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此时的东瀛与新罗,大周毕竟还算强盛,需要的只是组建强化水军,进一步精进战舰的打造,十一娘认为,就算抱持和平的态度,但军事力量不能减弱,可以不战,但不能缺乏战斗的实力。
    威服四海,仅靠教化是不够的,拳头也一定要强硬,武宗朝的盛世,基础可不仅仅是税法的合理,政治的清明,坚不可摧的水军以及骑兵,智勇双全的将士,才是大周帝国最有力的保障,否则便只能是一块肥肉,迟早引起各国觑觎。
    懦弱更加不可取,因为和平,从来不是依靠妥协与退让换得。
    这道理如此浅显,但曾经执掌政权的韦海池却不明白,她的眼里只看到了英宗等代帝王的贪图享乐,坚信帝国仍是强大的,如武宗、明宗时期能够威服四海,她的拳头只用在内斗,大明宫里,一方朝堂,后来连大明宫与长安城都拱手让人,却还坚信靠着长江天险,她能偏安于金陵。
    对于逐渐崛起的异族,对于日更败坏的内政,她选择闭上眼睛,她深深为自己的功绩感动,自认已经远远超越文皇后,而且一直到了此时,她仍然没有接受一败涂地的结局,仍旧自欺欺人,仿佛那条穷途末路,闭着眼睛走下去,就真能赢得柳暗花明。
    她想如果东瀛拒绝和谈,坚持开战就好了,东瀛强大的水军会给予柳氏狠狠的教训,如果战火再起,就连贺烨都会声威大损,天下臣民都会怀念她执政时期的平静,他们会质疑当今帝后的谬错,会振臂呼吁,仍然由她临朝听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贺烨能够依靠人心所向位及九五,她也一定能够靠着积威与民望东山复起。
    但韦海池没有留意,这一执念甚至荒唐到了连谢莹、任氏都嗤之以鼻的地步。
    她至始至终都看不起的两个浅薄女流,此时对韦海池的异想天开同样抱持着鄙夷与讥笑。
    韦氏疯了,绝望的处境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风烛残年的妇人这就是谢莹与任瑶光不约而同的笃断。
    只是相比任瑶光的麻木与茫然,谢莹多了那心中一动。
    她意识到她等待的时机已经来到,但稍纵即逝。
    故而她开始附和韦海池:太后所言及是,只要东瀛向大周宣战,贺烨与柳氏便会遭到质疑,届时太后再出来收拾残局,让百姓免于战火,岂不赢获人心所向?但太后可不能仅仅期望东瀛国主,必须创造时机。
    她的计划是串通粟田健勇,刺杀新罗储君。
    柳氏拒绝了兵援新罗收回白江口,并与东瀛有修好之意,倘若新罗王储在大周遇害,新罗王必定便会相信这是柳氏私下与东瀛达成协议,新罗王怎能忍气吞声?必定会与大周开战,东瀛岂不就能趁此时机,攻伐新罗?粟田氏乃东瀛权臣,再立功勋,威势必定大涨,届时便会暗助太后再夺政权!
    如此自以为是的提议,却正中韦海池下怀。
    只新罗王储在长安城内,受禁军护卫,仅靠伊力等突厥勇士,难以成功谋刺,唯有当新罗王储离开长安,防范松泄时才好下手,为保计划顺利,需得与东瀛使团达成同盟,由东瀛使团掩护,伊力等人才能确保离开长安城,伏杀新罗王储。
    韦海池已经没有可用人手,只能借助谢莹手中的突厥死士,但有若丧家之犬的谢莹是不可能说服粟田健勇与之联盟的,这需要韦海池的亲笔手书,联络粟田,游说结盟。
    于是谢莹手中,终于握得了实证。
    而粟田健勇原本就心存不甘,当得韦海池这废太后召唤,也愿意孤注一掷,废尽心思摆脱耳目,面见韦海池,将那十余突厥死士,安插于东瀛使团,等到新罗使团告辞离京时,他们也终于启程返国。
    韦海池一系列行动,自然没能瞒住十一娘,且粟田健勇也不可能当真摆脱耳目,这个计划注定会失败。
    不过捉贼捉赃,十一娘没有打草惊蛇,任由那些乔装的死士顺利出城,只是暗中布下天罗地网。
    却没想到,伊力等人还未及行动,谢莹已经釜底抽薪。
    韦海池对谢莹也并非完全没有防备,当伊力等人混入东瀛使团出城之时,她便将谢莹锁在一间敝室之内,日常只让任氏送入饮食,而手无缚鸡之力完全落单的谢莹,也不可能独自突围,但她早便观察见任氏对韦海池的绝望,以及对于将来的茫然与惊恐,她大有把握再一次说服这个曾经野心勃勃,对她言听计从的盟友。
    阿瑶,不要再寄望韦氏了。谢莹拉住任氏的手,满面挚诚,却也严肃:她已到了穷途末路,且我敢担保,自从我来投靠,皇后必定已经知悉,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想要将韦氏置于死地!
    任氏手狠狠一抖,食盒都险些跌翻地面。
    被谢莹稳稳接住,拿过来,放在一旁:我为韦氏出谋划策,实际是想替自己赢获一条生路,柳皇后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们两个对她不成祸患,应当不至于斩尽杀绝,只要你配合我行事,尚且还有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回不与韦氏一同陪葬,将来仍有荣华富贵可期。
    任瑶光糊涂的脑子,厘清的只有条条死路,她压根不知应当如何才能摆脱绝境,这时也唯有对谢莹言听计从。
    于是这间敝室,此日没有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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