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现在已经认出了此人的声音,道:“柳蕴紫,是你?”
    柳蕴紫道:“不错,正是奴家。越王啊越王,你好大的名头,往昔我还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被姑奶奶玩~弄于股掌之间?”
    崔耕脑中忽然开朗,道:“本王明白了,你是史思明的人。当初,安波注听说有高鼻梁之人在你那出现,就是你散布的消息。那冯志龙也是你们的人。你就是要故意引我们搜查冯宅,找到那个肚兜,甚至于朱云烟到底有没有出~轨,都尚未可知。很可能是被你们陷害的。”
    柳蕴紫道:“行,挺聪明的嘛,一下子就都猜到了。不过,可惜啊,已经晚了。我当初在你府外徘徊,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死了没有。可竟被源乾曜误会了,非要把我送给你。阴差阳错之下,我混在你身边,来到了定州城。这里有史大人的据点,你这次定然在劫难逃!”
    杨玄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还有不少好手活着,可以保护越王,只要坚持一会儿,定州的兵马到了,谁杀谁还真不一定呢。”
    柳蕴紫大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现在定州的官兵早就被调空了,城里那几个衙役能顶什么事儿?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就是占了定州都没什么难度,只是人数太少,没什么意义罢了。”
    崔耕道:“你以为史思明在这有据点,本王就没有吗?本王做了两年定州长史,在定州党羽无数。你们在这儿埋伏本王,简直相当于叫花子跟龙王比宝,关公门前耍大刀。”
    柳蕴紫心中有些慌乱,但嘴里却道:“越王休得虚张声势,你骗不了奴家的。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自己主动走出来,奴家把你交给史思明大人,绝对可以保全性命;另外一条就是负隅顽抗,我把你烧死在这里。”
    崔耕道:“你尽管动手。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烧得快,还是本王的救兵来得快。”
    其实,他哪有什么救兵啊?就是想虚张声势,扰乱贼子们的心神。
    崔耕低声吩咐道:“待会儿大火一起,大家就保护本王突围。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遵命。”众人齐齐点头。
    当然,大家都清楚,硬闯出去的话,胜算非常之低。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柳蕴紫被崔耕说得心里发毛,也怕夜长梦多,道:“我数到三,就发射火箭。既然他崔耕负隅顽抗,那咱们也只能送个死的,给史思明大人了。”
    “喏!”
    “一……二……”
    双方都凝神戒备,准备听柳蕴紫的三声喊出。贼子这边是要发射火箭,崔耕这边则是要强势突围。
    可正在这关键时刻,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大喊声。
    “冲啊,杀啊,营救越王千岁啊!”
    “别让贼子跑了,抓住一个,赏金千两啊!”
    “功高莫过救驾,这么好的机会千万莫错过啊!”
    ……
    不但呐喊声此起彼伏,而且远方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出现。
    柳蕴紫想到崔耕刚才的话,顿时吓了个亡魂皆冒,道:“走,算崔耕运气,咱们快走。”
    贼子们迅速撤去。
    崔耕等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来到店门外。
    抬头望去,但见一身穿浅绿色官袍的官员正急速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崔耕抱拳拱手道:“可是这位老哥救了本王?多谢多谢!不知您贵姓高名啊?”
    “哎,什么贵姓不贵姓的?”那官员一扯崔耕的袖子,道:“咱们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啊?来不及了?”崔耕瞬间会意,道:“刚才都是在虚张声势?”
    “本来就是啊。”
    说话间大家又回到客栈里。
    那绿袍官员和衙役各取了马匹,崔耕等人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急匆匆地出了定州城,往东边跑去。
    直跑出了四五十里,眼见没有追兵,大家才勒住了缰绳。
    崔耕旧事重提,道:“大恩不言谢,还请这位老哥将姓名赐下,本王也好有个念想。”
    那绿袍官员上下打量了崔耕几眼,阴阳怪气儿地道:“崔二郎啊崔二郎,你这人不地道啊?官做大了,怎么连老朋友都忘了?”
