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瞧了眼妘锦,又瞧了眼萧程,心中不免赞叹,抛开俩人的长相不说,这俩人通身的那份尊贵气息,实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拥有的,她瞧过那么多对夫妻,这对着实般配。
    “久仰先生大名,请问先生贵姓是?”妘锦微笑着问道。
    “免贵姓严。”严神医也微笑回道。
    “严大夫医术高超,为人谋福,叫人好不羡慕。”妘锦的话中并无阿谀奉承之意,而是打心底由衷说出的话。
    严神医笑笑:“小娘子谬赞了,我不过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况且,小娘子应该也听说过,我不是人人都为其诊治。”
    “严大夫既然有这么精湛的医术,为何不让每一个患者都不留遗憾。”妘锦略带疑问的望了过去。
    萧程那双冷冽的眸子也扫了过去,那种天生带来的王者气息,让人很是压迫。
    严神医知道面前这位尊贵不凡,也只是淡笑不语,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而让她改变些什么。
    妘锦瞧着心里却是一紧,萧程察觉到她的变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指腹在她手背轻轻安抚着。
    须臾严神医道:“小娘子,你坐到这来,容我帮你把脉。”
    妘锦心中一喜,俩眼弯弯瞧了眼萧程,就走了过去,萧程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也微微宽松了些。
    严神医伸出三指,放于妘锦纤细嫩白的皓腕之上,她垂下眼睫,细细为妘锦把起脉来。
    妘锦有些微的紧张,心一下一下噗通的跳着,她敛声屏气,背脊挺直,正襟危坐在那。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严神医放开了她,而后对妘锦道:“小娘子,劳烦你先去外边坐一会,我有些话要和问你夫君。”
    妘锦瞧了瞧严神医,眼里不自觉透出几许焦灼,萧程揉了揉她的软发,对他柔柔一笑示以安慰。
    妘锦走出屋子,严神医才道:“请坐。”
    萧程坐了下来,朝严神医望去:“先生方才探脉,可是愿意为我夫人诊治。”
    严神医不答反问道:“小娘子可是受了极重的寒气,才导致不能生育?”
    萧程点了点头,看来这神医倒也当的起这个名号。
    “小娘子天生体弱虚寒,后天再遭受此,实怪不得这小娘子。”严神医道。
    萧程握紧拳头,心中微微紧了紧:“那能否治愈?”
    “小娘子是不是更容易受风寒了。”严神医又问。
    萧程点了点头,想起前些天时,她莫名就病了一场,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这不是我能不能治愈的问题,就算我让小娘子怀孕,那小娘子也会因为生病,或者体质弱,而连累到小孩和小娘子本身,那到时候小娘子因为体弱,而生不出这个小孩,一尸俩命,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顿了顿,严神医又道:“这位相公可以考虑一下,如若你们执意要我诊治,那我也可以一试,全看小娘子自己的造化。”
    萧程想起自己难产而死的母后,女人生小孩那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试问,她和小孩谁重要,前些天,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这个世上有谁能和她比,他没有失去她的勇气,让她去以身试险。
    萧程从里面走出来时,妘锦用手肘撑着下巴,微微的出了神,萧程走过去,将她另一只手牵起,道:“我们回去吧!”
