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抓到了一只疯狂颤抖的手,而且冰冷得不像活人。
    也是小孩子纯真,知道箱子里有覃淮,就根本不会多想,更不会害怕,只有担心,桃桃伸手抱住面前真正的小冰块:“覃淮哥哥,你冷吗?”
    她总是充满活力,身上似乎也比别人更暖和一些,在这漆黑冰冷的环境里,暖得有些烫人。
    覃淮其实意识都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够抵抗曾经的黑暗,可事实是,他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强大。
    当黑暗袭来的时候,他身体瞬间一阵痉挛,感觉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根本没有办法呼吸,这些都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他努力想要冷静,告诉自己没事,可根本没用。
    直到桃桃扑过来,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小姑娘身上有股混合着奶香和桃花香的淡淡香味,非常独特,他只在桃桃身上闻到过。
    覃淮几乎要涣散的意识终于慢慢聚拢、清晰。
    他本能地抱紧面前的小暖炉,拼命从她身上吸取能量,僵硬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回暖。
    “没事了。”桃桃被覃淮抱得动弹不得,只能贴着他耳朵说话安抚,“哥哥别怕,桃桃跟你在一起呢,你不是一个人……”
    她也是没经验,没想到呼救叫人将他们放出去,只是一直抱着覃淮,安慰几句,又亲亲他汗湿的皮肤,然后再安慰几句,陪着他一点点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外面打开了箱子,灯光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世界瞬间就亮了。覃淮睁开眼,看到桃桃正好笼罩在一束柔和的灯光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心和关切,好看得不得了。
    覃淮眨了下眼,耳边恍惚间听到“咚”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掉了下去,坠入无边深渊,自此跟他再无关系,他甚至感觉身体像是都轻松了一大截。
    “覃淮!”贺言川着急地喊了一声,都顾不上桃桃,先将覃淮抱了出来。
    他刚才来到现场,发现桃桃和覃淮不在,一问才知道他俩去配合魔术师,被关进了箱子了,顿时急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了。
    谢宇铭的案子没有公开审理,孩子们也没跟着去,他们几个大人却都旁听了。
    偷盗婴儿本来就是重罪,谢宇铭还虐待孩子,又参与贩毒,数罪并罚,根本就不可能有活路。
    谢宇铭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对罪行交代很彻底。
    他曾经为了泄愤,将覃淮关在箱子里,还会恶意地在外面制造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
    谢宇铭说,覃淮最怕被关箱子,每次都能直接吓晕。他就是不想让覃冉好过,故意描述得很残忍,大人们自然不会跟孩子们说这些。
    只是没想到,一个疏忽,竟然会发生这种意外。贺言川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覃冉表示会照顾好覃淮,一听这事简直急死了,急忙来到后台,让工作人员打开箱子。
    还好,覃淮这次没晕过去,但他面无人色,从头到脚都被汗湿透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也没比直接晕过去好在哪里。
    “覃淮,你还好吧?”贺言川紧张地问,“哪里难受?叔叔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覃淮用力呼吸了几下,摇摇头艰难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口渴,叔叔有水吗?”
    声音嘶哑,确实是缺水的状态。
    “有有有。”旁边表演魔术的工作人员也吓坏了,急忙给他拿了瓶水过来。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有责任的。
    覃淮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他有点不好意思,是他自己要进箱子的,结果害得大家担心,桃桃玩也没玩开心,于是起身想跟大家鞠个躬。结果他还是高估了自己,根本站不稳,腿上发软,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贺言川一把将他抱起来:“我们先回去休息。”
    他还是不放心,帮覃淮简单洗澡换过身衣服后,又去请了医生过来检查。
    覃淮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情绪强烈起伏,消耗太多体力,需要好好休息。
    贺言川很自责,给覃冉打了个视频电话,将这事和她说了。
    这事是个意外,也是覃淮主动要求的,覃冉自然不会因为这个怪罪贺言川,但她也非常担心覃淮。
    贺言川将手机递给覃淮,自己退出了房间,让他们母子俩单独说说话。
    覃冉看着覃淮苍白的脸色,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覃淮,妈妈明天过去陪你。”
    “不用,妈妈。”覃淮顿了顿,说,“我想我以后应该真的不会再怕箱子了。”
    覃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以前箱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又黑又冷,所以我很害怕。”覃淮慢慢道,“可是现在,箱子里还有桃桃,她会发热也会发光,不冷也不黑的箱子,我就不怕了。”
    他像是怕覃冉不信,还重复道:“真的,妈妈,您相信我。其实这次已经好了很多,我都没晕,贺叔叔来的时候,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真的没事了,我不怕了。”
    覃冉相信他说的话,但是也更加心疼,这种状态在覃淮那里,意味着“没事”,那“有事”是什么样的?覃冉不敢想,直接在视频另一端哭到几乎崩溃。
    贺言川还在自责,却接到覃冉的道谢,心情也是复杂不已。
    覃淮真的很苦,但是如果他能够因此好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结束通话后,贺言川去找了桃桃,覃淮一直以来都很依赖桃桃。
    谭秋叶刚给桃桃洗完澡换好衣服,知道他们都吓着了,又点了点吃的来,可桃桃却难得没胃口,根本吃不下。
    “爸爸,冰块哥哥怎么样了?”桃桃看到贺言川,急忙起身问道。
    “宝贝,你去陪哥哥说说话吧。哥哥以前被谢宇铭关在箱子里过,所以他很害怕,你要好好安慰他。”贺言川抱了抱桃桃,“好吗?”
