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姝瑶最近很是焦躁。
    不知为何,这几日楚王对她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每次她跑去寻他都被借口回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向来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天骄之女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儿,心里头格外郁猝。
    另一头,刚回府的冯朗瞧见女儿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便有了计较。
    看来女儿同楚王之间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
    就见他神色一转,佯装毫不知情地露出了一抹和蔼的微笑,“别揪啦,这院子里的花都要被你揪完了。”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冯姝瑶连忙转过头,表情委屈巴巴,“爹。”
    “到底是谁惹咱们姝瑶不开心了?爹帮你教训他。”
    就见冯姝瑶瘪了瘪嘴,“还不是修筠!”
    还真是楚王。
    冯朗眸色沉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问道:“楚王怎么了?说给爹听听。”
    一听她爹问起,冯姝瑶可算是找到了替自己说话的主心骨,于是忙不迭地数落这几天楚王对她态度的改变。末了,还不忘问她爹一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冯朗虽然人品官声不怎么样,但是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却是疼得如珠似宝。见女儿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忙安慰道:“怎么会,我们家姝瑶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梁京最好的,楚王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话毕就见冯朗笑了笑道:“他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多,顾不上你。”
    父亲说的这些话,一下子让冯姝瑶豁然开朗。
    也是,放眼整个梁京城她都是最出挑的闺秀,司徒修筠他没道理不喜欢自己。陛下不久前宾天,仔细想想他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想着,她这颗被挫伤的自尊心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许。
    见冯姝瑶面色恢复如常,冯朗又道:“爹知道你喜欢楚王,但是你也得注意着点,不能失去贵女的风范啊。老是巴巴地追在一个男人的后头也不好看。被别人看见还要闲话。”
    冯朗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并不是怕别人说闲话,而是担心女儿。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他女儿的性子高傲又偏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将来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自处?她现在投入的越多,将来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冯朗看得很是明白,只可惜冯姝瑶却并不理解父亲的好意,只道:“管外头那些人做什么?修筠喜欢我,我喜欢修筠,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你……”冯朗被女儿这话堵得气差点上不来。
    眼见着她爹要生气,冯姝瑶忙拉了拉冯朗的衣袖撒娇道:“哎呀,知道了爹。我以后会注意的。”
    此言一出又把冯朗快到嘴边的说教又给咽回了肚子里。也不知道她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妄图蒙混过关。
    想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姝瑶喜欢就由着她吧。
    可若是司徒修筠敢让姝瑶难过……
    冯朗眯了眯眼,管他是皇帝还是天王老子,那他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在此之前,他还得先解决掉代王这个隐患。
    眼下代王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上路了,借着他此次回京奔丧的机会,就让对方来个有来无回!
    冯朗想的很美,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五月初十,距离天景帝驾崩不过短短五日的时间,南直隶十三府均爆发了严重的洪涝灾害,泰州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父亲去世,作为亲儿子的代王肯定得回来奔丧。然而还不等他动身上京,南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下他可走不了了。
    于是他当即修书一封,说暴雨倾盆他无法上路。而且大水冲毁了河堤,农田民房被淹,他见百姓受苦受难于心不忍,要留在泰州处理洪灾。
    为了百姓,连自己亲爹的葬礼都顾不上参加,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被代王这副舍小家为大家的崇高举动所感动。纷纷称赞他心怀百姓,舍己为民。
    不过这群夸赞的人当中可不包括冯朗这一群楚王派的大臣。
    得知此事,冯朗只觉得气得肝疼。
    他早就在京中部署完毕了,就等着代王回京来一个瓮中捉鳖,可谁曾想南边竟然会突发暴雨。
    想着,他不禁暗骂:这暴雨洪涝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来?这特么不是成心跟他作对呢么!
    另一边,深谙这背后水深的代王党们总觉得冯朗他们会在背后搞鬼,这心里老是担心代王上京会有危险。眼下出了这么一档事便觉得这南边的水患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借着处理水涝的缘由,代王殿下就无法回京奔丧,楚王党也就因此无法对代王动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代王还安全,他们就不愁没有翻盘的机会!
    *
    朝堂上代楚两派的拉锯之战甚是精彩。作为间谍特务部门的老大,叶淮则早早地蛰伏于风起云涌的海面之下,安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出好戏。
    看着他坐在阆苑里头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和自己手谈围棋的闲适模样,001忍不住道:“这场水灾来得也太巧了吧,要不是这种事做不得假,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呢。”
    闻言,就见叶淮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了一副“what?你在想peach?”的疑惑表情。
    “这可能吗?我又不是神仙。”
    话毕就见他抿了口茶继续道:“不过天景帝驾崩之后我让贡星纬卜了一卦倒是真的。”
    卜卦?