    妘锦本来一脸希冀的脸上,瞬间有些垮,她问:“严大夫怎么说。”
    “我们先回去再说。”萧程将她牵了起来。
    妘锦跟在他后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马车上,妘锦坐在那,直直望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无劳。
    “是不是严大夫不愿意为我治疗。”妘锦的声音很迟疑又透着几分断定。
    萧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你生不生孩子,我只在乎你活的好不好。”
    妘锦的心瞬间跌落下去,她不甘心,人一旦有希望,就不会甘心,她问:“严大夫为什么不给我诊治,她是怎么与你说的,你说与我听。”
    “阿锦,一切都随缘吧!可以吗?我们不强求,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萧程用指腹将她鼻尖的细汗轻轻抹去。
    妘锦道:“可是,她是神医,你不是说只要她愿意诊治,就有希望吗?你不是说,这个世上没人敢拒绝你吗?那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萧程沉默下来,原来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不能去做,更不敢去做。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阿锦你明白吗?”萧程在她的额角轻轻吻了吻。
    她不明白,老天是不是在惩罚她,惩罚她曾经丢失过一个孩子,所以老天让她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她终是不再问了,只是再也提不起一丝劲来,萧程将她抱到了腿上,小声道:“阿锦,我们明日便启辰回去吧!我们去梅园住一段时日,你最近清瘦了许多,也极易感染风寒,去那里调理一段时日。”等身体好些,以后再看着办吧!
    妘锦不做声,闭上眼睛在他怀中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一直赶路,身子受不了,所以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屋内有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将他沉睡的脸庞清晰的映在她的眼底。
    其实她很感动他能说出那些话,她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他似乎睡的很沉,可能也是因为连日赶路累坏了。
    她从一侧爬了出去,倒了杯茶,坐在桌旁深思起来,那严大夫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轻易就打了退堂鼓,这里面绝对有她不知道的事,还是说她这辈子就真的没有机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吗?
    不行,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她就不能轻易放弃,她决定明日偷偷去严大夫那寻问明白。不过明日就要启辰回京城,该如何让他多留一天呢?自从上次那场纵火,他几乎和她寸步不离,她又该怎样避开他,一个人去问个明白?
    想到这,心中就开始乱成一片,她轻叹一声,走向窗台,将窗台打开,夜里的风尤为的凉,她环绕双臂,任由那些冷风吹向自己。人为什么不能拥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总是在那小心翼翼的期待,但期待就能拥有吗?
    第35章
    妘锦站在窗前,直到东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清晨的风更凉了些,她裹紧衣裳,心里沉闷一片。
    远处的萧程睡的很沉,她轻手轻脚拿过一身男装,勉强穿好,又将一头浓密的乌发盘成一个髻,别了跟玉簪子,便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时,外面已大亮,让掌柜的帮忙找了一辆马车,马车径直朝目的地而去。
    再次到这,心竟已截然不同,昨日抱着期待,今日却想把事情先弄清楚,萧程定是瞒着自己一些东西了。
    她敲了敲门,须臾,门从里打开。
    严神医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确切来说是女扮男装的男子,不过因为她相貌实在出众,所以就算她是女扮男装,严神医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严大夫,早上好。”妘锦微笑打着招呼。
    严神医把门大敞开,妘锦便走了进去,屋子里,熏了淡淡檀香,让人闻着不自觉平静下来。
    俩人坐定,妘锦开口:“严大夫,可能请教您一个问题。”
    严神医知道她要问什么,故沉默了下来。
    “严大夫不愿意为我治疗,想必有其他的原由,还请严大夫直接告诉于我。”妘锦淡道。
    严神医沉默片刻后,道:“小娘子倒是个较真的人,你夫君人还不错,他昨日已做了选择,小娘子何不装作不知便可,人活在世上,糊涂些还好。”
    “请严大夫如实告知。”妘锦确实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小娘子体质虚弱,不适合怀孕。”严神医道。
    妘锦也能料到些,不过亲耳听到,心中还是发凉:“不适合怀孕,那意思是有希望对吗?”
    严神医点了点头,妘锦眼中露出了笑意。
    严神医道:“小娘子如若为了生孩子,而丢掉了性命,娘子也愿意?”
