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答得挺得心应手,分数应该不会太差。
    这漫长少年时光,到这一刻,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小时候,因为一块胎记,方循音自尊心受挫,怯怯地缩回试探世界的脚步,逐渐成为一个边缘人物。
    长大一些,她遇到了她的月光。
    开始长达三年的卑微暗恋。
    这十八年人生,甚至、连回想起来,偶尔都会觉得委屈不甘。
    为什么只有她脸上长了胎记?
    为什么只有她不讨人喜欢?
    为什么与心上人相比、她这么平庸?
    桩桩件件。
    似乎都是血泪。
    但,遑论过程如何,结局就是她考进了八中、考进了八中最好的竞赛班。或许,也能考进一所不错的大学。
    方循音觉得,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叫人心生不甘的了。
    她用力握了握拳。
    迈开步子,一身轻松地往车站走去。
    ……
    从高考结束到出分,要小半个月。
    所以,按照惯例,八中毕业典礼会安排在六月末。
    康文清手术时间则在六月中旬。
    正处于这段空白时间内。
    方为要上班,正好,方循音没有什么事,天天去医院陪床。
    康文清眼睛看不见,什么事都需要人搭手。
    自然,为了打发惶惶情绪,愈发爱唠叨起来。
    “音音,你仔细说说,考得怎么样?还可以?什么叫还可以?211稳吗?还是能进985?……”
    “那你的同学呢?你们班上同学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错的?我上次开家长会,你们赵老师说,你们班清北可能能上五六个呢。”
    “……”
    听到清北,方循音情绪有些低落。
    但康文清毕竟是病患。
    她不好掉头就走,只能忍耐。
    抛开唠叨话不说,病房里,场面很有点温情味道。
    但这般下来,时间也过得足够快。
    仿佛只是转眼功夫。
    康文清拆了纱布,准备出院。
    方循音也到了查分日子。
    江城出分时间定在傍晚五点。
    堪堪四点出头。
    渠意枝电话打进她手机。
    “音音,快要出分了!你紧张吗?”
    方循音抿了抿唇,无声叹口气,“其实还好。”
    反正,整张志愿表都是江城几所大学。
    落榜不太可能,那剩下的,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人心潮澎湃。
    渠意枝轻轻“啧”了一声,笑起来,“紧张一点嘛,江大分数不低的,我都给你祈祷了好几天了。祈祷你一定要上第一志愿,来跟我做同学啊!”
    “好,我尽量。”
    事实上,尘埃已定。
    除了祈祷、其实没有什么好尽量。
    江城高考卷满分六百分,方循音拿了五百零四,按照往年分数线,和预估差不多、擦边进江大。
    而要是想上清华,还要多拿整整十五分。
    这十五分就是她和陈伽漠的距离。
    和对父母的责任一起,像两根绳索,阻隔了天与地。
    方循音长长叹口气。
    -
    与此同时。
    常哲屿躺在陈伽漠家那真皮沙发上,整个人一派懒洋洋模样,幽幽叹气。
    “陈伽漠,你真要走了啊。”
    他眼神紧紧盯着陈伽漠。
    陈伽漠随口“嗯”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往行李箱里放东西。
    常哲屿:“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出国啊?阿姨让你去的?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
    事实上,预兆早就有了。
    只不过陈伽漠谁也没有告诉。
    连好兄弟都瞒着。
    他这性格,就不会将伤疤揭给别人看,时时刻刻都是光风霁月、耀眼无双。
    顿了顿。
    陈伽漠蹙起眉,淡声答道:“去国外不好吗?我们班出国的也不少。”
    “喵~”
    说话功夫,卡戎从房间里跑出来。
    常哲屿将卡戎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摸了几下。
    这才摇摇头,继续说:“可是你家不是世代清华嘛。干什么要去国外啦?你要说说,你要是去北城,兄弟还能时不时打个飞的去找你打球。你这跑去大洋彼岸,一趟飞十几小时,来回就三十个钟头,我可没那耐心。”
    陈伽漠沉沉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有什么好经常见面的,恶心。”
    “嘤嘤嘤你也太狠心了……”
    插科打诨几句。
    气氛渐渐凝固下来。
    常哲屿收起玩闹神色,难得严肃,看向陈伽漠。
    他说:“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作为兄弟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支持。”
    陈伽漠直起身,朝他点头,“谢了。”
    “这件事你跟别人说了没?”
    “没有。”
    常哲屿忍不住叹口气:“小兔子呢?也没跟她说?现在高考完了毕业了,我总算能问了……陈伽漠,你跟方循音到底是什么个说法?她一直暗恋你,咱们都知道啊。你呢?要是你没想法,为什么一直养着卡戎啊?”
    “……”
    倏忽间。
    陈伽漠沉默下来。
    什么说法?
    这问题问得,竟然让人忍不住有点想笑。
    陈伽漠自己都无法否认,高中这三年,他对方循音、确实对别人不一样。
    从第一次砸到她,看到她那一身反季装扮,还有摘下眼镜后、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对她侧目、对她怜悯。
    那时候,陈伽漠没经历过任何挫折,还是一派天之骄子模样。
    面对一个胆小、瑟缩、怯懦的女生。
    自然,很容易泛起恻隐之心。
    从始至终,方循音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看到他就跑、逗一下就跳,可爱又特别。实在叫人很想揪住她一对兔耳朵,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就算只是陈伽漠突然起意的恶趣味。
    那也不同于旁人。
    况且,很多感情,从怜悯开始延伸扩展,完全符合言情套路。
    他带受伤小兔去看医生、和孤单小兔做朋友、照顾落单小兔、鼓励小兔、安慰小兔……桩桩件件,虽是好玩,但也没有超出任何界限。
    直到那场闹剧被撞见。
    那本日记出现。
    陈伽漠听力不赖、眼神又好,将内容听了几耳朵,捡纸时又瞟了几眼,心中大抵有了答案。
    小兔喜欢他。
    或者说,把他当做溺水浮木。
    怎么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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