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景有些喘不过气来,低声重复道:会好的。我先前已经给你喂了宫中最好的药,能护住心脉,等回了家中我给你处理伤口,一定会好的。
    南云扯了扯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就算是许是觉着这话不吉利,她顿了顿,并没说完,只是轻声叹道,我也不后悔。
    她疼得厉害,那羽箭几乎贯穿了她的身体,如今躺在萧元景怀中,略一动就觉得伤口仿佛撕裂开来,疼得她精神恍惚。
    就算萧元景一直同她说着话,可渐渐地,还是难以为继,合上了眼。
    萧元景听出她那话中未尽的意思,见她闭上眼昏迷过去,只觉得五脏仿佛都被狠狠地攥着,心急如焚。
    许是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南云的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看起来脆弱得很。
    有生以来,萧元景这还是头一次如此畏惧生死。
    他压根不敢想象,如果南云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片刻的茫然之后,他很快就又恢复了理智,将心中的诸多情绪压了下来,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萧元景虽不大通诊脉这样的医理,但处置外伤还是做得来的。
    等到了姜家后,他要了热水来,剪断了半截羽箭,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南云体内的箭取了出来。
    他出门在外,总是会随身带着些常用的药,如今倒算是派上了用场。宫中最好的止血金疮药,足足用了大半瓶,才勉强将伤口的血给止住,包扎好。
    等到这边处理完伤口,白芷已经端出了足有三盆血水,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血气。
    萧元景手上也沾着没能洗掉的血迹,红得刺眼。
    他方才处理伤口时尚算得上冷静,如今包扎好后,反倒像是后怕似的,双手都有些发颤。
    南云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姜母打从见着南云这模样回来后,就险些吓得晕了过去,萧元景没敢让她看处理伤口,直到收拾妥当,方才让她进了门。
    怎么会这样姜母扶着床坐了下来,脸色煞白,声音都是颤抖的,阿云可还好?她,她的孩子能保住吗?
    我已经先给她包扎过,处理了外伤,至于旁的,得等到大夫过来才能确准。萧元景低声道。
    打从一开始,萧元景就下意识地回避着,没有去想孩子的问题。
    如今被姜母挑到明面上,才不得不去面对。
    沉默片刻后,萧元景缓缓地说道:只要阿云平安,旁的都不重要。
    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就算真没了孩子,只要南云无恙就好。
    先过来的是镇上的大夫,他的医术治些寻常病症倒还够,可真到了这种病症面前,却还是拿捏不准的,只能开了些补血保胎的药。
    直至晚间,萧元景的侍卫才总算是将姚太医给请了过来。
    从这边到京城,一来一去,若是坐马车得耗去不少时辰。侍卫依着萧元景的吩咐,快马加鞭将人给带了回来,可怜姚太医一个文弱书生,一番颠簸下来几乎要了半条命。
    不必多礼,快来给她看看。萧元景道。
    姚太医挪到了病榻前,从侍卫那里要来了自己的药箱,摸出脉枕来,仔仔细细地给南云诊脉。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道了声冒犯后,又拨开她的眼皮来,细细地打量着。
    萧元景在一旁等候着,见着姚太医这模样,无意识地攥起手掌来,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中。
    箭伤及心脉,若是再偏上这么一点,只怕好在您应当是及时给她服了护心丹,也处理了伤口。姚太医收起脉枕,斟酌着说道,但就算如此,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平安无恙。毕竟您是知道的,娘娘的身体一直都不算好,更何况有孕之后更是体弱我另开个方子,若是能熬过这两日醒来,那慢慢调理也就能好起来了。
    若是熬不过,那恐怕就是不成了。
    姚太医看着萧元景那脸色,没敢多说,只要来了笔墨飞快地写了药方,给侍卫拿去抓药。
    萧元景一直没说话,等到他写完药方,方才低声问了句:那这孩子能保住吗?
    姚太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
    毕竟这种情形之下,能保住大人都已经不易,至于孩子能不能保住,就真的全看运气了。纵然是华佗再世,也没法打包票说必然无恙。
    这么说,就是希望渺茫的意思了。
    许久之后,萧元景方才又道:能保住她就好,其他的我不苛求,你竭尽全力就是。她有伤在身不宜回京,劳烦你这几日在此住下,也好时时看着,以免有什么变数。至于太医院那边,我自会着人去知会一声,你不必担心。
    萧元景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焦急,也依旧会将事情安排妥当。
    姚太医松了口气,应了下来。
    打从出事起,萧元景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南云身边,到如今方才终于去将染了血的衣裳换下,大略收拾了一番。
    饶是心力交瘁,但也没去歇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来了南云这里。
    姚太医将此看在眼里,忧心忡忡得很,总担心萧元景也会随之病倒。他认识萧元景也有近十年光景,就没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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