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欺负人妹妹不会玩。”同牌桌的人打趣到,“小心三哥跟你翻脸。”
    “哪儿能啊,”梁小公子已经在心里默默数钱了,蛮爽利地摆了摆手,“再说三哥替她出牌了,我都没说什么。”
    胜券在握的一局。
    可惜明牌之后,牌桌上的人还是傻眼了。沈姒那几张乱七八糟的牌凑下来,竟然是一副同花顺。
    说实话,她前面的牌面太乱了,成顺的机会非常小,更何况是同花。
    “这么走运?”梁小公子不太甘心。
    “你赢了人家妹妹好几场,还不准人翻盘一回?”赵东阳心说真没分寸。
    后面基本都是齐晟在出牌,他靠她很近,眉骨到鼻梁的轮廓没入阴影里。咫尺之间,微热的呼吸不断地掠在她耳侧,缓慢地凌迟她的感官。
    沈姒耳根一热,有些不太自在。
    她想躲,但又觉得太矫情,最后麻了大半边身子,薄瘦的脊背僵得笔直,只麻木地跟着他出牌,动都不敢动。
    剩下的人比她更不自在。
    一连几场下来,只要齐晟站在沈姒后面,该甩什么甩什么,不管开局赢面是谁的,最后赢的全是沈姒。
    同花顺,满堂红,最次是一套顺子。
    这下牌桌上的人都不干了。
    “我去,三哥你不仗义啊,作弊。不算不算啊,替人出牌算什么赢?”
    “就是,我都要赢了!”
    “喊什么喊,不就是有人为了讨小姑娘欢心,下场欺负人了吗?大惊小怪。”
    牌桌上的人都摁不住了,一阵此哀嚎声和阴阳怪气的调侃声此起彼伏。
    “输不起就直说。”沈姒划拉了下堆成小山似的筹码,也不跟这票人不客气,直接动手拢过来,“欺负我一个不会玩儿的算什么。”
    轮渡一小时一班,宾客在今明两天陆陆续续抵达海岛,庄园内仆人引领着安置行李和住处。海岛在沧海尽头伏波,曲折蜿蜒的海岸线被翻滚的海浪围剿,海岸边立着的全是高大的棕榈树、枣椰树还有五颜六色的珊瑚,树影婆娑。
    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岸边细沙,平静的海面上粼粼的波光都显得温秀至极。
    来往的游轮在海面无声地推进,撞开了沉静的海水,深不见底,海浪攒足了劲儿在船身附近翻滚,悠游自在的鱼群四散开来,潜藏进更深的海域里。
    今晚主要是入住,没什么活动安排。
    沈姒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将从徐家带走——现在应该说买走,毕竟齐晟付钱了——的那副《千山别鹤图》展开,手上一推,铺在了地毯上。
    探灯照过去,她看得有些出神。
    “怎么蹲在地上?”
    一道沉冷的男声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桌子上铺不开,”沈姒也没抬头,感觉到齐晟走到自己身侧,扯了扯他的衣角,“过来看看你的两亿七,马上要升值了。”
    不知道她在倒腾什么,但齐晟难得肯配合,单膝蹲在她身侧,手腕浪荡地搭在了膝盖上。他的右手去探她的额头,“你烧没退?现在替我心疼。”
    他以为她折腾完后悔了。
    “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沈姒拍掉了他作乱的手,“这副画底下还有一层。”
    齐晟轻眯了下眼。
    他半垂着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画卷,嗓音又低又冷,“什么意思?”
    “国画的色彩有辅助性,崔老先生喜欢用难罩色的焦墨,所以他的用色很独特,是调过的,”沈姒隔空描绘了下国画上山水用色的部位,示意他看,“你看,就是这种颗粒状的感觉。”
    室内的光线明亮,清晰地照出了画作的细节。
    山水之间细腻的纹理纤细如牛毛,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用笔痛快恣肆,视觉摩擦力生动又强烈。
    沈姒的指尖隔空点了一个位置,“但是瀑布附近的色彩有出入,然后我发现,这副画的画纸厚度不对,所以我今天找了鉴定机构,借用仪器观察了下。”
    海岛附近旅游景点不少,但还真找不到像样的鉴定机构,只有一个设备简陋的,还是她转了一班轮渡才找到的。
    齐晟沉静地看了她几秒,眼底带了点笑意,难得有种温柔多情的感觉。
    他低了低嗓音,“所以?”
