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周凝蓉就已起床,崔荆冬服侍下打扮的漂漂亮亮,早早来到白马寺,来到了周丰荡身边。
    “妹妹?!今日为何来这么早?”周丰荡还没有起。
    “等兄长悔改。”周凝蓉淡淡道,随即就地一坐。
    “哼,做梦!”
    周凝蓉一言不发,目光凝视如雷电,电得周丰荡发怵。
    “妹妹,汝……可否先出去?”
    “兄长一日不悔改,小妹就在这里待一日!”周凝蓉回答十分坚决。
    听到周凝蓉如此坚决,周丰荡一时驴脾气上来了。
    “吾要更衣,妹妹回避可好?”
    “没关系,兄长的那里小妹小时候便见识过,既黑且丑外加小,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妨事!”
    “那吾要入厕呢?”
    “小妹守着就是!”
    周丰荡被周凝蓉这种不知羞耻的行径气住了,差点气出高血压来。
    “兄长与其赶小妹走,不如悔过自新,痛改前非!”
    “哼!”
    周丰荡懒得理她,回到温暖的被窝,不久后才起床穿衣、入厕方便……周凝蓉说到做到,直到周丰荡吃完早饭,周凝蓉一步不曾离开。
    周丰荡忍不住道:“妹妹,回去吧,不要掺和吾的事情里了。”
    周凝蓉静坐着。
    周丰荡气到直发狂!拿头去砸墙!
    噔噔噔缓慢脚步声响起,中间夹着甲叶晃动声响,俄而牢门打开,一小队披甲武士手捧酒壶、酒碗入内。兄妹俩一齐把头扭向这边,崔荆冬目光亦投射来,带队来的伍芷兰未曾想到会遇见周凝蓉,打破了兄妹间僵住的氛围。
    “殿下为何在此?”
    “芷兰妹妹?汝来此有何贵干?”
    伍芷兰眼神发飘,不敢直视周凝蓉,颔首抱拳说道:“不知青藏王殿下在此,末将失礼,请青藏王殿下移步,这里不是青藏王殿下该呆的地方…………都愣着做什么?眼睛喘气的?还不请青藏王殿下移步!”
    左右女兵正要上前,周凝蓉肃声问道:“孤有一事不懂,伍将军,什么叫做这里不是孤该呆的地方?孤应该呆在哪里呀!”
    “青藏王殿下该呆在……呆在该呆在的地方就是了…………”伍芷兰说话极其含糊,到后面更是声若细蚊,听不清在说什么。
    伍芷兰这种表现,周凝蓉自己都能脑补出十几万种答案。
    “伍芷兰!!”周凝蓉开始激动,“抬起头来!看着孤的眼睛!!!”
    “母亲给汝下了什么命令?告诉孤!孤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孤是大元青藏王!孤有权利知道!!!”
    伍芷兰在煎熬。
    “请青藏王殿下离开!”
    “回答孤的问题!!!”周凝蓉也开始犯轴。
    伍芷兰三度重申:“请青藏王殿下离开!崔荆冬,汝还看着?”
    伍芷兰猛打眼色,身为同盟者的一员,崔荆冬似乎是明白。
    “殿下,伍姐姐自有难处,殿下别…………”
    崔荆冬却连衣袖都没有摸到,就被周凝蓉甩开,目光灼灼盯着伍芷兰,把伍芷兰盯得头皮发麻。
    “伍芷兰!回答问题!!!”
    伍芷兰一咬牙:“殿下,请恕末将冒犯之罪!”
    “左右听令!”伍芷兰喝道,“夹住青藏王,抬出去!!”
    “诺!”
    左右女兵真就飞扑上前,将周凝蓉挤压到中间,挤得她双脚离地、十指狂扣。女兵们强忍燥意,一点一点向外挪,包夹出牢房。
    周凝蓉挣扎着、呼号着,只可惜没人救她。周丰荡坐床上呆呆地冷眼旁观,崔荆冬则跟了出去,伍芷兰更是故意撇过头…………
    门被用力的关上,周凝蓉的声音渐行渐远,冷眼旁观着的周丰荡这才开口说话。
    ……
    ……
    “孤谢过伍将军了,如此做派,的确不应让她知道母亲最终的决断,也算留有一条丝线。”
    “殿下严重了。”伍芷兰平静道:“若非殿下固执,事情又怎会向这种方向发展?殿下不应怪责他人。”
    “哼~~哼哼!孤现在懒得吵架,实话说吧!”周丰荡手指向伍芷兰带来的酒坛子。“不可能是美酒啦……鸠酒?还是金屑酒?”
    “都不是。”伍芷兰说道:“是一种〔好酒〕,喝下去后全身麻醉,头脑昏昏沉沉,让人安静的睡着,睡得很安稳,再也不会醒过来。”
    周丰荡放肆笑道:“呃呃呃,确定好酒!……哈哈!有个固执的老娘,就有个固执的儿!为了道教,母亲是真的肯愿意去牺牲呢!”
    大笑完,周丰荡恢复他的豪气!
    “此酒,孤何时得饮?!”
    伍芷兰:“陛下说了,给殿下您最后一次机会。……殿下,恕末将直言,殿下为什么要用性命,去换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为什么非得要死?要陛下……要陛下完结不保,以泪洗面?”
    “那是孤的信仰!”周丰荡说着,虔诚的做起礼拜。
    …………
    “好了,孤要上路了,希望在天上,还能见到兄长……大仁必有大勇,呵,妹妹说得对及,大兄比俺要勇!”周丰荡坦然接受。
    伍芷兰发出长长哀叹,抱过酒坛,开封,顿时酒香飘荡在牢房里。
    周丰荡眼前一亮:“好酒啊!!”
    伍芷兰单膝跪倒,将手递上去。
    “殿下,请……吃酒。”
    周丰荡接过酒坛,凝望坛中自己的倒影,依旧帅气逼人,仍然英姿勃发,但却已经疲倦狼狈。
    “……噫~~母不知子,子不知母也。”
    周丰荡有错吗?大元天下是要开拓,不是墨守成规!既然开拓,道教有何益处?一个太平时节甚至绝大多数时候劝导人们避世、静修、当隐士的宗教,还不如胡教可以团结,还不如胡教有向心力!
    就像周蕊徽不懂周丰荡为什么死抱着胡教不放一样,周丰荡亦不懂周蕊徽为什么死抱着道教不放!
    道教于国已经没有前途可言,必须去改变,去换个引擎才对!
    …………
    周丰荡仰头,一坛酒一饮而尽,顿感醉意上头,全身晃晃悠悠,仰面躺倒榻上。
    少顷,鼾声起,须臾后,无。
    短暂一生从脑海中划过,周丰荡大脑停止运动。
    ————
    元天狩十三年,公元1268年,半生南征北战,开拓南洋都护府,收复河西,威压漠南,派出探险队开拓出前往大食半岛海路的元太子周丰荡,自尽于洛阳白马寺中,结束其波澜壮阔却又十分短暂的一生。
    享年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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