊。”
    苏晚眼角余光扫过去,果然见到众人轮番恭维裴安。可惜远远地瞧着,他面色倒不是那么的好看。苏晚转念一想,在他人眼里这是值得恭维的事情,恐怕对裴安却不然,他想必是冲着这魁首来的。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身旁两人还在窃窃私语。
    “这镇远候世子真这么厉害?”
    “那当然,真可谓是文采斐然。”
    “那今日魁首是谁?”
    “尚未公布。”
    问及此处,端平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偏头小心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陆简,小声道:“你可知那安乐伯公子陆简今日名次如何?”
    苏晚顺着端平的视线看过去,许是一众人都围在裴安附近,只余陆简一人还似无所觉地坐在原处悠悠然品茶。
    耳畔是瘦弱书生的不屑声,“陆简,他不过是家世好些才能来此,论才学就罢了,倒是可惜安乐侯为这长子颇费一番心血,若不是他实在不堪重用,又怎会迟迟不立世子。”
    “你说的对,我看他的样子就是草包一个。”端平一边点头一边随声附和,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两人语毕,端平扭头附在苏晚耳边忿忿道:“你听见了没,看来这纨绔子名声也好不到哪去,还敢嫌弃本郡主,真是不知好歹。”
    苏晚忍着笑意,压低声音道:“确实不知好歹。”
    “快快快,要公布魁首了。”
    许是方才的谈话过于融洽,书生此时还不忘了提醒她们。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脸男子身上。
    只听他扬声宣布。
    “今日文会拔得头筹的是陆简,恭喜陆兄。”
    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良久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唏嘘声,苏晚隐隐听见有人在猜测。
    “真的假的?”
    “莫不是誊写有误。”
    “我本以为是郑兄才是。”
    ……
    方才信誓旦旦揶揄陆简的书生和端平此刻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两人相对无言。
    “不知这所谓郑兄是何人?”苏晚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诡异的沉默。
    书生轻咳一声,掩去面上的诧色,仍是一本正经地回道:“这郑兄是我们白鹤书院的名人,才学与裴兄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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