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桌上只有大太太二太太和宋凤宁,迟雪兰跟大太太说一声,带着宋宜秋出门,逛街买衣裳。
    宋凤宁比平常多吃了半碗。
    二太太曹玉珍看她吃第二碗,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说;“凤宁今天比平常吃得多。”
    宋凤宁平常吃一碗半米饭,放下碗筷,饱饱的,说;“上午上课没吃零食,肚子里空。”
    “明天让厨房备点心,课间休息加一顿餐。”大太太关碧华心疼女儿。
    宋凤宁离开饭桌,去客厅打电话,跟康纯如约好去孙敏芝家。
    大太太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喝茶,宋凤宁放下电话说;“娘,我要用家里的汽车,去看我同学。”
    “让老王送你去。”
    二太太曹玉珍听见,说;“正好我下午要去戏园子。”
    她本来想坐黄包车。
    大太太关碧华想起昨晚老爷训斥女儿的话,心里有气,嘱咐说;“你早点回家,不然你爹偏听偏信又要骂你。”
    宋凤宁知道母亲同父亲置气,走过去,搂住大太太的脖子,“娘,我行得正,理别人说什么,你犯不上跟爹生气,男人靠不住,可你有大哥和我,还有姐。”
    关碧华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娘,别以为我还小,什么都不懂,男人都是得陇望蜀,爹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新厌旧,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宋凤宁站起来,“娘,我不嫁人。”
    男人发迹了就娶姨太太。
    “说什么傻话。”
    “宁宁命好,一定能找一个好女婿。”二太太说。
    “知芳一天到晚看不见人影,是不是在学校里有男朋友了?”
    大太太关碧华问二太太曹玉珍。
    二太太曹玉珍说;“我一问,她就搪塞我,什么也不跟我说。”
    宋凤宁正要上楼准备出门。
    闻听折回来,对二太太说;“姨娘,你可注意点我姐,我姐现在的状态,好像恋爱的样子。”
    二太太顿时紧张了,抓住她问:“宁宁,你知道你大姐喜欢什么人吗?”
    宋凤宁不能实说,“我看小说里描写,女子喜欢一个男子,就是我姐这样,神魂颠倒,盲目崇拜。”
    “宁宁,你知道什么可不能瞒着,事关你姐的终身。”
    大太太正色地道。
    “我不知道,我看我姐手里捧着剧本,两眼放光,剧本是她的大学教师崔先生写的,可别说我说的,姐知道能吃了我。”
    大姐宋知芳跟崔教授现在处于朦胧爱情阶段,等到大姐被骗了心,骗了身,可就晚了。
    宋凤宁说完就上楼去了。
    客厅里,二太太曹玉珍有些急了,“太太,如果知芳喜欢的人是她的教授可怎么办?”
    大太太关碧华遇事沉稳,头脑清楚,说;“我们家不是古板守旧的家庭,知芳是大学生,要搞自由恋爱,如果这位崔教授尚未娶亲,年貌相当,人品好,也不是不可以,你先透透知芳的话,看是不是像宁宁说的,然后,让老爷找人了解一下这位崔教授。”
    二太太曹玉珍希望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家境富裕的女婿,过门当少奶奶,不用出外抛头露面挣家用。
    如果女儿执意要嫁个大学教授,现在大学教授的薪水一个月也有二三百块钱,吃穿不愁,她拦不住,也不反对。
    二太太也上楼换衣裳,去戏园子看戏。
    坐在车里,二太太曹玉珍还惦记女儿宋知芳的事,问;“宁宁,你跟你姐平常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你姐没跟你说什么?这个姓崔的教授家境怎么样?”
    二太太丫鬟出身,目光短浅,她姐喜欢的这位崔教授,不是绣花枕头,有真才实学,如果仅仅是穷点没关系,说;“姨娘,崔先生做大学教授,年纪也不小了,早离开老家,不用靠家里。”
    曹玉珍品出点什么,大学教授她认知中都是年长者,突然紧张起来,“你说这位崔教授能不能有家室?”
    姐对不起了,我是为你好,“姨娘,这你可要好好问问我姐。”
    二太太想到这一层,没心情听戏了,立刻要回去。
    宋凤宁道:“姨娘,我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硬的不行,她都读大学了,不是小孩子,有独立的思想,万一逼急了,我姐离家出走…….”
