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樊越对她这类似哄小孩的安慰略有微词:“你别以为没和他离婚,就还是我后妈。我可不想再把你当后妈了。”
    何娇娇展颜一笑:“好啊。”
    樊越盯着她忽然绽放的笑颜:“……你不见了,他又不敢去找你,所以一定会把气出到我身上。这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事……不妨给岳檀打电话。……你应该有他的号码。”
    何娇娇顿了顿,然后默默点一点头。
    “我一向讨厌他这样的正经人。不过有时候,他们还是挺靠谱的。”樊越看她一眼,“行了。我说完了。出于交换——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呢?做你小时候……想做的事么?”
    何娇娇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瞬,而后仿佛陷入了一段回忆:“我小时候?”
    她仿佛恶作剧一般地笑起来:“你一定想不到。我小时候总想着嫁入豪门——”
    她没等樊越做出反应,就笑着跑开了。等跑出了一段距离,她才冲着他挥手:“再——见——!”
    一年后。C城。
    刚下班的何娇娇站在地铁站入口。那里的巨幅显示屏一夜之间换了个版面。
    洛城进驻。
    番外·神秘的妻子
    樊氏旗下公司最近在进行一波换血。原因无他,樊老总决定逐渐把手上的权力下放给自己的独生子。小樊总模样生得好,见人先含三分笑,公司里没有一个小姑娘不喜欢他的,但是这一套对着公司元老可吃不开。一朝天子一朝臣,樊老总手底下的忠臣,未必是他儿子的良将,这一点就算是趁午休闲聊的前台小妹,也能和你说个三道五道。
    “可是我听说老总对少东家不大满意?”路过茶水间的保洁停下了脚步,加入了轰轰烈烈的八卦事业,“听说之前有个项目交给少东家做,后来不知道怎么,老总又亲自操刀,把他儿子给架空了……?”
    “樊总又不老!”前台说,“怎么想着提前退休?让我们小樊总基层再锻炼几年呗,指不定……”她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于是大家就笑话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怎么不可能?”在一片揶揄的起哄里,一个声音插进来,“你们以为老总为什么要赶紧放权?……不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大家一惊,回过头去,发现是人事部的小章。他有个做樊总秘书助理的姐姐,自然知道更多密辛。于是大家就腾出位来给他,而他也不负众望:“我和你们说……樊总年前续了弦,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整天作天作地,估计是想趁年轻,怀孕生个继承人。这下子不就得罪了另一位?樊总是不想开罪娇妻,又舍不得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才出此下策的!”
    吃瓜吃到这份上,大家怎么能不知道这风向转成了大众最喜闻乐见的豪门狗血。一时间茶水间乍成了菜市场,有夸奖起樊总如何痴情的、心疼小樊总如何遭受无妄之灾的,以及更多批评起新夫人如何无事生非的。
    “那么,”有人问,“这新夫人什么来历,是哪家的千金?”
    “唉,别提了。”小章夸张地叹一口气,“听说是个酒店服务员,大学也没上过……不是我说哈,就算英明神武像我们老总,这,也有七情六欲……”
    这场茶水间密谈将在公司内部掀起多大的吃瓜浪潮,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我们英明神武且痴情的话题中心,是无暇顾及了。
    “娇娇……我爱你,”樊律明轻喘着,落下一滴泪来,“我爱你……”
    何娇娇汗湿的面颊上一片丰盈春意,半张的双唇嫣红莹润,实在是一副不堪采撷的淫乱模样。而目睹身上的男人流泪之后,那张似乎只会吐出馥郁喘息的檀口,却慢慢地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为什么要哭?”她沙哑地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静静地与樊律明对视。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当然是废话,因为她全身上下都美得发光,美到能让一个男人放弃理智和尊严,做她的裙下臣。яoцωēη.cⓛцъ(rouwen.club)
    可这世上美丽的女人很多。唯有她是不一样的。你可以事后复盘,把这出闹剧归结为一场报应。但其实最初的最初,他注意到她的第一眼,是望进了她沉沉的、忧悒的眼瞳。那不是一个从幸福美满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她不快乐。
    而他想让她快乐。
    很显然他失败了,而且是败得一塌糊涂、丢盔卸甲。如果这是一场赌博的话,他已经一无所有,连一颗真心也废物利用,做了一只落灰的烟灰缸。她要么从不想起,要么轻描淡写地将烟头在心房壁上反复碾过。他很痛,但这痛是好的。是活着的证明。所以自欺欺人的樊律明常常赶着上去犯贱。
    他在追逐永远追不上的太阳,在用手掬起水中的月光,在留存一捧注定消融的新雪。在如此显而易见的徒劳里,他得到了一点幸福。
    面对这仿佛要把人拖入深渊的眼睛,竟然是何娇娇率先挪开了视线。她偏过头,眼神飘向窗外暗淡的天色。以前站在窗边,能看到一园的鲜红花朵,像是一片永不熄灭的火焰。而不久前,闲下来的樊老总下令把这片过期的爱情全部铲除。她恍惚间,听到是要换上桔梗还是别的什么……她当时想,折腾花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这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于是,她叹息说:“……我可怜你。”
    樊律明下楼来的时候,发现樊越正坐在漆黑的大厅里。手机荧荧的光投射在他脸上,有一点奇异的冷酷。
    “怎么不开灯?”樊律明握着扶手下楼。
    “你不会放她走,是不是?”樊越问。
    樊律明轻轻地笑起来。
    樊越得到了回答。他放下手机,倒扣在桌上。这个房间里便只有隐隐约约,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他很慢很慢地说:“你会有报应的。”
    “是么?我自知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教过你的很多事,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樊律明停下脚步,轻轻地,“你现在大了,也不听我的话了。但这一句话你一定要牢记,不然……要吃苦头的。”
    樊越不说话。
    “你心里一定不屑一顾。”他挑起眉微笑了,“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些东西不是报应,是一定会到来的事。是你还不明白。你恨我,姜家怨我,倥偬半生孤家寡人,这不是我的报应。你之后要夺我的权,换我的元老,架空我,这也不算我的报应。你想要报复我,这是应当应分,凭你本事……但我的确是该有报应的。”
    “它早就来了。”
    是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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