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沙哑到似乎带上了泣音:“她也是,你也是。”
    他露出一个哭一般的微笑:“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乎,是不是?”
    年幼的他无论在梦里哭着求她多少次,她依然毅然决然地吞下数不清的白色药片,唇边还带着梦幻的笑意。如果能用一场盛大的葬礼换取一次短暂的注视,对她而言,仿佛也是一笔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她眼里从来看不见他。看不见那个小小的附庸、婚姻的添头。
    而原来长大之后,他依旧令人发指地无可奈何。她们的眼睛里从来没有他。就算他一厢情愿、胡搅蛮缠,不是他的就始终不是他的。
    原来一开始都是错的。
    他见何娇娇刚要开口,于是几乎可以算是不客气地打断她:“你真有本事,妈妈。所有男人都被你玩得团团转……”
    “你可真——”同为男人,岳檀大约知道后面的形容词会是什么性质。说实话,他甚至对此乐见其成,至此之后,犯错的就不只他一个——
    “不。”他听见樊越失笑说,“我可真贱。”
    一片静默里,樊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皱着眉头想掏出手机,却仿佛牵动了伤处,好一会才顺利抽出了手机。
    期间铃声一直没有间断。
    何娇娇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v啵啵酸奶兔兔v预感。这不会是……
    “是,我在家。”樊越接起电话,“嗯……你说岳檀?对,他来了。”
    是樊律明。
    第八章·告别(上)
    “道歉……?”樊越抬起头,目光在何娇娇和岳檀二人的身上扫过,“啊,是。对。他好好地……赔了不是呢。”他说到后面,唇边竟含着一丝微妙的笑意。
    他放下手机,似笑非笑地对何娇娇道:“他要我去公司。”他之后不待何娇娇反应,便径自上楼换衣服去了。
    只留下岳檀和何娇娇。
    空气中停驻着一片难堪的静默。在他们之间,寂静原是常客。毕竟岳檀向来寡言,而寄人篱下的何娇娇又知情识趣。只是自今日起,这对面无言的境地将与心意相通再无瓜葛。
    岳檀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何娇娇。那是双毫无笑意的眼睛,黯淡如窗外天色。你如果曾被这双眼睛的主人用温柔含情的眼神凝望过的话,将会永远怀恋那种晕淘淘、甜丝丝的感觉。而且永远也无法忍受这有如实质的爱意消失的那天。
    对一些人来说,那是雪花般轻盈的情窦初开、知慕少艾。对另一些人来说,是明知无用的救命稻草和过期变质的糖衣炮弹。
    樊越下楼的脚步声打破了尴尬的二人世界。他沉默地走过何娇娇身边,然后停下了脚步。
    “你们好好地——”他一字一句,佯装平静地说,“叙叙旧吧。我不会……告诉他的。”何娇娇原本垂着头不看他,听到他这样说,几乎是错愕地抬起了眼。
    而樊越没有看她,头也不回地摔上了门。
    “你恨我么?”岳檀忽然问。
    何娇娇轻轻道:“……不。如果连你也要恨,那我要恨的人……就太多了。”她咬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光是恨一个人,就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
    “你该恨我的。”岳檀却道,“我刚才……看到了他口袋里的领带。”
    啊,原来如此。她记得昨天夜里,樊律明要将她抱上楼去。由于没有开灯,他好像被沙发绊了一下,她就吃吃地笑他。他就恼羞成怒地去堵她的嘴。他的吻又急切又滚烫,毫无技巧与章法可言,仿佛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第一次与心上人亲密接触。情迷意乱中,她揪住他的领带,却歪打正着解开了这只衣冠禽兽的锁链。这只禽兽将自己的猎物叼回巢穴,然后极尽温柔地吞噬了她。яoцωēη.cⓛцъ(rouwen.club)
    那是一场合奸。
    而她是有罪的。过于你情我愿的极乐,是有报应的。
    何娇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蹲下身席坐在地。她微微仰着头,似乎要露出一个毫无芥蒂的微笑,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今天不是你,明天也会是其他人。”她直视着岳檀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说,“我和他本来就不可能。他年轻、英俊、出身名门,不应该被一个父母双亡、高中学历的已婚女人耽误青春。”
    她已经可以轻描淡写地撕开结痂的皮肉,将若无其事地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艳阳下。只是今天这位不称职的围观者并不能将别人的苦难视若等闲。甚至,他感到了甚于她的痛苦。
    他生平从没有体味过这种痛觉。正因为如此,他刻意把这种无可比拟的苦痛视作了一点轻飘飘的不甘心。
    “那么樊律明就可以么?”他感觉仿佛有一只秃鹫在啄食自己的五脏,胸腔每一次震动都痛楚难言,只是他仍然继续说下去,似乎在刻意地折磨自己,“你说你放下了,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相信了。放你走了。然后呢?你转头嫁给了一个大你二十多岁的男人。如果你只是攀高枝,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明知道……
    你明知道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知道你的一切秘密。知道你的怨憎、悲怒与迷惘。他是你的共犯,你的荫蔽,你的俘虏。
    “你难道忘记了他害死了你的父母?”他哀切沉痛地说,“可你不仅嫁给了他,还和他的亲儿子乱伦。这是你的报复?靠和他们上床?靠做一个父子公用的——”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何娇娇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又怎么样呢?”她轻柔地,几乎循循善诱地问,“就算我是他们父子公用的……公用的婊子。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岳檀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你看。”她刻意地、甜蜜地笑起来,“你明明也满身泥点,又怎么来指责我落入泥潭呢?”
    这不是一个救赎与光明的故事。循规蹈矩的富家少爷爱上了自家福利院救济的孤女。他迷恋她的柔顺小意,却也明白一时钟情一文不名。岳氏必须有一位门当户对的儿媳,而貌美穷苦的真爱,应该拿地下情人的剧本。如果故事真这样发展,十数年后,或许又是一出豪门恩怨、狗血大戏,不知能养活多少小报。
    这个故事之所以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是因为岳檀是个大众眼中的正人君子。他做不出一边与明媒正娶的妻子卿卿我我,一边又和真爱暗度陈仓花前月下的行径。不过坏就坏在这个正人君子有个前缀。他从小长在期许赞扬下,这对他来说就像是空气,无所不在又不可或缺。你怎么能要求鱼主动离开水,选择相濡以沫地活?你怎么能要求岳檀迎着父母亲友失望的目光,牵起一个女孩的手呢?
    他什么都没有和何娇娇说,不过寄人篱下的何娇娇什么都知道。他足够好,她不够好,如此而已。
    如果这个故事停留在何娇娇知难而退黯然出走,那她就是永远的白月光朱砂痣,是贵公子凝视所有娇艳名花时眼睑下的一片阴影。皎洁动人,又些微酸楚。而这酸楚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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