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王微微一笑,回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此话一出,太师捋着胡须大笑,邀这夫妻二人进府。
    三人坐在前厅,笑得合不拢嘴。
    太师道:“如今见到女儿这般气色,想必在楼兰过得极好。”
    楼兰王后点头,扭头看了楼兰王一眼,道:“是呀,大王待我极好,如今女儿也有了身孕,您要做外公了。”
    “知道知道,你现在的身子极为沉重,要多多注意。当年你娘亲怀你时,也是这个时候摔了一脚,险些小产,幸好你娘亲身子骨好,而你,命也是硬。”太师回忆起过世的妻子时,脸上抹过一丝忧伤。
    “可娘亲……还是难产丢了命。”楼兰王后耷拉着眼,道,“爹爹也是,相继娶了好几房夫人都弃你而去,害得女儿连个后娘也捞不着,就这么混着混着长大了。”
    太师一脸尴尬,道:“都怪爹爹没用,幸好府里还有老妈子,否则爹爹真是养不了你。如今你自己也要做母亲了,爹爹相信,你一定安然无恙。”
    楼兰王后吐了吐舌头,附耳在楼兰王耳边细语了几句后,楼兰王以内急为由离开了。
    她见丈夫的背影消失不见,忽然换了脸色,注视着太师,质问道:“爹,这几年你是不是处处为难阿愠?”
    太师一听阿愠,心中不悦,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提那小子做什么?还唤得那么亲密。”
    姓苏的那小子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我的宝贝女儿都忘不了那厮,竟然还替他说话,反了反了!
    “爹,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为难她吗?您都一把年纪了,早日告老还乡不好吗?”楼兰王后皱眉,道,“爹,你做得那些事,女儿虽远在楼兰,但知道的一清二楚。爹别再做了,收手吧!”
    太师拜拜手,道:“闺女,你怀着身孕,为父也不能对你吼。可当初若不是那小子,你怎么会远嫁楼兰?为父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现在既然是楼兰王后,就别再想着其他男人了,若要楼兰王知道,你怕是……怕是……哎!”
    楼兰王后绷着脸,道:“爹,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我去楼兰与阿愠无关,您莫要再迁怒于她了,求您了!”
    她有苦难言,毕竟有些事不能据实相告,那样更是对阿愠不利。可又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误解阿愠,心中实在是无奈。
    太师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又想着此刻她有孕在身,不能动怒与她争吵。
    太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怒火,道:“好好好,为父答应你,不再为难姓苏的小子了,不为难了。你就安心养胎,让为父早日当上祖父。”
    女儿呀女儿,你想得太简单,为父当然不只是因为你远嫁楼兰这件事而迁怒于他。朝堂之争,你不懂呐……
    楼兰王后咬了咬唇,确认道:“爹爹此话当真?您当真不会再为难阿愠了?”
    “是是是,爹爹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太师应道。
    楼兰王后心悦,父女二人唠起了家常……
    此刻,楼兰王独自在后院溜达,他站在小湖边上,盯着湖中的锦鲤,陷入了沉思。
    虽说王后许久未回家,可如今寡人与她是夫妻,还有何事要避开寡人讲?寡人自问一向待王后极好,心中无愧,不会让王后受半分委屈,王后自然也没有向岳父诉苦的道理。
    既然没有委屈可言,还能有何事要避开寡人?
    楼兰王百思不得其解,这股气压在心头,很是不爽。
    这时,楼兰王后缓缓走来,见他面色苦闷,噗嗤一笑道:“王上,王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臣妾支开了你,所以闹脾气了?”
    楼兰王扭头,挺胸道:“王后说哪里话,寡人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吗?你我夫妻做了那么久,何曾见寡人小气过?”
    不行,在寡人的王后面前,面子一定要挂的住!打死不承认是我楼兰王族的优良传统之一!
    “哦?”楼兰王后歪着脑袋,打趣道,“王上自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可……王上是出了名的醋坛子。诶,王上可莫说这是楼兰王族的优良传统之一这种话。臣妾想,楼兰王族可不愿背这个锅,太重了。”
    楼兰王拍拍胸脯,自信道:“无碍,寡人身强体健,什么锅都能背!”
    此言一出,楼兰王后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楼兰王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着了王后的道,只得连连叹气。
    二人手牵手,在府中闲逛,羡煞旁人。良久,楼兰王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头问王后,道:“王后,寡人记得你说过,要给寡人引荐一位你的挚友,寡人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认识这个人。”
    “迫不及待?”楼兰王后一听这话,故意沉下脸,问,“王上莫不是想纳臣妾的挚友为妃?”