    001追问道:“他卜出什么了?”
    “涣卦。”
    闻言,001微微一滞。涣的意思是指洪水,全卦的意思就是讲水灾水患……
    这都算准了,贡星纬这么厉害的吗?
    “阳金阴水,阴水之势大,水主水患。他算出不日之后南方会生水患。我先前只知道他奇门遁甲厉害,没想到他的起卦的水平也不差。”
    说着,叶淮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看来这个小弟他确确实实没收错。
    看着宿主一脸洋洋自得,一直被宿主欺压的001忍不住小声逼逼:“你可别高兴太早。”
    “代王回不了京,但同样的对司徒修筠来说也没了制约对象。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可别忘了他的手上还有诏书,等到国丧结束他就直接名正言顺地称帝了。届时,咱们就越发不好动手掀起风浪了。”
    “谁说的?”
    就见叶淮执起一白子轻置于棋盘之上,薄唇轻启:“这些日子我夜观星象,岁星与太白星相斗,将军杀。将星在外、破军杀将,有夷狄害……”
    “梁国必乱。”
    看着宿主一派世外高人的装逼模样,001忍不住道:“哟呵,你还会观星象?我还以为你只会画符捉鬼呢。”
    听见001略带调侃的语气,叶淮也并未动怒,“这就是你的偏见了。古代的方术之士不少都会夜观星象,我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道士,会观星象有什么奇怪的。”
    “会观星象并不奇怪,我只是怀疑你的水平。毕竟原剧情里可没有这一段。”
    原剧情里,直到司徒修筠登基,麴兰月挂了这大梁都还是好好的。且记得大梁开国先祖早就把北方的戎狄打退到了北方罗国边境。一群残兵败将理应早就奄奄一息了。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夷狄害了呢?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一切皆有可能。麴兰月都重生了,司徒修筠也恢复前世记忆了,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说着他顿了顿,唇角微挑,“况且我也没说这夷祸一定是来自北边啊。”
    001:???
    不是北边?那是哪儿?
    此时的001当时还不晓得叶淮话中的含义。但过了几日,当它看到东厂番子送给叶淮的邸报后,一切都明了了。
    它先前以为所谓夷狄之乱必是指北边的戎狄,然而它却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
    夷狄这个词除了指代北方部族,同时也泛称除中原以外的各族。这南方的倭国自然也在其中。
    五月十三,倭国的军阀派系大名内川氏派代表来梁贸易。随后内川氏代表宗正和大梁商人王成发生贸易冲突,借此机会一行人在宁州发动了大规模的武力杀戮事件。
    内川宗正带兵沿路烧杀抢掠,对当地百姓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宁州备倭都指挥和千户均战死。
    经此一役,在海上沉寂已久的倭国开始蠢蠢欲动。从前他们认为大梁是宗主上国,国力强盛不可冒犯。可如今,天景帝驾崩,二王夺嫡政权不稳,加之南直隶水患频发,沿海边防的卫所军怠于操练,战力羸弱。
    在这群倭国水寇的眼中,此时的大梁好似纸糊的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于是乎,这群倭寇便打起了“趁他病要他命”的主意。一时间,沿海地区变成了一片焦土。本就过得水深火热的南方老百姓那更是不堪其扰。
    突如其来的消息轰炸使得司徒修筠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眼下他还在孝期,按照大梁祖宗宗法,哪怕他现在手中握有“遗诏”也无法登上帝位只能暂代摄政监国。朝堂的政权不稳,南直隶的水患还未解决,加之远在泰州的代王虎视眈眈,这些事情搅和在一起本就让他心神不宁。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沿海地区又闹倭寇了。
    一时间,司徒修筠只觉得头大无比。
    就在今早,他又接到邸报,区区百余人的倭寇竟然杀伤他大梁兵士数千人!这简直是在打他大梁的脸面!
    朝会之上,朝臣们看见向来自持理性的楚王竟然难得的发了怒——
    “我大梁泱泱大国难道连一支精锐部队都没有吗?”
    闻声,底下的众臣们纷纷闭了嘴。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出声去触摄政王的霉头。
    就在这时,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冒了头。
    此人正是刚继承永平侯爵位,时任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石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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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倭乱参考了我国明朝嘉靖二年的明州之乱(也称争贡之役)。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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