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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先前被余深怼了的原因,在回校的途上,方婷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晓中虽然体制特殊了点,但内核其实也跟普通学校差不了太远,女生们围在一起就爱叽叽喳喳聊天,然而这会她们的班长板着个脸抱臂坐在座位上,吓得周围一干女生连八卦都不敢,只能互递眼色行事。
    回去的这一路上,倒是分外清净。
    夜深之后,回到宿舍的余深收拾完行李,从行李箱里捧出一个小提琴盒。
    他这次从美国转学到黔乐,随身带过来的行李并不多,这把小提琴可以说在其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份量。
    小提琴名为carlo antonio testore,由十八世纪米兰名家所造,历经近三个世纪的风迁,如今它的价格已经高达25万美元,寓意深重,也是余深最爱的琴。
    他从马尔顿漫游到北欧,在美国短暂定居后又奔赴黔乐,碾转流浪了十几年,唯有这把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余深仔细地给弓子上了松香,将琴弦拉紧,驾在脖子上随意地拉了两下。
    半首温婉的《with you without you》从半掩的窗间流露出去,和着如玉的月色,像是点开了压抑已久的旧校区的涟漪。
    身为师资力量雄厚的贵族学校,晓中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为学生提供精良的私人定制教育,很适合像余深这样在某一领域有所特长,想要不断突破的学生。
    过完琴瘾后,余深拿出之前从教导主任那里领来的留学生手册,上面用英法日汉四国语言事无巨细地写了关于晓中的一切,也包括对各类兴趣社团的介绍。
    余深靠在长桌边翻了翻,拍下了弦乐社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
    大约是余深运气不好,才在第一天撞上了折腾人的马术课,等他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课程设置就正常了许多。
    不过,当他今天信步走进高二a班的教室时,再没有了像昨天那样的热烈欢迎,只有方婷给诸位班干部安排任务的声音不断地响彻在教室里。
    余深往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方婷站着的那个角落里,坐着的学生稀稀拉拉的,还有不少座位都是空的,显得异常违和。
    ——这大概就是尤三昨天说的那些不让来上学的人的座位吧。
    那附近的学生几乎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空座位应和着方婷消不下去的尖利嗓音,让气氛沉重而又尴尬。
    余深漠然地收回视线。
    这样的光景,让他一下子失了在这里交朋友的心思。
    唯一还算得上热情的是尤三,知道余深想参加弦乐兴趣班,还特意过来给他出主意。
    “我听班长说过,余深你的琴拉得好像挺不错的是吧?”尤三指着余深手机上拍下来的联系方式说,“那这样的话……我们校区的班估计你参加不了,你得去新校区。那边社团多,各种水平的都有。”
    一说到新校区,余深便不自觉地想起梁卿书。
    上次他听到了梁卿书手机铃声用的是小提琴曲,但提出比小提琴的时候,梁卿书又多方闪避,到头来也不知道对方学的是什么乐器。
    ……嘛,想这个干什么。毕竟大少爷,可能完全不学乐器也说不定。
    尤三问:“余深你自己有什么要求呢?”
    余深想了想:“特米瑟老师会去哪个校区?”
    “当然是新校区呀,那种大牌小提琴家怎么可能来这边。”尤三说得理所当然,“我上次去看过,这边的好多学生还在学基础,架琴的时候那脖子扭得叫一个奇怪。”
    “那我放学去新校区看看。”预备铃快打了,余深收起了手机。
    “嗯……”明明是尤三自己让余深去新校区,但看到他这么不把去新校区当回事,当即迟疑起来,“你去吧。不过记得要小心啊……”
    “怎么?”
    “……也没什么。”尤三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只告诉了他注意事项和去新校区最便捷的方式。
    尤三说完以后就回了座位。余深回头,忽觉方婷的视线在一瞬间轻飘飘地落了过来,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
    放学后,余深坐着直通电车到达了新校区。
    和昨天去马场的那辆属于旧校区的校车不同,这台小型电车外形漂亮,装横华丽,内里铺设了暖色的木地板不说,连拉手的吊环边缘都装饰上了新鲜的鲜花,座位上更是有着厚厚的绒垫,大胆散发着资本主义奢侈腐败的气息。
    看到这电车的余深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晓中新校区的学生去旧校区会觉得自己是被“流放”了。
    直通电车如此,也不难想象新校区如何了。
    果然,下了车步行到新校区,内里的高调装修几乎要让余深怀疑这不是个中学校。
    洁白崭新的地毯从教学楼的走廊就开始铺满,余深走在上面,连半点足音也无。
    他抬头望向目前的教学楼。
    这栋不是主教学楼,而是专门用来让学生们举办各种小型活动的楼,面向余深的这一面全是巨大的玻璃门面,能把里面的学生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里面只有小部分学生在进行社团活动,吹拉弹唱,更多的是在一间间分隔开的教室里竖起长长的桌子玩各种游戏的学生。
    其中光玩扑克的,就有不下五桌。
    “新校区其实才是学生战争的主战场。”余深想起了尤三方才说过的话,“我们旧校区真的远远比不上,他们玩得可大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记得别被一些玩疯了的人缠上,只进行普通的社团活动的话,应该是没事的……”
    余深凝眉迟疑了片刻,还是从大楼的正前方进去了。
    进去以后有一个专门招待人的前台,每天的过往学生都需要在这里登记。
    余深走到前台前,问那里两个胸上别着学生会徽章的女生:“请问,弦乐相关的社团怎么走?”