    桃桃自然是马上点头。
    贺言川给他们拿了点吃的,就退出房间,也没让别人去打扰。
    “哥哥你要吃点东西吗?”桃桃坐在覃淮床边,叉了块肉喂到他嘴边。
    “不想吃。”覃淮摇摇头,“你吃吧。”
    桃桃将肉放回去:“那我也不吃了,我陪哥哥说说话吧。哥哥,你还冷吗?”
    覃淮摇摇头:“不冷了,谢谢你。”
    “哥哥是觉得箱子很可怕,才会进来陪我的吧?”桃桃拉着他的手,“那桃桃也要谢谢哥哥。”
    覃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他觉得箱子很可怕,所以想去陪桃桃,但其实桃桃并不觉得箱子可怕,她只觉得好玩。所以,他并没有保护到桃桃,反而给她添了麻烦,让她没有玩尽兴。可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进去。
    “送你一个东西。”桃桃没给覃淮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漂亮的小布袋子。
    “这是什么?”覃淮不解地问。
    “你闻闻。”桃桃将袋子递到覃淮鼻子面前。
    一股淡淡的奶香混合着桃花香的香味传到鼻端,是桃桃身上的味道,覃淮眼睛微微一亮。
    “香不香?是不是有股桃花味儿?”桃桃笑眯眯地问。
    覃淮点点头。
    “这是我过年的时候在月老祠买的香囊,能保平安的。”过年的时候,贺言川他们不仅帮贺言溪求了平安符,自己也买了,桃桃将香囊塞给覃淮,“后来我又捡了你家门口的桃花放在里面,所以闻起来有股桃花味。你拿着吧,以后万一再遇到什么事,就算看不见也能闻得到,就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样。”
    覃淮将香囊紧紧抓在手里:“桃桃你真好。”
    桃桃开心地咧嘴笑起来:“哥哥也很好啊,你还送了我哨子。”
    她拿起挂在胸前的哨子,吹了两声。
    “桃桃需要我干什么?”覃淮盯着她看,嘴角不自觉弯起小小的弧度。
    “哥哥陪我吃饭吧。”桃桃重新叉起一大块肉,喂到覃淮嘴边。
    覃淮张嘴吃了:“好。”
    贺言川听到哨子响有点不放心,偷偷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两个小家伙居然胃口很好的样子,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特香,才松了口气。
    确实,跟桃桃一起吃饭,胃口很难不好,后来俩人又加了一份肉。
    贺言川晚一点进房间去看,发现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桃桃趴在覃淮床边,跟他头挨着头。覃淮气色也好了很多,睡得很安稳,并没有像他们担心的那样做噩梦。
    他松了口气,将桃桃抱回她自己的房间,自己留下来陪覃淮。
    第二天早上,桃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覃淮:“我冰块哥哥怎么样了?”
    覃淮已经恢复了正常,还给桃桃买了小蛋糕:“昨天没让你玩开心,今天你想去哪里,哥哥都陪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言川总感觉覃淮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桃桃也有同样的感觉,因为覃淮不仅带着她玩,还主动跟她分享秘密:“我昨晚梦见你了。”
    “梦到我干什么了?”桃桃好奇地问。
    其实她昨晚也梦到覃淮了,梦到他被谢宇铭关在箱子里,她都快气死了,噼里啪啦揍了谢宇铭一顿,揍得他满地找牙。不过,覃淮不喜欢谢宇铭这个名字,她也就没提。
    “梦见你变小了,只有这么小一点。”覃淮伸手比划了一下,嘴角挂着愉悦的弧度,“坐在一朵桃花上吃蛋糕,背后还有一对翅膀,像一个精灵。”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桃桃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别人,凑近覃淮低声道。
    覃淮点头:“你说。”
    “其实,我真的是个桃花精。”桃桃神秘兮兮地说,“所以,我说可以保护哥哥就可以保护哥哥。”
    覃淮忍不住笑了笑:“我相信你。”
    她在他心里,本来就是天使就是精灵。
    “这是我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桃桃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
    覃淮也伸出手指,跟她的手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三百年也不许变。”桃桃仰头笑起来,朝前面跑去。
    覃淮急忙跟上。
    以前他们一起玩,他都是落在最后,桃桃愿意找他他就跟她一起玩,桃桃不来找他,他就默默跟着,看她和别的哥哥们一起玩。
    今天覃淮全程和桃桃寸步不离,表现得特别依赖。贺清对昨天的事情颇感愧疚,主动将星星带在自己和贺意身边,没让人去打扰他们。
    不过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天下来,每天都有新鲜的景新鲜的人新鲜的事,箱子事件的影响渐渐淡去,大家又恢复了打打闹闹的日常。
    这天旅行大军来到海边,星星偷偷撺掇桃桃:“我们等下去玩水吧。”
    小孩子都喜欢玩水,桃桃有点心动。
    覃淮拉住她:“我们去挖贝壳,海边有好多漂亮的贝壳。”
    桃桃瞬间抛弃了星星:“我觉得挖贝壳更好玩诶。”
    星星:“……覃淮,你也变坏了!”
    覃淮不理他,拉着桃桃在沙滩上奔跑,只留下一串桃桃特有的欢快响亮的笑声。
    贺言川他们跟在后面,贺意拍了星星一下:“说好了不准玩水,你是不是屁股痒?”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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