    “严大夫,我想,每个女人都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如若不努力一把,以后也会带有遗憾。”
    严神医心中微叹,她眼眸中的光亮宛若和某张脸重叠在了一起,那也是个执拗的人,一件事情认定,就会去做,所以她为此付出了生命,所以自己再也没有替这些生育有风险的人诊治过。
    如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能保住,迎来一个新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呢?人生在世,本就是这世间已不易之事,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为什么不活的潇洒一点。
    或许每个人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懂其中之味吧!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子,她夫君对她很是好,九代单传,尽管她无所出,家中也无侍妾。后来女子找到了这,让我为其诊治。”严神医说着忽地停了下来。
    妘锦静静听着,见她一时无语,便朝她望去,她脸上有一种很淡的悲哀的神情,转瞬即逝。
    “后来,这女子是生下了一名男婴,不过她却难产而死。她死后还没过百日,她婆婆便给他夫君另寻了一门亲事,而她那生下的那个男婴,却被那继母戕害,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严神医的声音很轻很淡,莫名透着一丝悲凉。
    良久,严神医才向她瞧了过去,问:“小娘子可知这生命来的不易,你可想好了?”
    妘锦重活一世,想起上辈子诸多是遗憾,这辈子她不想再有遗憾,她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和他好好生活下去。
    “严大夫,你说的我懂,但我还是想试下。”
    严神医沉默了片刻后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紫檀木盒,她打开盖子,一股很浓的药味散发开来。
    严神医把药丸递了过去:“你将这粒药丸吃了以后,三日内必须同房,如若三日内没同房,那药效就会失去作用,吃了以后定能怀上。”严神医很是笃定。
    顿了顿又道:“如若小娘子还不是那么确定,就把它放在角落里,不碍事。”严神医微微扯了扯唇角。
    妘锦点了点头,接过药丸,墨色的药丸静静躺在手心,她瞧了一眼,就把荷包内的金银首饰拿了出来,当做药钱,然后把药丸装进了荷包。
    严神医交代了一番后,妘锦才起身告辞,药丸放在荷包内,使得她周围隐隐萦绕着药味。
    她从荷包里拿出那颗药丸,原来他为了自己,宁愿不要孩子,可是以他的身份,能不要孩子吗?
    这一刻她决定好了,没丝毫犹豫,将药丸含入口中,浓浓的苦涩在嘴里化开。
    远处一辆熟悉的马车朝这边奔来,她停下步伐,将满满一苦涩的滋味全部吞入了腹中。
    萧程下了马车,朝她望去,眸中满是担忧,他知她心思玲珑,骨子里带着一股高傲,是个极要强的女子,可这不是能开玩笑的,前世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话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势,还夹杂着微微的怒气:“孤说过,孤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孩子,孤只在乎你,你放心,以后这个世上再没人敢对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孤不会再允许,孤这辈子亦只会要你一个。”这是他的承诺,亦是他心中所想。
    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心中不自觉涌上淡淡的喜悦,不过她知他生了气,可是气她的不甘心?
    她确实不甘心,人活着怎会甘心呢?
    不过,她也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他知道了,定是会不依她,等以后再说好了。
    想罢,她道:“我就是想问下,严大夫为何不愿为我诊治。”
    “那她如何说的?”
    “她什么都没说。”妘锦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失落。
    萧程深深地望了一眼她,决定立刻启辰回京城,他不想她整日在这边胡思乱想,如若以后她身子转好,倒可以考虑一下:“走吧!回京。”
    声音很是冷漠,是妘婧从没听过的语调,这语调告诉她,他很生气,她默默跟在后头上了马车,马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案几上摆着早点,萧程一上马车就拿起一本书,不再理她。
    知他生气,妘锦便默默拿着早点吃了起来,
    吃过了早点躺在软垫上,又拿过一旁的软枕,靠在软枕上打着盹,由于大半个晚上没睡,又加上吃了药丸,整个人一放松下来,瞬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萧程起身拿过一旁的薄毯盖了上去,用指腹轻轻抚摸过她的肌肤,望着她良久。
    .
    三日后,妘锦瞧着那个对她爱搭不理的人泛起愁来,严大夫说,三日之内必须要同房,可是这事也不是她想就能够办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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