    她可不是吓唬二太太,她姐宋知芳为理想爱情,什么极端的事都能做出来。
    二太太曹玉珍心头一凛,大小姐宋知芳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逼急了,万一跟人跑了,她后半辈子可指望谁。
    忘了宋凤宁年纪小,茫然无措,“那你说可怎么办好?”
    “姨娘,你先看看教授写的剧本,知己知彼,才能制订相应的对策。”
    二太太想起女儿剧本里台词已经背下来,她看见剧本放在房间里,急着回去,说;“宁宁,我不去看戏了。”
    同开车的老王说:“掉头,把我送回去。”
    宋凤宁的目的达到了,怕二太太透出是自己告的密,说;“姨娘千万别说漏了,姐不知道我说的,以后我还可以给你们做内应,打探消息。”
    “我这把年纪,这点事还能说漏了。”
    二太太下车后,匆匆忙忙奔大小姐的卧房,找剧本看。
    谁生的谁上心,母亲对大姐视同己出,可比起来二太太差远了。
    汽车去接康纯如,到康如如家门口停下,司机按喇叭,康纯如下来,宋凤宁打开车门,康纯如上了车。
    说;“孙敏芝家住址我问她的老乡,住在吴县。”
    汽车到了吴县,沿途打听到孙敏芝的家,孙敏芝的家临街的一间门面开了个杂货铺,两人下车,看杂货铺关门了。
    康纯如上前拍门板,半天一个中年男人打开半扇门,问:“你们找谁?”
    “这是孙敏芝的家吗?我们是孙敏芝的同学。”宋凤宁说。
    中年男人背后出现一个妇人,声音虚弱,“是敏芝的同学让她们进来吧。”
    开门让两个人进屋,让到后屋里。
    后屋里一个男青年,二十左右岁,穿着大学校服,妇人有气无力地说;“这两位小姐是敏芝的同学。”
    对二人说;“这是敏芝的哥哥。”
    男青年站起来,朝二人点点头,浓眉紧锁,跟孙敏芝长相有点像。
    妇人让二人坐下,张罗倒茶,看样子身体很虚弱。
    宋凤宁急忙拦住,“伯母,不用忙了,我们就是来问问孙敏芝的消息。”
    妇人掩面小声哭泣,“我们家敏芝怎么能害人,敏芝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放假回家,帮我干活,每次回家都说同学们很好,待她很好,怕我们担心……”
    妇人絮絮地说着。
    中年男人闷声不吭,坐在长凳上,愁眉苦脸。
    孙家的气氛沉重压抑。
    孙敏芝的哥哥气愤地说:“我妹妹就是冤枉的,她怎么可能杀人。”
    妇人哭着说;“我们要上诉,请律师没人敢接这个案子,杜家势力大,要我女儿死,我们投诉无门。”
    孙敏芝的哥哥情绪很激动,“民国就没有王法了吗?这是草菅人命,官司打不赢,我往上告。”
    中年男人咳声叹气,说;“我们是小百姓,无权无势,打官司要钱,我们准备把房子卖掉,拼命也要救出敏芝。”
    这一家子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突然遭遇飞来横祸。
    宋凤宁同情这一家的遭遇,帮不了他们,说;“我们相信孙敏芝是冤枉的,你们见到孙敏芝了吗?”
    孙敏芝的哥哥说;“我去监狱,他们不让见面,说敏芝是重犯,我们托人找了一个律师,他说打官司也是白扔钱,警察局认定我妹妹是凶手,根本翻不了案。”
    人都见不到,孙家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案件的来龙去脉还是看报纸得知的。
    宋风宁和康纯如从孙家出来,心情都很沉重。
    两人坐进车里,司机老王说;“我看报纸上说,你们这个女同学和死去的同学有仇,投毒害死了人,水杯上留下她的指纹,警察才迅速破案。”
    申城各大报纸争相报道案件始末,对案件侦破过程详细描写,市民茶余饭后都谈论这宗命案。
    康纯如说:“孙敏芝如果是冤枉的,水杯上为什么有她的指纹?没有真正凶手的指纹?”
    宋凤宁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忽略了,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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