    “老朋友?”崔耕仔细端详,依稀觉得此人的面目有些眼熟。
    忽地,他猛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是雍光的女婿!”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我自己说吧,我叫李涯。哎,真是不值啊,枉我当初,还鞍前马后地为你效劳呢。”
    他最后这句话当然是夸张了,其实崔耕和他没什么来往,倒是跟他的老丈人杆子雍光关系不错。
    当初,崔耕为江都县令时,雍光为江都县尉,相当于崔耕的左膀右臂。只是雍光年纪大了,不愿意离开扬州,崔耕升官后,没有继续追随。
    崔耕疑惑道:“李涯,你不是扬州的大才子吗?怎么到定州来了?你岳父雍光呢?”
    李涯道:“我那老岳父都驾鹤西游将近二十年了。他老人家去世之后,我们家没官场上的人照顾,家境日落。没有钱财,我也就没办法终日眠花宿柳了。无可奈何之下,就朝廷里面谋了个职司,现在官居定州录事参军一职。”
    定州录事参军也不小了,当初崔耕的大对头范光烈就是这个职司。
    崔耕这才恍然大悟,道:“那个李夫人就是老婆?”
    “对啊,她可比你有良心的多。虽然没见过几面,她却觉得你非常眼熟,跟你攀谈了一番。最终她还是不大确定,就去衙门里找我,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我带着几个兄弟回家,整好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崔耕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你来得这么快呢。原来是尊夫人报的信。那现在定州的情况是?”
    李涯道:“还能怎么样?官兵都被抽调走,救援东受降城,被人家回纥人来了个一勺烩。现在定州只有几个衙役维持秩序,要不然,我还怕了几个贼人?”
    崔耕轻叹一声道:“真是惨啊!贼人竟然欺到官府的头上了……诶!”
    话说到这,他忽然发现远方一阵烟尘升起,似乎有大规模的马队正在疾驰而来。
    崔耕面色骤变,道:“该不会柳蕴紫那小娘皮,发现了不对,追出来了吧?”
    李涯道:“很可能!咱们快走。”
    ……
    那追出来的队伍果然是柳蕴紫带领的。
    就这样,崔耕等人和柳蕴紫追追逃逃,一路向东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追兵竟然越来越多,四面八方都有柳蕴紫的人。
    当然了,这时候的追兵已经主要是回纥人,而不是契丹人了。崔耕的人不断受伤落马,越来越少。
    这一日,崔耕一行只剩下了七个人,终于被柳蕴紫率五六十骑,团团包围。
    柳蕴紫轻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道:“越王,你跑啊,跑啊。我看看你能不能跑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崔耕面色冷然,道:“本王就不明白了,那史思明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为他卖力?”
    柳蕴紫道:“史思明大人,当然对我很好了。他答应我了,只要我抓住你,就立我为正妻。他若君临天下,我就是他的皇后。”
    崔耕不屑道:“拉倒吧,历史上那么多皇后,你见哪个是出生妓子的?很显然,那史思明是哄你玩的。”
    柳蕴紫争辩道:“我可不是什么妓子,只是为了实现夫君的大业,以妓子掩护密谍的身份罢了。”
    崔耕耸了耸肩,不屑道:“到底是妓子身份的密谍,还是密谍身份的妓子?有区别吗?天下人谁会去认真分辨?柳蕴紫啊柳蕴紫,你还是莫自欺欺人了。哪个男人会让心爱的女人去迎来送往,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任人尝呢?”
    凌十三道:“嗨,父王,您瞎说什么大实话啊,真惹急了这妞,咱们不就完了吗?你还不如学史思明忽悠她,说史思明给你的,我都能给。越王的正妻不比他史思明的正妻强得多?”
    杨玄琰道:“拉倒吧,你以为谁都向你那样没骨气?这臭婊~子连给父王做小妾都不配,更何况是正妻呢。”
    “你……你们找死!”
    柳蕴紫直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上,给我杀了他们。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哈哈哈~~
    崔耕等人各抽兵刃,朗声大笑,准备迎接今生的最后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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