    两个女孩见是个背着琴的混血小帅哥来问,表情和动作都很亲切有礼:“同学,你是留学生吧?从旧校区过来的?”
    余深:“嗯。”
    “旧校区得先去留中登记一下吧?”其中一个女孩向另外一位确认。
    “好像是。”另外一个女孩明显更有经验些,转头对余深道,“——同学,你现在得去对面的留学生交流中心那里,找老师填表签字才能加入社团。”
    余深:“现在还有值班的老师在吗?”
    “嗯……”那女生明显迟疑起来,“不知道。留中每天去的人不多,老师们有点……”
    “而且留中好远的,走过去起码得15分钟。”最开始说话的女生呐呐地提醒。
    余深瞥了她一眼。他把手肘靠在桌上,离两个女生距离都更近了一些,手指搭在唇边,轻轻笑起来:“只有这一种方法吗?从旧校区过来,也得40多分钟呢。”
    两个女生的脸红了红。
    “那就、那就直接在这里填表吧。”其中一个女生低头,“同学你汉语不错,应该不需要再进行考核了……”
    余深站直身体:“谢谢你们。”
    “不客气,不客气。”女生慌忙说,“你是要去哪个社团?弦乐是吧?”
    另一个女孩接话:“弦乐是甲乙丙三级,想去甲级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社长,正好他闲着。”
    余深脸上笑容不减:“可以的。”
    女生又多看了他几眼,低头去接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顺,女生开口说了这边的情况,电话那头说知道了,又回复说社长现在不在电话前,现在去叫,让她们再等等。
    女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余深,余深表示没关系,他可以等。
    电话再次接通,一个女生接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再次说明了前台的情况,但听着听着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僵住了。
    她的表情有点纳闷,不久之后又拨了另一个电话过去。
    但显然,这次也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奇怪了,”她忍不住对旁边的女生吐槽,“今天弦乐社团集体开会,社长们都忙得走不开。”
    “副社长呢?”
    “也被叫去开会了。”
    “都这个点了,指导老师也不在,他们开什么大会啊?”
    “不知道,简直毛病。”
    两个女孩对完话,深表歉意地跟余深说了情况。
    余深思考片刻:“那我明天再来吧。”
    “真的对不起啊,同学。”女孩把余深填好的表递给他,“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在这儿足足站了十多分钟,余深倒是依然风度从容:“没关系。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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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没办法参加弦乐社团,余深便打算转折回去。
    他从大楼里走出来,本来想直接去电车的站台,眼睛随意往旁边的透明教室里一瞄,却看到了异样的一幕。
    教室正中间的赌桌上,几个大男生正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他们手上拿着扑克牌,拼命地甩在女生的面前,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赶紧做决定啊!犹豫什么!再不赶紧下注,小心把你的筹码全给你收了!”
    “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选什么……”被吓破了胆的女生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牌,声若蝇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现在玩的是一种叫做“选花”的游戏,庄家由这个恶狠狠的男生扮演,玩家则是这个女生。
    这游戏规则很简单,由庄家每次从一堆扑克牌里随机抽出三张,其中必定有一张是joker,q,j这些带花柄的牌,女生只要选中这个就算赢,反之则算输。
    “这还能不知道?都把一张牌翻开了啊!”男生吼她道。
    游戏进行到这一局,其中一张牌已经被女生捏在手里,剩下的两张铺在桌上,一张已经被翻开,是黑桃5,最后一张牌则正面朝下盖着,看不出是什么。
    “你看,这张黑桃5都给你看了,花牌要么是你手上那张,要么是盖下去的这张。”男生诱导她说,“那肯定不可能是你手上那张吧!难不成你对自己的选择很自信?”
    女生都快被逼哭了:“不、我不……我不相信你……”
    她没有自信,但她也打死不肯相信这个男生。
    她已经在这里连续输了二十多个筹码了,不论听男生的暗示还是不听,结果都是一败涂地,这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拿桌上那张。”余深沉稳的声音忽然在女生旁边响起,“比你手上这张,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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