    “所以,我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层,”沈姒漂亮的一双眼内勾外翘,微微上挑的眼尾稠艳流丹,有一种说不出的媚色,“而且是他老师,黄老先生的画。”
    她没齐晟那种变态的记忆力,但对古董文物方面的知识几乎过目不忘,而且眼力好得惊人。
    在古玩这一行,她金口一开,基本等同于一道圣旨。
    “07年《奇松怪石》在拍卖行拍了3.45亿的天价,因为是崔老先生晚年绝笔系列,在眼疾严重时仅凭记忆画下来的,所以艺术价值很高。”
    沈姒勾了下唇,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这副画能看出来是同期作品,我基本能确定,就是在民国时期在战火中流失的《云海日出》,作品艺术水平更高,最起码值这个钱。”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朝齐晟翘起了四个手指头。
    第55章 不愧是你   败家的小金丝雀 vs 招财……
    齐晟漆黑的眼凝视着她, 看她自得其乐的样子,弯了下唇角。
    他其实不太在意这副画的价值,但他喜欢她跟自己分享心情的样子。很久以前, 他刚从南城带她回齐家的时候, 她总喜欢缠着他,就是明明有点怵他, 还是会不自觉地凑过来。
    视频会议时他忙不开,让她安静会儿。沈姒抽了本书, 不大高兴地坐在他对面。本来是跟他负气的, 可他根本不知道哄她, 时间一长, 她竟然也忘了初衷,等遇到吸引自己的内容时, 还是扯扯他的袖子,指给他看。
    他反手按住她,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 又沉又冷的一眼。
    大约沈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打扰到他了,她下巴担在胳膊上, 直勾勾地盯了他几秒, 缓慢地眨了下眼, 无辜又无措。最后她把脸往手臂里埋了埋, 好半天都没再有什么动静。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 明明他真的有正事要忙, 他却突然觉得, 自己好像犯错了一样。
    她只是需要人哄。
    就是这种鬼迷心窍的感觉,他没办法拒绝,真就匆匆结束了会议。
    一转眼, 时隔六年。
    她没那么依赖他了,不再像个小孩儿似的寻求他的认同,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挺迷恋这种感觉,一种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格外安宁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归属感。
    沈姒饶有兴致地分析,心底正一阵小雀跃,没注意齐晟的反常。
    在比划完四个手指头的巨款,也没得到一个预想中的反应后,她抬眸,才注意他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沈姒略微讶异。
    “没怎么。”
    齐晟勾了下唇,也没认真想,他看着她的眼睛随口扯了句,“就是在想,宴礼如果发现了,会是什么表情。”
    “怪他不识货啊,”沈姒纤眉轻轻一挑,“古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在识货的人手里才有价值。”
    她扬了扬声音,理直气壮道,“再说他不是找你索赔了吗?他自己开的价,又没跟你客气多少,那这画就等于打包卖给你了。”
    似乎怕他把画给人送回去,她手上一推,将那幅画卷了起来。
    “等回国后再找人修复一下,可以拆成两幅画,”她小声嘀咕了几句,“虽然有点费时间,不过顶上那幅画也值八位数呢,弄坏了可惜。”
    像一只败家的小金丝雀,看到了发光的宝石,挪回自己的窝里。
    被她的举动愉悦到,齐晟也不跟她争,只看着她,低低地笑了声,“你这么精打细算,替我心疼,是不是怕哪天嫁给我没钱花?”
    他的音色不明朗,有点哑,却意外地让人心跳加速。
    被“嫁给我”那三个字烫到,沈姒耳根一热,“你别胡说八道。”
    她没好气地推了推他,磕巴了几下,避开了他的视线,闷闷地抱怨了句,“能不这么自恋吗?”
    他怎么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地把结婚当成玩笑话说出口?
    刚一起身,她脚下突然窜起一阵酥麻,往小腿上攀爬,又酸又难受。
    沈姒咝地倒吸了口冷气。
    她僵持着起了一半的动作,站不直也蹲不下,一动都没敢动。
    “腿麻了?”
    齐晟一眼看出她窘迫的原因。
    沈姒尴尬地应了一声。
    她看他直起身来,朝自己靠近,还以为他难得做个人,要扶她一把。
    结果他一件人事儿都没干。
    齐晟沉冷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自下而上,“那是不是——”
    按在地板上怎么弄,她也不敢动。
    语气停顿得太巧,意味深长。
    沈姒向后仰了仰脖颈,因为腿麻到底没敢动。她沉默了好半晌,才磨出几个字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有一秒钟不想那种事吗?”
    她真情实感地想劝他赶紧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你怕什么?”齐晟勾了下唇,朝她倾身,“我还什么都没说,”
    话说得轻寒寡淡,他贴着她腰线的手却不安分地上移,握住她身前柔软狠狠一捏,笑意沉了沉,“也没做。”
    明亮的灯光从他头顶劈落,勾着着他沉郁而立体的五官轮廓。从漆黑沉冷的眼,到硬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线,再往下,是微滚的喉结。
    不像年少时张扬肆意、倨傲轻狂,但他一样让人错不开眼。
    沈姒喉间一哽,咬紧了牙关。
    “你做个人吧齐晟。”她一把按住齐晟的手腕,剜了他一眼,却阻止不了他作乱。忍得辛苦,她几乎压不住绵软而婉转的腔调,呼吸微促。
    下意识地,沈姒想直身避开他。
    结果稍微一动,酸楚的麻意直接让她脚下一软,往前栽去。
    我日。
    又忘了,她的腿还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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