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场景瞬间映入眼中,齐怀菘通体发寒。他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发起抖来。
    他们不过走开了片刻光景,没想到就是天人永隔。
    齐怀玉身形微微一晃,倒在地上。
    得知美人乃齐折月之子后,重谣心情低落,原想一走了之,心里却又好奇屋中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竟是犯了傻。
    护卫们见庄主和少庄主进了房间,黑衣人竟也跟了进去,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
    重谣从齐怀菘身旁挤进屋中,见一女子瞪大了眼睛,脸色发青地躺在床上,她的脖子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淙淙地流着血。
    重谣没料到屋中竟是如此情形,他轻声“啊”了一声。露出奇怪的表情——这女子神情欣喜,死不瞑目眼里却暗含着一丝惊异。
    她微微张着嘴,看嘴型,似乎是要说话,看来杀她的人应该是她熟悉的人。
    重谣又看向她的脖子,致命伤刀口顺畅,深可见骨,看得出来那杀人之人下手十分果断。
    也不知是谁,竟对一个弱女子下此狠手,重谣心里唏嘘不已,不由对这女子心生了几分同情。
    他的目光向四周看去,目光顺着屏风上的血迹下滑,一支玉簪碎成了好几段。他轻轻走过去,将那玉簪捡起,想必刚才那一声正是应是此物破碎发出的声响。
    细细看来,这玉簪并无特别之处,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游离到齐怀菘耳际,这玉簪与怀菘的蓝玉毫无可比性。
    同时他心里又浮现出一丝疑惑,为什么凶手在屏风旁杀害了齐怀玉,却将她放在床上,还给她盖上被子?重谣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却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快,可见那凶手身法远胜于在场的所有人。
    齐怀菘的手脚慢慢恢复了知觉,见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房中走来走去,怒气冲冲地对门外吼道,“来人!”
    护卫们顿时一涌而上,将重谣再次包围住。
    重谣心知自己犯了傻,他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看情况吗。”
    齐怀菘狠狠剜了他一眼,冷言道,“不要你多事!”他轻轻扶起齐折月,将她唤醒。
    齐折月悠悠转醒,她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慢慢推开齐怀菘,目露悲色地走到床前。
    她的女儿,她和齐姜的女儿,她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养大成人的女儿……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齐折月强行镇定地将齐怀玉的眼合上,冷若冰霜地看着重谣,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过出去了片刻,回来小玉便……若说此人与那凶手没有一点关系,她是决计不信的!
    重谣辩驳道,“此事当真与我无关……我路过的。这要与我有关,我怎么会站在在这里让你们抓?我脑子有病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他的目光落在齐怀菘脸上,期望他能理智分析分析。
    不料齐怀菘恨道,“说不准!”他扭头冲护卫说道,“带下去!”
    “……”
    重谣动了动嘴,知道此时再怎么辩驳也无济于事,且此刻怀菘心情肯定糟糕至极,他不想惹他再动气,便低眉顺眼的被护卫带到地牢,心中盘算着怎么找出真凶好还自己清白。
    待护卫带着重谣下去后,齐折月对齐怀菘道,“这人来历不明,身法可疑,深夜来探除月山庄,无论是否与阿玉……有关,他的目的都不容小觑。”她的目光落在齐怀玉的身上,眼底一片沉痛。
    齐怀菘吸了吸鼻子,“阿娘放心,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齐折月目光怔怔地盯着齐怀玉,走上前去,为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
    “这些年我一心想壮大除月山庄,甚至与容府联姻,已经很久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你们姐弟二人了。”她将齐怀菘拉到身前,忽然眼前一片眩晕,险些栽倒在地上。
    齐怀菘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担忧道,“阿娘。”