    楼兰王连连摇头,道:“怎么会呢?王后莫误会寡人,寡人就是想既然是你的挚友那便是寡人的挚友,既然是你的姐妹,那自然是寡人的姐妹,如此而已。”
    他一口气说完,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28章
    好险, 都说孕期的女子醋意大,可千万不能惹毛了王后。毕竟是在王后的地盘, 寡人没有一点优势, 惹毛了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楼兰王后挺了挺脖颈, 瞄了楼兰王一眼,抿嘴笑道:“王上啊王上, 看把你吓得。臣妾的这位友人是名男子, 不是女子。”
    “哦,男子啊……什么?男……男子?”楼兰王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他瞪大双眼, 却发现王后已经走远了。他摇摇头, 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男子……
    他扶着王后,虽然没开口细问, 但心中隐隐不适,没错,此刻的他当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这名男子。
    二人与太师又寒暄了几句,离开了太师府。太师也知那些规矩, 没再挽留二人。他命人把早已做好的点心放在了轿内,都是自家闺女平日里爱吃的, 枣糕,鲜花饼,三刀子和绿豆糕。
    楼兰王后甚是欢喜,更加坚信父亲所言, 信他不会再为难苏解愠……
    皇宫东阁内,苏解愠放下笔,伸着懒腰看向水钟,轻吐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可以休息了。”
    谭绍的耳朵倒是机灵,抬头笑嘻嘻地问:“要不……咱们去喝两杯?”
    苏解愠本想拒绝,毕竟表面上是大病初愈,不宜饮酒。然而终究耐不住心中的瘾,便装模作样道:“既然谭次辅想饮酒,那本辅自当给这个面子,小酌怡情,小酌怡情。”
    谭绍拍了拍她的肩膀,呲牙笑道:“你放心,我就是觉得自己饮酒太闷了,想找个人陪陪。你大病初愈,想要多饮我也是不许的。”
    苏解愠翻着白眼,道:“呵,你可真是好心,让本辅看着你喝,纯心馋我呢?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她说完,拍了拍衣袖,离开了东阁。谭绍紧随其后,叨叨个不停,句句都是为她好的理由。她一路上挠着耳朵,实在是不清净。
    二人在出宫的路上,恰巧遇上了回宫的楼兰王与王后的轿子。楼兰王后听见争吵声,掀开侧帘一看,见是苏解愠,便命人停轿。
    苏解愠与谭绍见两顶轿子停在面前,十分诧异,互相看了看。
    楼兰王后下轿,与苏解愠四目相对,片刻,二人温婉一笑。这一幕被楼兰王与谭绍看在眼里,二人心思各异。
    “阿愠……”楼兰王后上前一步,举起的手又放下,道,“久违了。”
    苏解愠微微点头,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关心道:“王后有孕在身,饮食上需多加注意。如今春寒未退,王后可莫要贪恋风度,减了温度。”
    苏解愠说这话时,眼里全是情意。这让楼兰王醋意增生,看此男子的服饰,应是大齐的一品官。他与王后似乎早已相识,可二人的对话又显得客套,不像是挚友。况且此男子的眼神,真是让寡人不爽。
    谭绍紧盯着苏解愠的眼神,甚是惊愕。如果自己不知道苏解愠是女子,或许认为这是余情未了。可苏解愠明明是个女子,当初拒绝了太师之女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可如今又一副情深……等等,情深……姐妹情深?难道她把自己的身份对太师之女和盘托出?难怪太师之女见到苏解愠非但不冷嘲热讽,眼神还那么温柔。如此想来,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楼兰王后还想说什么,却见苏解愠摇摇头,道:“王后一路奔波,理应回屋歇息,臣等拜别了。”
    她说完,后退两步,拉着谭绍快步离开。楼兰王后望着二人的背影,眯了眯眼,阿愠,如今的身份尴尬不已,我只想让你知道,父亲已经答应我不会再为难你,往后的日子,你应该会好过一些了……
    谭绍与苏解愠来到平日里的酒馆,酒馆的掌柜见到二人,面色惊慌,却又强装镇定,命小二招呼二人。
    由于苏解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谭绍便点了一壶。嗜酒如命的苏解愠舔了舔嘴,后悔不已。都该自己装病,如今美酒在眼前,看得到喝不着,实在是心痒痒。尤其是谭绍那饮一口美滋滋的模样,真是欠收拾。
    苏解愠夹着小菜,环顾酒馆,想想自从松竹馆事件后,再没来过这酒馆。听闻那伙歹人把酒馆砸了稀巴烂,如今的装潢更为雅致。
    谭绍见苏解愠拿着筷子把小菜翻来翻去,挑了挑眉问:“怎么,不合胃口?这些可是你平日里爱吃的,难不成大病一场就换了口味?”
