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早产了。
    居然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候。
    谢华晏自己都有些痛恨自己。但她能做的,只不过是尽可能地用力,好让孩子快些生出来罢了。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意识沉沉浮浮之间,谢华晏却还勉力分出一缕神思去想鑫人。
    他们怎么不找过来了?是赵春和拦住他们了吗?那他怎么样了?
    其实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么多鑫人,那个小少年只怕是凶多吉少。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听见了孩子的啼哭。
    但是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好受。
    似乎还有一个。
    谢华晏双手死死抠住身下的泥土,一双好看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拼命忍住那剧烈的疼痛。
    用力快了快了
    终于,又是一声啼哭。
    谢华晏猛然放松下来,强撑着道:锁烟垂灯快些扶我和大家一道走
    她此刻鬓发散乱,额发湿透,一身狼狈,却还坚持着要走。
    向来威严冷漠的老夫人转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睛。
    正月时节,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
    谢华晏静静地躺在山洞里,望着上方的山壁。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这里已经被那些鑫人们巡查过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
    赵春和的尸体不久前被祝嬷嬷找到了,大家一起将他埋葬于这山谷间,她强撑着去拜了拜。
    此地靠近南边,勉强也能算是落叶归根了。
    春和春和,他却是没能带着这个名字活过几个春天。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团儿和欢欢、喜喜她一个月前生下的龙凤胎,维持了很久的冷凝的神色终于瓦解了些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几日差不多就要结束月子了,他们要尽快南渡。
    她勾了勾唇角。
    不知道当永定侯和永定侯夫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色呢?
    洞口突然有动静,她抬眼看去,是祝嬷嬷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世子夫人!老夫人她她去了!
    谢华晏惊得连忙撑住山壁坐了起来:怎么回事?说清楚!说着,她努力站直了身子。
    是老夫人她自尽了用木棍在地上写了字祝嬷嬷已经泣不成声,说是、说是不愿拖累
    谢华晏只觉得似乎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险些松开山壁倒下去。喉头似乎被哽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好半晌,她才说:带我去看看。
    老夫人是在一颗歪脖子树下悬梁自尽的。身旁那不愿拖累四个大字,写得端端正正,暗敛锋芒,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陆妍芷、陆君和等人已经跪在那里了。
    谢华晏沉默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吩咐道:将老夫人葬在此地吧。
    祝嬷嬷捂着嘴,拼命忍住呜咽之声,点了点头。
    正月十五上元节,一江之隔,北面是暮霭沉沉,南边是花市灯如昼。
    陆妍芷当了手上的羊脂玉镯,这才凑够了上船的费用。所幸,这次再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意外还可以出了。
    谢华晏站在甲板上,静默不语。
    身旁路人零碎的闲谈传入耳中。
    听说了吗?景国公世子的那位夫人,南逃的时候直接把一个妾侍推下了山崖!
    啧啧啧,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据说景国公世子问起来,她还振振有词,说是这样正好少了张吃饭的嘴呢!
    真是不是说景国公世子夫人最是温柔识大体不过吗?
    那也架不住妾侍太狐媚惑人啊!那陆姨娘生的好看,又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那世子一个月里起码二十天歇她屋里,余下还有时候去睡书房,世子夫人能不恨?
    唉亏那景国公府还自称朱门大户呢
    谢华晏垂下眼帘,冷冷笑了。
    温柔识大体?世界上有哪个女子会真心实意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景国公世子夫人也是被欺压得狠了吧。
    大家族教养出来的陆姨娘可不就是陆姸芜吗。
    她竟然死了。
    江上冷彻的风刮过面颊,垂灯忧心地走出屋子,劝她:夫人还是回去吧,您的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呢。
    谢华晏淡淡点了点头。
    双脚重新踏上土地的那一刻,南方安宁祥和的氛围便仿佛扑面而来。
    谢华晏低头理了理衣裳,笑了笑。
    一个月过去了,永定侯他们想来应该已经到了舟州。即便没有,也应该快了。
    侯爵之尊,将帅之才,又无军务在身,岂能不居于天子脚下?
    她们又当了些首饰,雇了两辆马车,往舟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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