    齐折月拂开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可悲的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齐怀菘忧虑地看着她,不过片刻光景,阿娘仿佛老了十岁,再不复早上的盛气凌人。
    齐折月坐在床沿,拉着齐怀玉冰冷的手,低声道,“都怨我,若我不逼你嫁给寒尽,你怎会惹来杀身之祸。”她心里悔恨交加,可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
    齐怀菘连忙唤她一声,“阿娘,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连他自己方才也曾想过让姐姐和他的意中人白头偕老。
    齐折月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对齐怀菘道,“菘儿,你送阿玉最后一程吧。”
    三日后,齐怀玉为人所害的消息便传遍了江湖。齐折月悲痛欲绝之下宣布自己不日便隐居桃山,而除月山庄便交由她唯一的儿子——齐怀菘来继承。
    重谣躺在地牢里唉声叹气,已经三日了。他已经挨了三天的打了,虽不伤筋动骨,却让人饱受折磨,也不知道怀菘师从何人,从哪儿学来的这折磨人的法子。不过好在——重谣摸了摸脸,好在没伤脸。
    他这里胡思乱想着,听见地牢外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以为又有人拖自己出去挨打,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思索着还是早日离开此处为妙——师兄说的没错,性命要紧。
    齐怀菘大步走到牢门外,一脸冷凝地看着重谣,“说不说?”他身后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闻言,那两名男子同样以冷厉的目光盯着他,重谣仅听呼吸便知这二人内力深厚。
    重谣叹息,他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我真的是无辜的啊,我来这只是想知道你跟齐……你跟除月山庄的庄主是什么关系,真的没什么恶意。”
    他此言一出,齐怀菘顿时响起那天夜里重谣的那句“真香”,玄铁长鞭被他握在手心蠢蠢欲动。
    重谣真是怕了他的鞭子了,他正准备躲开,却听齐怀菘对他身后那两人说道,“今日我姐姐出殡,下葬时,我要此人给我姐姐陪葬!你们给我仔细看好了,若是他跑了……”齐怀菘阴狠地笑了两声,“我在姐姐坟前,活剐了你们。”
    那二人恭敬颔首。
    重谣一听这话就急了,“怀菘!我说了这事跟我无关!你听我说……”
    齐怀菘猛然回头,面目狰狞,“说什么?”他冷笑道,“说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有多厉害?还是说我姐姐死的有多凄惨?”他抽出鞭子,出手狠辣,一鞭又一鞭地抽在重谣身上。
    重谣嘴中发出嘶嘶地声音,他脸色惨白,身上大汗淋漓,但他却顾不得躲开,他迎着鞭子急急解释道,“你不要……冤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出……真凶。
    齐怀菘身后那名女子低声道,“庄主,凶手未明,此人暂且还不能死。”
    齐怀菘何尝不知?他手下发狠,又赏了重谣两鞭子,才住了手。这三日里,他对凶手毫无头绪,此时重谣一说可以帮他找出真凶,他马上就心动了——无论此人是否与此事有关,但只要能抓住凶手,这些都不重要。
    重谣躺在地上,一张小脸仿佛没了生气,他声音极小,惨兮兮道,“你也别打……我了,怪……怪疼的。”配上他无神的眼神,实在是可怜极了。
    齐怀菘厌恶地看他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重谣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声音微弱地说道,“你可以给我下毒,隔三差五地给我解药,这样我就不得不什么都听你的啦!”似乎想到什么,他做出一个笑的表情,配上他凌乱的发型,简直惨不忍睹。
    齐怀菘稍一考虑,便觉得此事可行,他对那二人道,“你们看好他,不准听他说话,不准跟他说话!”
    那二人自然应允。
    重谣被喂了一番药后便被捆在了坟前,这时齐怀菘唰的一声抽出鞭子,“姐姐,若不是这无赖夜探山庄,给了恶贼可乘之机,你怎么会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今日,我便在姐姐面前抽这无赖三鞭暂慰姐姐在天之灵,来日怀菘誓要亲手手刃那杀害姐姐的真凶,姐姐莫嫌怀菘粗鲁!”
    重谣脸色一白,他盯着墓碑头皮发麻,三鞭!怀菘鞭法了得,且对他心怀怨怼,这三鞭……
    齐怀菘见他明明十分害怕,却目光真挚的看着墓碑,心中那仅剩的几许恻隐之心微微跳动起来,这三鞭,却是不如在地牢中的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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