    “哼!”苏解愠放下筷子,冷哼道,“你在那儿饮酒美滋滋,我却只能垂涎三尺,怎么还食得下这些小菜?”
    酒馆掌柜一直在观察二人,他见此情形,找来小二看着店,自己匆匆从后门离开。
    “那只能怪你自己病了。若你这病是装的,那便……”
    “你说什么呢!谁会闲的装病?”苏解愠一听到“装病”二字,立马急了。
    谭绍连连拜手,尴尬道:“你别激动,别激动,我没说你装病,我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嘿嘿……”
    苏解愠翻着白眼,没有言语,又拿起筷子拨弄着小菜。
    看店的小二奉掌柜的命令,紧盯着二人,二人吵起来时,他有些紧张,心中祈祷着这俩家伙千万别打起来。眼看着二人又恢复平静,他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良久,酒馆掌柜回来了,展露笑颜,吩咐小二再给谭绍他们上两壶好酒,上了几道小菜。
    二人不解,看着小二。
    谭绍开口问:“小二,我没点那么多酒菜,你上错了吧?”
    小二笑着,解释道:“这是掌柜的送的。小店装潢一番后,二位大人头一次来,定要让二位吃好喝好。”
    二人闻言,噗嗤一笑,看向掌柜,掌柜冲他们点点头。
    苏解愠摇了摇头,打趣道:“你们掌柜的倒像是变了个人,如今也不怕我二人醉酒赖着不走了?”
    小二摸着后脑勺,道:“苏大人说哪里话,您二位是贵人,小店自然是欢迎,没有害怕的道理。二位大人慢用,小的去忙了。”
    小二走后,苏解愠拖着腮,连连叹气。她越是叹气,谭绍饮得越开心……
    翌日,宣政殿外,谭绍走路晃悠悠的,显然是昨晚饮太多。
    苏解愠凑上去,用胳膊肘捣了捣谭绍,嘲讽道:“你看看你,昨儿个非得要把酒馆掌柜送的那两坛酒饮尽,今儿个就晕头转向了吧!待会儿见了陛下,怕是免不了责罚了。”
    谭绍揉揉太阳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区区四坛酒算不了什么。可是这酒就像被施了法,越饮越想饮,而且今儿个我喝了三大碗解酒汤都无用,真是奇了怪了。”
    “得了吧……我看是……”苏解愠忽然止住话,脑海里闪过一道光,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谭绍讲的没错,平日里二人的酒量都是七八坛,四坛酒就像是饮水,根本不会醉。莫不是那酒里下了药?可谁能在酒里下药,又有何目的?
    “你二人发什么愣呢?”
    程岥站在二人身后,问道。这谭绍看起来醉醺醺的,你不是一大早饮了酒?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干脆睡酒坛里得了。我不能输给这种人。
    他想到这,抓起苏解愠的胳膊往殿内拽,苏解愠一脸懵。
    谭绍打了个机灵,踉踉跄跄追着,口中咒骂着。
    百官们行礼后各归其位,皇帝坐下,道:“礼部,上巳节筹备的如何了?”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道:“回陛下,往年都是去郊外的行宫过节,今年贵妃娘娘择了宫内的玉湖作为宴会场地,这也是考虑到楼兰王后身怀六甲,不便颠簸。”
    “玉湖啊……”皇帝思索片刻,点头道,“想当年,朕与贵妃初见,也是在玉湖。那年也是上巳节,贵妃随母入宫陪太后饮宴,闲暇时她偷偷溜出殿内,恰巧与朕相遇。那一眼,便是相许终生。”
    百官们闻言,分分赞叹皇帝与贵妃的情缘。
    苏解愠却不以为然,这故事陛下说了上百回了,既然情深意切,为何皇后崩逝多年,您还迟迟不肯封贵妃做皇后?啧啧啧,什么美谈,臣着实提贵妃心痛。
    她的脑海里浮现贵妃做的点心,轻轻叹气。
    皇帝清咳,道:“好了,好了,回归正题。礼部尚书,你继续讲。”
    礼部尚书继续道:“此次的上巳节祭祀由贵妃主持,四品以上官员陪同。祭祀用的贡品都已准备好,宴会的点心也和往年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抬头,问。
    “哦,也没什么,就是明日怕是有雨……”礼部尚书低头,又道,“陛下不用担心,俗语讲春雨细如毛,不碍事。”
    皇帝拜拜手,道:“朕当是什么,既是春雨,那不用当回事。这是楼兰王初次入大齐,也是楼兰王后出嫁后首次返乡,所以一切都要妥当,切不能生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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